於是,在林曉龍這種“無爲而治”的領導之下,地下聯合會在很大程度上現了混亂,有利益衝突的各方不再寄希望於主席調解,更加傾向於自己解決問題,於是閻羅場上的決鬥越來越多。
伴隨着閻羅場上決鬥增加的,是林曉龍的威望日漸減少,很多成員遇到問題直接拿到閻羅場上,懶得讓林曉龍參與進來。
發展到如今,很多成員已經不把林曉龍當作一回事了,其中就包括江海幫這一干人。
林曉龍倒是樂得成員們這樣做,越是少操心也就越高興,只想平平安安的幹完這一任。
如果不是考慮毫無來由的辭職會讓自己太過丟人,他早就已經把辭呈拿出來了。
林曉龍競選聯合會主席的初衷,是考慮到這個職位有着很大的實權,但是屁股真正坐到這個位子上的時候,卻發現不是那麼好乾的。
地下聯合會的每個成員都不是易與之輩,爲了達到目的會採取各種各樣的手段和計謀,有時還會公開擺出咄咄逼人的態勢,林曉龍無法擺平這些成員,很快便放棄了當初的雄心壯志。
林曉龍這種老守田園的做法,使得頗有才幹的前任所做的努力,全部付諸東流水。
正如劉大江一針見血指出的,所謂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地下聯合會在林曉龍的領導之下,會在這場賭約當中起到怎樣的作用,實在還是一個未知之數。
儘管地下聯合會仍然可以發揮拳頭力量,但是這個拳頭卻不再聽命於主席這個大腦,而是自發服從自身當中的強勢成員。
“老大……”劉二江的情緒被調動起來了,略有些興奮地說:“你說該怎麼辦吧!”
聯繫到劉大江與劉二江之間剛纔的對話,在看到劉二江現在的這副樣子,江海幫的老大們猛然之間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劉大江並非只是一個擺設,而是江海幫真正的老大。
“怎麼辦,等下再說……”劉大江的目光再次向之前竊竊私語的兩個老大投過去,表情隨之變得更加的冰冷:“在此之前,我們要清理門戶!”
劉二江皺起眉頭,奇怪地問:“大哥是什麼意思?”
劉大江沒有回答,聲音不高不低的喊了一句:“陳贏,站出來!”
陳贏就是那個對劉大江頗爲不屑的老大,通常都被人們稱作贏哥,在江海幫內部很少有人知道他的這個真名。
陳贏聽到劉大江的叫喊,竟然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哆嗦,剛纔對劉大江的那種不屑,頃刻之間便蕩然無存。
“沒聽到嗎,我在叫你!”劉大江提高了聲音,喊道:“難道還要我叫你贏哥嗎?”
陳贏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了,哆哆嗦嗦的向前走了幾步,忐忑不安的站到劉大江的面前。
“我這輩子最恨兩件事情,一個是吃裡扒外,一個是沒大沒小……”劉大江說到這裡,多少有些緩和了口氣:“你知道自己犯了哪一條嗎?”
陳贏硬擠出一絲笑容:“不……不知道……”
“你犯了第二條!”劉大江的口氣依然保持着和緩,只是已經隱隱的透出了一股殺氣:“你要是自己沒有意識到,那麼就讓我把你剛纔說的話重複一遍!”
陳贏聽到這句話立即意識到自己被出賣了,但是仍然難以相信劉大江竟然會這樣快就知道,而且自己說的話並沒有其他人聽到,聽到自己話的另一個老大又一直在身邊,根本就沒有機會告密。
陳贏想到這些,鼓起勇氣說:“我不明白老大是什麼意思,我沒什麼都沒說!”
劉大江當即將陳贏頂了回去:“你說我這個老大是個擺設,對吧?”
劉二江看了看自己的大哥,凝眉立目的質問道:“陳贏,你說這話了?”
“我……”陳贏再無法持有一點僥倖心理了,“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顫聲哀求道:“我剛纔是豬油蒙心,一時間順口胡說八道的,大哥別往心裡去!”
