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
這樣的字眼從無上天尊這樣的人口中說出來多少有些滑稽,然而細細一想卻又是那樣的貼切。
怎麼不寂寞?日日坐在高位聽着下面人的歌功頌德,耳朵只怕也要起繭子了。想要做的事情不怕沒有不成功的,只怕是沒有障礙。
然而又有什麼障礙。
什麼是這天地之間至高無上主宰的障礙?
在王錦寒出現之前,還真的是沒有,一切都能做到,什麼都在意料之中,真是無趣。
幸好出現了一個王錦寒,不在六合之中的人物。
讓他有了些興趣,至要緊是有興趣,不再懶散,不再懶洋洋的毫無興致。
有興趣就不再寂寞,這纔是最爲主要的。
不知爲何,王錦寒居然對他的這些心事甚爲了解,與他一般姿勢說道:“誰說不是呢。人人都只道你是天地之間至高無上的存在,你若是還要說寂寞簡直要被天下人笑話了去說你不知饜足,哪裡知道身居高位人的苦處呢?能夠被看到的苦處不是真苦,真苦的是無法說出來的。比如說寂寞,你能對誰說寂寞呢?至要緊的是不能對不會了解這種感受的人說,那無疑是對牛彈琴了。所以也只好悶着,讓這寂寞一日深似一日,重重寂寞將之包圍。”
無上天帝深深地嘆一口氣道:“王錦寒,若我們不是對手,只怕是能夠做朋友的。”
王錦寒也嘆氣道,“這話只怕是錯了,我們若做不成對手,只怕是無法見面的。”
這就是無奈之處了。
王錦寒走到這一步也並不是單單爲了跟無上天帝做朋友的,他能夠理解無上天帝的原因也恰恰就在這裡。
真是無奈至極。
因爲了解,所以也是無法做朋友的。
他們註定是對手,註定要鬥一場。戰鬥無法避免。
“至少……”無上天帝斟酌着說道,“至少我們都求仁得仁。我求一場戰鬥,你來挑戰,至於結果,反而無關緊要了。”
王錦寒道:“正是這樣,對我來說,要不斷地往上往上往上,如果我技不如人,死在某一個往上的步驟上,那也是適得其所了。”
“說的又何嘗不是,我們是現在就戰鬥呢,還是等等?”
王錦寒望了望地上的水桶,以及桶中那一條活蹦亂跳的魚,笑道:“美食當前,爲什麼不先享受呢?”
無上天帝哈哈一笑,拍着他的肩膀道,“果然妙人。”
“彼此彼此。”說着相視一笑。
木屋之中有一個小小的廚房,廚房裡面十分乾淨,一應器具雖然簡陋,但是清雅精緻無比。
無上天帝到底不是一個湊合的人,他的品味還是十分高雅的。
其實無上天帝若是想要更好的,又是何等的輕易,然而並不,他似乎對於這樣簡簡單單的東西已經感到很滿足了。
王錦寒更是一個不怎麼挑剔的人,他本來就是從苦中來,對於一切苦都十分適應,何況,這裡只是簡陋,並不是苦。
看到無上天帝親自在洗手烹魚,王錦寒坐在一邊,忍不住笑了。
無上天帝道:“十分好笑麼?”
“自然。”王錦寒笑道,“我想無論是誰看到這一幕只怕都得笑,若是那人不笑,只怕是已經死了。”
“笑死的?”
“聰明。”王錦寒一本正經地說道,“想想看,一個天地之間至高無上的主宰居然在廚房烹魚,傳出去豈不是要笑掉人的大牙?”
“索性我從來不用看他們的臉色過活。”無上天帝十分悠然地說道。
“是啊。”王錦寒嘆氣道,“高處是寂寞,但高處有高處的好。也不是不任性的。”
無上天帝淡然道,“若是連這一點好處都沒有,誰要來做這勞什子的天帝呢?”
“也只有你這般金枝玉葉方纔會如此說吧。像我們這些一步一步走上來,心中清楚自己究竟吃了多少苦頭,究竟有多少無奈的人自然是會珍惜的。因爲明白自己走到這一步不容易,所以纔會倍加珍惜,不會輕易放手。”
魚在鍋內,已經能夠聞到香氣。
無上天帝目光淡然,面孔上面卻有一絲落寞,“說到底也是人各有志,無法強求。”
他頓了頓,又說道,“何況,我也並不是最至高無上的存在,你用這個詞來形容無上天帝實在是太高估我了。”
王錦寒心中忍不住吃驚,面上卻掩飾得很好道,“難道還有比你更高級別的存在麼?”
