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明江醫院。
雷九指探視完趙大叼夫婦和一干兄弟後,就走出醫院在附近餐廳請葉天龍吃飯。
“葉少,今天謝謝你。”
酒桌上,雷九指很恭敬地端起酒杯,向忙碌半天的葉天龍出聲:“不是你援手,我命都沒了。”
“這一杯酒敬你。”
薛狐的那個電話,讓雷九指徹底認識到,薛爽真是要殺自己的。
葉天龍笑着端起酒杯一碰:“雷爺,客氣了,咱們是朋友,你幫我,我幫你,是很正常的事。”
雷九指感慨一聲:“你我也就見了兩面,九指何德何能讓你這麼冒險?”
葉天龍言語很是真摯:“朋友不是見多少面來衡量的,最重要的是,兩人是不是交心,真誠。”
“你我雖然只是見過兩面,可是你卻把我的事認真對待,讓趙大叼夫婦從人渣變成正常人。”
他目光平和看着雷九指:“這就說明雷爺真心把我當朋友。”
“你有危難的時候,我自然也要幫忙。”
雷九指臉上有一絲感動,隨後又給兩人倒滿酒杯:“我那點小忙比起你今天的事,實在微不足道。”
“葉少的仗義和情義,九指記在心裡,以後大家就是兄弟了,葉少有用得上九指的話,儘管吱聲。”
雷九指自黑一句笑道:“廢物,也是有廢物作用的。”
“來,我再敬葉少一杯,表示我的謝意。”
雷九指舉起了酒杯,葉天龍沒有拒絕,笑着跟他一碰,隨後又把酒喝了下去。
“葉少,薛爽是薛家重要走狗,你今天殺了他和一干手下,薛家肯定會追查的。”
酒過三巡後,雷九指善意提醒葉天龍:“你最近出入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要給他們鎖定報復。”
“我不知道警方會不會介入,但是我清楚,用錢肯定比沒用錢要好。”
雷九指從懷裡掏出一張支票,遞到葉天龍面前出聲:“葉少,這是一億,不是用來感謝你的。”
“是用來打點關係的。”
他考慮很是周到:“薛爽他們再惡行累累,也終究是幾十條人命。”
“老哥,這錢真不用。”
葉天龍笑着推了回去:“今天的事不會有任何麻煩,我有能力把它處理的滴水不漏。”
“所以這一個億,你留着,石猴他們受傷,需要用錢。”
他望向雷九指:“相信我,官方不會介入,我真壓不住了,再來找你要這一個億疏通行不行?”
雷九指看着葉天龍,目光若有所思,幾十條命都能壓制,這葉兄弟的能耐超出想象啊。
這時,葉天龍適時話鋒一轉:“對了,老哥,我不是八卦,只是想要確認一事,你跟薛家有恩怨?”
“你手裡有薛家賭場三成三的股份?”
雷九指嘴角牽動了一下,收回支票後喝入一口酒,隨後呼出一口長氣,沒有對葉天龍隱瞞:
“不瞞葉老弟,薛家賭場其實是我創立的,前身叫天雷賭場。”
葉天龍微微一怔,這名字還真是清新啊……人家是財源滾滾,你是天雷滾滾。
雷九指沒有見到葉天龍神情變化,只是自己沉入了久遠的回憶:
“當年整個澳城只有鳳家一家賭場,賭王又是東南亞皆知的影子總督,鳳家徹底壟斷了澳城賭業。”
“後來澳城官方想要百家爭鳴,鳳家也想要擴大體量上升國際檔次,於是發放三張賭牌試水。”
“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從官方手裡拿到一塊牌。”
他呼出一口長氣:“又在鳳家門口跪了三天三夜,才獲得賭王經營賭場的批准。”
“雖然那時候的感覺,就好像跪着求人家漏一漏指縫,賞一點肉渣吃一吃,但我知道那是機會。”
“華夏體量這麼大,國際市場這麼廣,只要能熬過初期的經營,遲早會賺的盆滿鉢滿。”
“於是我拉着我心愛的女人,最好的兄弟一起打拼。”
雷九指的眼裡掠過一抹痛苦:“我愛的女人叫張欣,最好的兄弟叫薛狐。”