陳贏說着話的同時,狠狠的看了一眼自己的那個聽衆,後者見狀顧不得劉大江在場,急急忙忙的解釋道:“我什麼都沒說!”
劉大江指了指那個老大,呵斥道:“商文衡,你給我閉嘴,你的事等會再談!”
商文衡立即噤聲不語了,暗自慶幸自己剛纔沒有說些什麼,同時也費解於劉大江怎麼知道那些對話的。
事實上,的確不是商文衡向劉大江告密的,可惜的是陳贏再也沒有機會明白這一點了。
“我也曾經給我做過小弟,當時我天天都在想,自己什麼時候也能當老大!”劉大江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看起來多少有些感慨:“但是不管老大們是不是有事做的不對,我至少還是尊重他們的,不會說他們是擺設或者腦殼壞掉了!”
陳贏聽到這裡的時候,渾身上下哆嗦的更加厲害了,就像是有一千隻蝨子在上躥下跳。
他很想爲自己辯解,但是剛一把嘴張開,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劉二江冷冷一笑,一字一頓的告訴陳贏:“記住,劉大江纔是江海幫的老大,永遠都是!”
陳贏連連點頭:“知……知道了……”
不等陳贏再說些什麼,從斜刺裡突然衝出一個人,一刀刺在了陳贏的軟肋下面。
陳贏身軀猛地一震,接着緩緩的回過頭去,發現下手的是一個自己從來不怎麼關注的小弟。
“國有國法,幫有幫規!賞罰不明的話,別人也不服我這個老大,你說對吧?”劉大江看着陳贏,緩緩地說:“你就安心的去吧,下輩子投胎做人,管好自己的嘴!”
鮮血像是擰開了的水龍頭一般,汩汩的向外涌了出來,片刻工夫就染紅了陳贏身體和膝蓋下面的土地。
隨着鮮血的不斷流失,陳贏的臉色變得越發蒼白起來,最後無力的栽倒在了地上,目光無神的看着劉大江,身體間或抽搐幾下。
劉二江把了一下陳贏的脈搏,告訴劉大江:“死了!”
劉大江點點頭:“死得好!”
“老大,我錯了!”看到陳贏慘死在自己的面前,商文衡膝蓋一軟便跪了下來,忙不迭的剖白自己:“我對你可一向是忠心耿耿,絕對沒有二心的,剛纔那小子……”
“我知道了!”劉大江擺擺手,打斷了商文衡的話:“你剛纔沒有跟着他說我的壞話,說明你是完全信得過的,是江海幫真正的弟兄!”
商文衡聽到這句話頓時鬆了一口氣,緩緩的從地上站起來,感激涕零的看着劉大江。
此時不止是商文衡,江海幫所有的老大和小弟都被震動了,對劉大江其人有了新的認識。
很多人都曾經私下對劉大江表示過蔑視,爲了不再牽扯更多的人進來,一個比較機靈的老大適時的轉換了話題:“老大,現在我們應該怎麼做?”
“很簡單,先下手爲強,只要我們及早滅了星龍幫,聯合會也沒有其他話說!”劉大江深深吸了一口氣,下令道:“所有的弟兄抄上傢伙,跟我去星龍幫的地盤!”
所有人齊聲答應道:“是!”
“還有……”劉大江壓低了聲音,告訴劉二江:“馬上給賴海雄打電話,讓他去砸場子!”
劉大江的意思是讓賴海雄動用警方的力量,以各種合法的名義和藉口去給聯合會的各主要成員製造麻煩,主要是那些站在星龍幫一方的。
只要能暫時牽制住這些人的精力和力量,就可以給他滅掉星龍幫創造時間。
“雙管齊下,好主意!”劉二江點了點頭,便撥通了賴海雄的電話。
劉二江撥打的是賴海雄的秘密電話,二十四小時都處於開機狀態,此時竟然關機了。大惑不解的劉二江連打了好幾個電話,最後臉色慘白的告訴劉大江:“賴海雄死了!”
劉大江登時愣住了:“什麼?”
