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某原始密林邊緣處,不知名的昆蟲不厭其煩的叫喚着,使着炎炎夏日更是多了一份令人煩躁的氣息。
一顆大樹旁,生長着一片片低矮的植物。
若是有心人仔細觀察,便可發現,這叢植物當中,卻有着一雙黑色的眼睛。除此之外,他的全身都是綠色的僞裝物,臉上也滿是綠色黑色的油彩,手中更是拿着一把被噴成綠色的狙擊槍,將他整個人掩飾的看起來都似是一顆植物般。
他…是一名狙擊手。但他的身旁,卻沒有標準狙擊手的副手,或許是對自己過於自負,根本不需要副手。又或許有其他原因,使他一人默默在此等待着他所要狩獵的獵物。
他的眼神銳利如鷹,又冷靜無比,更是充滿了耐心。
也不知道他在這呆了多久了,甚至於身上都有了些許灰塵。但他依舊耐心無比,似乎長久的等待對於他來說,是再也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油彩的掩飾,使他的面龐分辨不出長相如何,只能粗略的看出他的面龐棱角分明,配上那雙銳利的雙眼,就可知道這絕對是個性格堅毅的男子。
過了片刻,他身旁的那顆高大的熱帶植物上,突然掉下一個黑色的小東西,直接掉在了他握着扳機的手上。
而他的眼睛卻依舊凝視前方,對於這小東西絲毫不管不顧,就似他完全不是一個人類,而是再此屹立的無數年的一塊磐石一般。
掉在他手上的,是一隻古怪的小蟲子,渾身黑色,長着短短的絨毛。下身長着十來只短短的節支,似乎由於突然掉落下來,被摔了腦袋似的。在男子的手上愣了半天,這才慢慢悠悠的開始朝前爬行,慢慢的爬到了別的植物上。
當這小蟲子爬走後,男子的手背上,之前被蟲子爬過的地方,卻隱隱出現了一個個小小的黑點。這古怪的蟲子居然全身上下都有着劇毒!
而男子卻依舊凝視前方,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手上的變化。
又過去了大約半小時左右,男子右手放在扳機上的食指,突然動了動。眼神一瞬間變得凌厲無比,瞳孔緊縮,除此之外,便再也沒了其他動作。
在他的準鏡之內,一輛看起來很是古舊的吉普車,已極快的速度快速向着男子藏身處接近了。
食指微微的扣在了扳機上,冷峻而肅穆的眼神很快鎖定在了吉普車上,一個白色人種的大鬍子身上。準鏡微微調整,中心十字便鎖定在了這大鬍子的腦袋上。
吉普車距離這裡越來越近了,三千米,兩千九百米,兩千五百米……
當吉普車到了距離男子兩千米時。
“轟!!!”狙擊槍發出了一聲巨大的咆哮聲,強烈的後坐力甚至推着男子的身體朝後滑行了一段距離。開完槍,男子迅速扛起狙擊槍,轉頭便朝着密林內部飛快的跑去。
他根本不需要多去看一眼他的目標如何了,對於他來說,只要對方還是人類,一顆子彈,一槍就夠了!
這杆重型狙擊槍,在男子身上彷彿如同空氣沒有重量般,男子健步如飛,根本看不出他有絲毫吃力之感。而他扶着狙擊槍的那隻手上的小黑點,卻已不知何時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
一個月後,軍區附屬醫院,一名眼睛如同鷹般凌厲充滿了壓迫感,臉龐如同刀削斧鑿般棱角分明的男子,正抓着一個一身白大褂的中年男子怒吼着。
“你他媽說什麼?!我的視力還會持續下降?而你們,上百個專業眼科博士碩士,現在對我的眼睛束手無策!甚至連什麼原因引起的都不知道!?”
中年男子是一名醫生,聽了這話,臉上也不由漲紅了起來。卻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嘴巴張合了半天,終於苦笑着開口道“魔瞳,你別激動。我們相處也不是一兩天了,我還能騙你不成。你的眼疾發生原因不明,我們中西方專業醫師都檢測不出來。你…也別太着急了,或許,你的眼睛也有可能不治自愈,這種病例不在少數……”
說道最後,中年醫師也感覺自己說不下去了,這話說的也太牽強了。
叫魔瞳的男子,聽了這話,不由一雙鐵拳緊握,額頭青筋暴跳,一把鬆開了中年醫師的領子,轉頭向後走去,邊走邊怒罵道“李明,你個老混蛋!你們他媽的都是庸醫!全他媽是庸醫,徹頭徹尾的庸醫!!!”
