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落下,彷彿樹下又下了一場新雪。
雪先生擡起臉,“看”向大樹。
他看不到,可是他感覺到了,這株原本在冬天裡應該沒有生機的大樹,竟然生着滿枝的嫩芽,甚至,東邊的一株樹枝上,還綻着一朵嫩紫色的花朵。
雪先生揚起脣角,笑了。
那一笑,明豔非常,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笑過,沒有這樣開心過了。
雖然臉上有一道疤痕,可是那一笑,依舊如冰消雪融,透着絕世動人之美。
“恭喜你。”
大樹上,一道人影翩翩然落下,明眸如星,眸色是深邃的墨紫色,正是紫瞳。
落在雪先生面前,看着他頭上肩上的積雪,紫瞳擡起手掌,小心地將他將身上的積雪拍掉。
若是以前,這個動作,她怕是還些吃力,可是現在,她只是擡起手掌,就已經可以觸到他的頭頂。
“你長高了。”雪先生溫和地說道。
紫瞳垂下手掌,“多久了?”
“五個月二十天。”雪先生淡淡答。
噗!
一聲極輕的聲響,雪先生蒙着眼睛的灰布輕聲裂開,然後就從他的臉上滑了下來。
五個月二十天,他就站在樹下,從未離開過。
風來風去,雨至雨停,日出月落。
鳥兒來了又去了,只有他一直在這裡守護着她,一是怕她走火入魔,二是怕有人打擾她的閉關對她不利。
目光掠過他身上滿是積塵的衣袍,落在那對不知道經過多少風吹日曬,腳尖處都已經破損地露出腳趾的靴子,紫瞳只是心中一緊。
五個月二十天,他就一直守在這裡嗎?!
擡起臉,看着他臉上那塊已經滿是灰塵的蒙着眼睛的灰布帶,紫瞳只是皺着眉,心中滿是感動。
“先生!”
上前一步,她張臂擁住他,如女兒擁住父親。
雪先生愣了一下,然後就遲疑着擡起手臂,擁住她。
前世,紫瞳沒有見過父親,擁着雪先生,她的心中只是隱約升起一種說不出來的信任與溫暖之情,心中不知道怎麼的就想到父親這個詞。
她擡起臉,看向雪先生,“先生願意當我的父親嗎?”
雪先生垂下臉,只留下眼洞的眼睛“看”着她,臉上有掩不住的驚喜,“你願意做我的女兒?”
紫瞳揚着脣角,“只要先生不嫌棄。”
“先生怎麼會嫌棄你呢!”雪先生擡手擁她入懷,笑得爽朗,“想不到,我此生也能當父親。”
感覺着他胸懷的寬闊與溫暖,紫瞳的心中同樣滿是欣喜。
兩世爲人,第一次感覺到“父親”,就算是她也是喜難自禁。
“那你喜歡我喚您父親,還是喊爹?!”
在他懷裡,她像個小女孩一樣問道。
“你想怎麼叫就怎麼叫。”雪先生語氣寵溺。
“我喚北辰的父親爲父親,那我就叫您爹爹吧。”紫瞳擡起臉,試着叫了一聲“爹爹!”
“哎!爹爹在,好女兒!”
雪先生擁緊懷中女孩,心中明明是欣喜,多少年來一直乾涸的眼窩裡竟然也是升起溼意,一顆淚水竟然從他黑洞一樣的眼窩裡淌了出來,滑過他臉上的疤痕,落在紫瞳的發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