同一時間裡,龐勁東擡起一隻腳踩在克勒格的屍體上面,高傲的看着劉二江,緩緩地說:“你輸了!”
劉二江的臉色變得如同死人一般,死死的盯着作爲勝利者的龐勁東,似乎不敢相信剛纔的一幕。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緩緩的站起身來,咯咯響的咬了幾下牙齒,然後一句話不說便帶着手下離開了。
“林主席……”看着劉二江消失在視野裡面,龐勁東轉過身去對林曉龍說:“現在請你主持,接收江海幫的地盤和生意!”
“哦?哦!好!”林曉龍的心理承受能力實在差了一些,過了好半天的工夫才從剛纔的血腥當中回過神來,對龐勁東磕磕巴巴的吐出了這麼三個字。
雖然林曉龍已經主持過很多次決鬥,但是今天這場決鬥的激烈,仍然是遠超他的想象的。
不僅僅是這位主席,其他在場的人同樣感到很驚訝,只不過沒有林曉龍遲疑的那麼久,很快就開始在心裡打起了各自的算盤。
“接下來的事情就要拜託林主席你了!”林佩雯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對林曉龍說罷,提高聲音喊道:“從今天開始,江海幫在B市就成爲歷史了!”
地下聯合會的成員們反映各異,與星龍幫交好的慶幸於決鬥的結果,江海幫的盟友則開始想辦法另外尋求盟友。
隨着江海幫的失敗,整個B市的勢力範圍和利益分配將會重新劃分,每個人都想在這場劃分中爲自己謀取更多的利益,所有人在這一點上的想法倒是相同的。
也正是因爲想要多分一杯羹,押注在江海幫身上的人此時顧不上計算賠了多少錢,全部心思都投入到了新的利益劃分當中。
堤內損失堤外補,只要找準了方向和立場,失去的可以加倍賺回來。
“終於贏了……”龐勁東看着臺下的衆生相,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勞,隨後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
“我這是在哪……”這是龐勁東醒來之後的第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並不難回答,看到身下的白色牀單,鼻孔上的氧氣管,還有手邊的心電圖儀,就可知道這裡是醫院。
不知道爲什麼,醫院的一切都喜歡用素色,這多少給人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尤其是對於在生死邊緣掙扎的人。
龐勁東所在的這間病室也是如此,只不過不遠處的桌案上擺放着好多束鮮花,給這裡增添了許多色彩和活力。
這裡很明顯是一間單人高檔病房,面積足足有三十多平方米,不僅有着日常生活需要的一切設備,還有兩張牀鋪提供給陪護人員用。
那兩張牀鋪上都有被褥,而且看起來很是凌亂,說明一直都有人睡在那裡。
“你醒了?”一個粗啞又有些關切的聲音傳了過來,隨後是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龐勁東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發現說話的人是唐傳江,他本來正坐在旁邊的沙發上吃飯,此時端着飯盒走了過來。
“你怎麼在這……”龐勁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是多麼的虛弱無力,聲音低到了幾乎自己都聽不到。
幸運的是唐傳江的聽力很靈敏,配合龐勁東的口型,再加上一點自己的猜測,知道了龐勁東在說些什麼。
他回答說:“我和老廖一直陪在你身邊,倒班吃飯睡覺,保證隨時都有人能保護你!”頓了頓,唐傳江欣慰地說:“幸好,這幾天沒人來找麻煩,不過就算找麻煩也不怕!”
“辛苦你們了……”龐勁東努力的很想點點頭,卻發現頭部根本就沒動。
“這小子剛纔到門口抽菸了,我讓他進來!”不等唐傳江去喊廖承豪,後者已經聽到了屋子裡的對話聲,急忙打開門走了進來。
廖承豪看到龐勁東,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你總算是醒了,你整整昏迷了四天四夜!”
“是嗎……”龐勁東無力的笑了笑,自我解嘲道:“這覺睡得可是夠長的……”
“你可把我們嚇壞了!”廖承豪的語氣很是關切,但是看到龐勁東甦醒過來,多少還是有些輕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