“他們一個負責後勤事項,一個負責日常經營,而我應付黑白兩道,還經常出國拉豪客。”
“爲了讓賭場人氣更旺盛一點,也爲了更好維護賭場的安穩,我還擠出時間去學賭術。”
他的臉上多了一絲光澤:“我對賭術還是有天賦的,學了半年不到,就成爲當年東南亞賭術冠軍。”
“有這個名頭放在場子,老千和黑道也不敢來場子混錢,生意也越來越好了。”
“我經常外出,爲了薛狐兩人能夠應對緊急情況,我把賭場各項機密以及運作經驗全告訴了他們。”
葉天龍輕輕點頭,沒有質疑,雷九指看似凶神惡煞,其實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
雷九指喝入一口酒:“經過四年的經營和運作,賭場徹底穩定了下來,每年有十幾個億利潤進賬。”
“爲了讓大家更有積極性,我不僅拿出三個億重獎賭場員工,我還把股份平均分給了薛狐和張欣。”
“我享受事業的打拼過程,勝於那些冷冰冰的錢,而且他們是我兄弟,是我女人,值得跟我分享。”
“於是我通過法律作出變更,百分之一作爲賭場員工的分紅,剩下百分之九十九,三個人平分。”
他眼裡閃爍一抹戲謔:“一人三成三的股權。”
葉天龍搖晃着酒杯:“後來薛狐背叛了你?”
“兩個人。”
雷九指一口喝完杯中酒,雖然相隔多年,但說起來還是疼痛:
“那年張欣生日,我從東洋拉了一團豪客回來,還帶了一枚南非鑽戒,想要給她驚喜順便求婚。”
“誰知,生日那天,薛狐和劉欣直接跪了下來,告訴我,他們兩個日久生情,而且劉欣已懷孩子。”
他艱難開口:“他們要我成全,還跟我說,真正愛一個人,不是要霸佔她,而是要給她幸福。”
葉天龍輕嘆一聲,幸虧自己跟老雷觀念不同啊,愛她就要上了她,腦子進水祝福她跟別的男人呢。
“我都忘記自己當時的反應。”
雷九指把經歷說出來:“只知道最後一個人失魂落魄離開了賭場,然後去澳城的酒吧街買醉。”
“第二天,薛狐找到我,說希望我爲了劉欣母子考慮,主動離開天雷賭場,這樣也可以避免尷尬。”
他咳嗽一聲:“他會按股權份額,每年給我分紅,讓我什麼都不用幹就衣食無憂。”
“如果我不答應,他和劉欣會聯合起來,想盡辦法踢我出局,大不了兩敗俱傷,垮掉賭場。”
葉天龍憤憤不平:“這傢伙確實可惡,看死你對賭場的感情,所以這樣要挾你。”
雷九指自己倒了一杯酒:“是啊,他就是一個無賴,拼的就是誰不在乎一點。”
“不過我當時一點都沒惱怒,應該是破罐子破摔,覺得心愛女人和兄弟都沒了,還要什麼賭場啊。”
“而且我確實不希望天雷賭場內訌垮掉。”
“於是我一個人離開了澳城,在華夏幾個大城市不斷流浪,還買醉了七八年。”
他話鋒一轉:“我原本要一直醉下去,直到我醉死忘記一切,但在大理遇見了一個老和尚。”
葉天龍一愣:“老和尚?”
雷九指眼裡有着一抹光芒:“是啊,一個很睿智很高深的老和尚,他在大理一個街市化緣。”
“我當時心裡壓抑,就掏出身上最後一個硬幣,投入他的鉢裡,然後哭着向他訴說了心裡痛苦。”
“我說了差不多半個小時,老和尚聽完之後沒有出聲,而是直接用大慈大悲掌把我打成豬頭。”
雷九指回想着當年的狀況:“打完之後,他又把那枚一元硬幣丟回給我。”
“硬幣恰好立在一道縫隙,讓我可以看到正反兩面。”
“我當時就頓悟了,大師是點醒我,硬幣有兩面,人也有正反面。”
“你對世界是反的,世界對你也是反的,你對世界是好的,世界對你也會是好的。”
雷九指微微挺直身軀:“於是我就決定重新做人,最終來到明江過平穩卻富足的小日子。”
“也不知道,何時能再見到那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