李明在魔瞳身後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魔瞳是那男子的代號,李明清楚的明白,眼睛對於他,意味着什麼……
魔瞳緊緊抿着嘴脣,快速的走到了醫院外,雙眼有些無神的看着天空中緩緩飄蕩着的雪花。手略微有些顫抖的摸進了褲子口袋,拿出了一包中南海,雙手顫抖着點上了一根叼在嘴巴里。
這裡是一處軍事基地,出了醫院,醫院外正漂着漫天的雪花。而魔瞳站在這冰天雪地裡,卻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衣褲。上衣甚至還解開着幾個釦子,露出結實的胸肌。他的手雖然在顫抖着,卻不是因爲這寒冷…這寒冷對於他來說,基本就無法讓他感覺到絲毫冷意。
“魔瞳!”一根菸還未抽完,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喊叫。
魔瞳頓時條件反射般的,‘呼’的一口將沒抽完的煙噴出去老遠,轉過身一個立正站直。看着身後的來人,來人是一個跟魔瞳年紀差不多大的男子。他是魔瞳的戰友,看見來人,魔瞳緩緩的轉過身,再次取出一根菸點上,看着飄散的煙霧,眼神迷濛。
魔瞳身後的男子,看到他如此摸樣,表情也不禁暗淡了下來。兩人就這般沉默了片刻,那男子終於開口說道“魔瞳…王將軍讓你去一下……”
王將軍?魔瞳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仍掉了菸頭,淡淡的說了句“來了嗎?”說完,便轉身大步離去,那雙如鷹般銳利明亮的眼睛中,不禁生出了一絲淡淡的失落無奈和不甘。
看着魔瞳高大健壯的身影,那那男子張了張嘴,眼圈有些發紅,揉了揉眼睛,對着魔瞳的背影喃喃道“老大…就算你要離開軍隊了,你也一輩子是我老大!我們還會再見的!”
………………
進入了一處雪白的低矮建築中,魔瞳站在一個房門前,伸出手,卻半天沒有去敲門,滿面的掙扎和痛苦。
‘吱呀’一聲,門卻突然被人從裡面打開了。一個帶着眼鏡有着些許書生氣的儒雅中年人,看着眼前有些呆滯的魔瞳,嘆了口氣。
“王將軍!”魔瞳見到中年人,立即立正行了一軍禮,軍禮標準無比,明顯訓練過了無數次。甚至這軍禮,已成爲深深烙印在了這個剛毅強壯的男人靈魂中一般,永遠也無法抹去。
“小江…”王將軍嘆了口氣,擺擺手,拉着魔瞳便進入了房內。指了指房內的一個木凳,示意魔瞳坐下。王將軍轉身做到了辦公桌後,嘴脣緊抿,低頭思考着什麼。
魔瞳靜靜的坐在凳子上,低着頭,似乎已經知道了什麼,靜靜的等待着自己的審判。
過了許久,王將軍按滅了手中的菸蒂,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小江…我知道這樣你很難接受。但是你的視力一直在下降着,你…是一名狙擊手,更是一個兵,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魔瞳點點頭,擡頭看向王將軍,面上不禁有些死灰色,乾澀的開口說道“將軍,我明白,我都明白…一個失去了視力的狙擊手,不要說繼續當狙擊手了,我…甚至連特種兵都當不了了吧?”
王將軍難過的低下頭,有些痛苦的說道“小江,不要難過…回去後,我會替你安排合適的工作,如果你失明瞭。我代表國家…將終生給予你優渥的福利!”
說完這番話,兩人都沉默了,如此安靜了十分鐘後。王將軍扔給了魔瞳一根菸,自己也點上了一根,仰頭看着天花板,面滿的追憶之色,緩緩說道“小江,我今年五十三歲了。我從軍至少有三十年以上的經歷,我帶過無數的兵…而你,卻是我手下最好的兵,如果要說,我可以拍着胸脯說!你是我王忠信從百萬士兵中挑出來的最強兵王!”
深深的吸了口氣,王將軍手有些顫抖的從抽屜裡取出一個信封,和一個紅皮本子。那紅本上赫然寫着四個大字‘退伍證明’!
“如果…有任何希望,我絕不願意碰到這種情況。拱手將我手上最好的兵推出軍營。小江…你……想開點…”
看着那鮮紅的本子,魔瞳緩緩的站起了身,如同行屍走肉般走到了辦公桌前。雙手顫抖着拿起了信和退伍證明,緩緩擡起右手敬了一個軍禮,或許是人生中最後一個軍禮,便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只餘身後的王將軍,依舊愣愣的看着他高大蕭索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