無上天帝揭開鍋蓋,將魚翻了個面,蓋上,這才接着說道,“自然有比我更加強大的存在。宇宙。”
“宇宙?”王錦寒微微地有些不安。
宇宙,我們不就是身處於宇宙之中麼?
如果說宇宙是比無上天帝更加高級的存在似乎也並沒有錯,但是……宇宙只是一個很抽象的概念吧,難道,宇宙也是一個具象的存在不成?
“宇宙是存在的麼?”無上天帝聲音緩緩擡高。
這一點自然是無法否認的,王錦寒雖然有點困惑,但卻是點了點頭。
“宇宙,自然是存在的。”無上天帝慢慢道,“等你到了一個級別之後,你就能夠感受到宇宙的存在。”
“我現在也能感受到宇宙的存在。”王錦寒想了想斟酌着詞語,一邊擡眼看了看站在木屋外面的那些人,道,“就連南天尊北門天宇他們也是能夠感受到宇宙存在的人。”
無上天帝嘴角溢出一抹嘲諷的笑意,擺了擺手,冷冷地說道:“還差得遠呢。宇宙,在你們看來只不過是一個非常抽象的存在罷了,你們無法感知,你們只是知道有一個宇宙。而這個概念也並非是你們獨自得來的,這是口口相傳,你們也知道了而已。”
王錦寒走到屋內的一個木椅子上,坐了下來,託着腮道:“如你所說,我們現在的這些概念難道是假的?”
“自然不是假的。”無上天帝聲音十分嘲弄,“舉一個例子也許你會更加明白。當風從來未曾出現在你身邊的時候,你當然也知道有風這種東西的存在,然而你卻無法具象地知道那究竟是什麼;而若是你從未聽說過風這樣一個名稱,當它呼呼地從你身邊穿過的時候,你就不知道方纔穿越了你的究竟是什麼。”
王錦寒託着腮心內思考着無上天帝的話,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呢?也就是說,我現在只不過是知道一個模模糊糊的名稱罷了,宇宙,宇宙也可以是任何名稱,只要能夠代表心內所知即可。
他忽然站了起來,道:“宇宙,時間,以及永恆。這些都是一類東西。只不過宇宙是一個光而概之的概念罷了,它包羅萬象,一切都在宇宙之中。”
無上天帝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有點兒開竅了,跟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
王錦寒繼續說道:“我們身處宇宙之中,以爲天地之間宇宙之中最爲強大的就是你無上天帝,然而並非如此,即便是無上天帝,也不過是在宇宙之中。既然身處其中,便會受到桎梏,有所侷限。”
“越來越接近了,我很想看看你究竟能夠悟道哪裡。”無上天帝微微一笑。
王錦寒猛地皺了皺鼻子,臉上的表情很是奇怪,眉頭微皺,略微帶着好笑的樣子看着無上天帝。
無上天帝道:“怎麼用這樣的眼光看着我?難道我臉上長了一個宇宙不成?”
王錦寒乾咳了兩聲道:“魚。”
無上添加一驚,想起了自己的魚,就在這個時候聞到一股魚被燒糊了的味道,他慘叫一聲,揭開鍋蓋,看着一塌糊塗的魚,面色沮喪。
“你怎麼不提前提醒我呢?”
“我也是剛剛發覺的。”
“你的味覺也是如此之差嗎?”
“倒也不是,好像今日才特別差勁。”
無上天帝瞪了王錦寒一眼,樣子非常之無奈。
王錦寒攤了攤手,“看來我是沒有福氣能夠嚐到你美味的手藝了。”
無上天帝懶懶地說道,“是啊,你沒有福氣,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王錦寒真誠道:“我真的是後知後覺,本來一直在思考宇宙的問題的。”
無上天帝頹喪地說道:“現在說這些已經沒用了。”
“不然我們再去釣魚?”
“算了。已經不在是這條魚了。”無上天帝顯然已經失去了興趣。
王錦寒看着他,心內覺得有些好笑,無上天帝與自己不是要打鬥麼,怎麼現在居然像是一對老友一樣呢?
無上天帝面上的寂寞是真的,他確實十分的空虛。
王錦寒對於自己的決定是從來沒有後悔過的,他知道這一戰是無法避免的,但是在他心中,現在卻開始在想着能不能推遲這場戰鬥。
原因也很簡單,他不願意這麼快就與無上天帝之間產生戰鬥。
無上天帝卻等不及了,從椅子上面站起來,對王錦寒道:“看來,我們這一戰是無可避免了。”
“雖然無可避免,但是卻可以約定日子再戰。”王錦寒道。
“何必約定日子。擇日不如撞日。”無上天帝恢復了冷若冰霜的樣子。
“好。”有挑戰,自然接下。
“在哪裡?”
“何必挑地點,不若就在這裡。”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