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系邊緣,龐大的月輪艦隊集結在這裡,已經數日沒有行動。
艦隊指揮官專用的區域內一片寂靜,來來往往的人都小心翼翼,不敢發出任何聲音。菲爾站在舷窗前,靜靜地看着窗外的藍太陽,也不知站了多久。
年輕人走了過來,菲爾微微側頭,問:“還沒有豪格的消息嗎?”
“沒有。”
菲爾沉默許久,才說:“看來我們不必等他了。如果面對其他人,我可以期待一個月,但現在對面是楚君歸,他應該支持不了幾天。”
“你終於肯正視楚君歸的能力了。”
“那個羅蘭德怎麼樣了,肯說了嗎?”
年輕人搖頭:“他固執得很,不肯透露任何情報,還說就是殺了他也絕不會說。”
“爲什麼?”菲爾問。
“他說自己雖然不算是被拋棄的,但是現在光年裡大半都是被聯邦拋棄的戰士。他們爲聯邦出生入死,但最後卻被扔在絕境裡自生自滅,而且聯邦還把他們歸入了陣亡名單。也就是說,我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去救他們。然後他就和這些被拋棄的人一起,在星球上度過漫長的時光,並肩戰鬥,出生入死,誰都不會再拋棄誰。”
說完,年輕人又補充了一句:“他還說,楚君歸答應過他們,會把家人從聯邦接出來,或者安置好。”
菲爾道:“可是楚君歸一個都沒有安置。”
“他還沒有機會。”在這件事上,年輕人倒是站在楚君歸一邊。
菲爾想了想,說:“羅蘭德應該知道很多秘密,比如說爲什麼他們能避過所有的警戒設施,悄無聲息地突襲我們的登陸基地。假如他肯開口的話,我們收穫會很大。”
菲爾回頭,望向年輕人,問:“他會開口嗎?”
年輕人臉現掙扎,隨後慢慢變得堅定,說:“他會的!”說罷,他轉身就走。
“等等!”菲爾叫住了年輕人,說:“你打算怎麼讓他開口?”
“有很多種辦法……”
“合法的呢?”
“……合法的方式就算有用,也不知道要用多少時間。我可以直接硬性破解他的芯片,這樣就算信息有些殘缺,但我們也可以知道很多東西!”
“這樣做的話,他受到的損傷就是不可逆的。你打算怎麼善後?”
年輕人又露出些許的掙扎,然後壓了下去,說:“如果是爲了整個戰役的勝利,那麼採用一些灰色手段算不上什麼,如果一定要有人承擔責任,那就由我來承擔!當然,假如可以的話,我們也可以悄悄處理掉羅蘭德。”
“當然不可以!這件事要是讓人知道的話,就完了。”
年輕人一怔,說:“可是在這裡做的話,誰會知道?”
菲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我們知道!”
年輕人愣了一會,才說:“只要打破一點原則,就有可能贏得整個戰鬥的勝利,成千上萬的戰士就有可能活命!這樣也不可以嗎?爲什麼要這麼堅持呢?”
菲爾緩緩地說:“如果連這一點原則都不堅持的話,那我們就沒有什麼可以堅持的了。”
年輕人若有所思。
菲爾拍了拍他的肩,說:“既然你姐把你交到我的手上,我就得對你負責。其實你很優秀,我也沒什麼可以教你的,或許能夠教給你的就只有堅持和信仰,人是要有信仰的。”
年輕人道:“如果對手是埃文斯呢,你也會這樣做嗎?”
菲爾嚴肅起來,說:“當然!我要在正面戰場上堂堂正正地幹掉他,那才叫勝利!用其它手段的話,只能說是暗算。”
“可是你把他送進了特別調查局……”
“那不一樣,是他先破壞了遊戲規則,左手是王旗,右手是紅鬍子,視法律如兒戲。而我是在規則和法律的框架內把他送進去的,這有本質的區別。”
“可是我怎麼覺得,他對法律和潛規則的運用比你要熟練,你要在法律的框架內行動,而他則會利用一些灰色地帶,這樣他的優勢會非常大。而且貴族的傳統不就是法律有利的時候利用法律,法律對自己不利的時候修改法律嗎?”
菲爾搖頭,“你說的現象確實存在,可它並不是聯邦的傳統,而是弊端。相信我,它存在不了多久……”
年輕人道:“我學過法律史,這些潛規則已經存在一千年了。”
菲爾無奈,只能道:“總而言之,我要以我自己的方式戰勝埃文斯,我堅信……”
“精神力量解決不了現實問題,我覺得埃文斯很快就會出來了。對於你常說的腐朽制度,他比你玩得轉。”年輕人毫不客氣。
“那又如何?歷史終將證明,我是對的。”
年輕人聳聳肩,他雖然不是十分認同菲爾的理念,可是莫名的多了些敬意。
“不要對我那麼沒有信心,你過來,看這裡。”菲爾把年輕人招呼到星圖前,在上面一點,一支龐大艦隊就出現在星圖邊緣,路線顯示目的地正是N7703星域。
艦隊的規模讓年輕人都吃了一驚,道:“有必要嗎?!”
菲爾微微一笑,說:“王朝有一句話,叫不戰而屈人之兵。這支艦隊過來,楚君歸聰明的話就會老老實實地退出N7703,他的艦隊機動靈活,我也不太好追。”
“但留着他總是個後患。”
菲爾笑了笑,說:“他畢竟算是中立勢力,中立勢力再怎麼說都和王朝有一段距離。我聽說他現在和王朝的關係並不好,也許用點小手段,王朝就會自己把他推到我們這邊來。”
聯邦特別調查局審訊室,一盞燈正把刺眼的光投射到房間中央,周圍牆壁都是吸光的材質,因此整間審訊室裡就只有慘白色的桌子和椅子是清晰的。
埃文斯端正坐着,一點都看不出已經被羈押了一整天。這時兩名探員走進審訊室,坐到了埃文斯的對面。她們開門見山地道:“知道我們爲什麼抓你嗎?”
埃文斯道:“看來我不能找律師了。”
“在這個階段,是的。”
埃文斯淡道:“想審我的話,得是你們局長或至少某個副局長來吧?你們的級別低了點,另外也不夠好看。”
兩名探員頓時怒了,可是警告對埃文斯毫無作用,他雙眼微閉,就像是睡過去了一樣,一言不發。
轉眼間一小時過去了,兩名探員用盡手段,也沒能讓埃文斯開口說一個字。她們互望一眼,終於感到氣餒。這時房門打開,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走了進來。兩名探員下意識地起身敬禮。女人向她們點了點頭,就示意她們出去。
她坐到埃文斯的對面,在刺眼的燈光下,她臉上細微的皺紋都隱藏不住,眉宇間的冷酷無情也展現無遺。
她以冰冷的語氣說:“搶劫商隊、摧毀基地、搶劫戰略物資資助王朝武裝力量,這三條罪名哪一條都夠讓你坐一輩子的牢。”
埃文斯終於擡起了頭,說:“那樣的話,菲爾就永遠沒有贏我的機會了。”
女人一怔,隨即道:“這是你們之間的事,和我們的調查無關。”
“當然有關,不是因爲他的話,我也不會坐在這裡。當然,我不怪他,換作是我的話,早就把他給抓起來了,根本不會等到今天。”
女人神色緩和了一點,道:“我們也不希望看到你在這裡。不如這樣,你給我們想要的東西,我們放了你,也不再插手你和他之間的恩怨。大家都省點事,不好嗎?”
埃文斯笑了,說:“其實我是有弱點的,只要針對我的弱點,我多半就會屈服了。要不要試試?”
女人一怔,問:“你想要什麼,錢還是女人?這兩樣你都不缺吧。”
“我怕捱打,如果拷打夠狠的話,我會說的。”
女人深深地看了埃文斯一眼,說:“我在特別調查局服務了30年,我可以確定地說,這裡從來都沒有嚴刑逼供的行爲。”
埃文斯哈哈一笑,道:“難怪你能當上副局長,這話說的我都快信了。”
女人合上了文件,說:“看來我們沒法達成共識了。”
“暫時。”
“暫時是多久?”
埃文斯道:“我也不知道,看心情。”
“那祝你在這裡生活愉快。”女人站了起來,臨出門前回頭道:“你還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埃文斯道:“本來沒什麼,不過我忽然想起了菲爾,他這個人值得尊敬,就是眼光和運氣都不怎麼好,總是挑錯對手。”
“還有嗎?”
“你們在王朝的那些小動作其實我很贊同,可是如果我在外面的話,恐怕不得不動手破壞,所以還不如呆在這裡,至少還能體驗一種新鮮生活,出去後也沒人能說我什麼。”
女人目光有些複雜,慢慢關上了審訊室的門。
4號行星,正在檢查防禦工事設計圖的楚君歸忽然打了個噴嚏。這事可不常見,試驗體從來沒有咳嗽噴嚏這種事。
旁邊的開天莫名地哆嗦了一下,臉色難看,說:“我怎麼感覺有點不太好?不會有什麼事要發生吧?”
智者睨了它一眼,道:“你是不是細胞負荷太高,出現幻覺了?有病的話就趕緊去吃,發育不良的可憐孩子。”
開天瞪了回去,道:“你這不出星球的土包子懂什麼?外面那些人都壞得很,總有刁民想害朕,啊不……害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