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紫蘇一聽到這話,臉色都變了。
她從來沒有遇見過,如此粗暴地、不禮貌地、還帶着一臉驚喜地對她提起父母死去之事的人。
方慧那略帶喜悅的話語,就像是一把利刃,直插顧紫蘇的內心,刺得她生疼。
偏偏……顧紫蘇又突然想起,父母的死去,的確和自己有關。要不是當初自己出門,遇見了那李夢龍,自己的爹孃可能也不會死。
這樣一想,她心裡更是如同刀割,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咬了咬嘴脣,有些哽咽地說道:“我……我沒有……”
而方慧見顧紫蘇如此動容,頓時意識到自己戳中了她的要害了,心中又是一喜。
方慧冷笑起來,道:“還說沒有?我看,就是你害的吧!而且,看你這樣子,你家也不會是什麼有錢的家庭。你怎麼會有錢,來這裡讀書求學呢?我看吶……你不會是把父母的安葬費,都拿來交學費了吧?”
顧紫蘇聽到這話,頓時一僵,連忙搖頭道:“沒!沒有!我……我怎麼會做這種事情?”
“那你倒是說說,你哪裡來的錢,交這入學的錢?”方慧笑吟吟,“這可是五千兩,不是五千文!對我們這些貴族子弟,當然不算什麼,但你一個賤民,從哪來這五千兩?”
“呃……我……我是……呃……”顧紫蘇想要解釋。但一開口,卻又不知道怎麼解釋了。
錢是怎麼來的?
很簡單,就是楊天給的啊。
可是,她不想對外人提起自己和楊天的事情。那樣會給楊天帶來不必要的誤會和麻煩的吧?
那傢伙現在已經是小公主的未婚夫了呢,應該和小公主在宮裡非常甜蜜吧?自己怎麼可以對外亂說,給他惹來誤會和麻煩呢?肯定不行的吧。
所以,她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我……我不想說。”
方慧聽到這個回答,反而更加滿
意了,笑得更肆意了些,“不想說?我看是不忍啓齒吧?哦對了……以你的身份,哪怕你父母都死了,別人給你賠點喪葬費,估計也就幾兩、幾十兩銀子吧,肯定遠遠不夠交學費。那麼……剩下的錢,從哪來的呢?”
方慧一邊說着,一邊用一種很戲謔的眼神打量了顧紫蘇一眼,然後裝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哦!我明白了!你肯定是上什麼妓院,賣了幾個月的身子,才終於攢夠了錢,來到國學院上學吧?”
“呃?什麼?你……你說什麼呢!”顧紫蘇一聽到這話,渾身一僵,有些生氣起來了,看着方慧,道:“我……我怎麼會做那種事情?我死也不會出賣自己的身子去換取錢財的!”
“喲喲喲,還裝作一副貞潔烈女的樣子?可誰信啊!不賣身子,就你這賤民,哪裡來的五千兩銀子?”方慧冷笑着說道。
“這……這個……”顧紫蘇一時無言以對。她真得不想把楊天的事情說出來。
方慧見她語塞,頓時更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了,笑得更猖狂了些,道:“而且……你來這國學院,是爲了上學?呵,我看不是吧。我估計,你費這麼大勁來到這裡,也就是爲了勾搭些富家少爺,能把自己賣個更好的價錢吧?萬一哪個貴族公子哥看上你,你就能飛上枝頭當鳳凰……這就是你的想法,對吧?”
顧紫蘇聽到這話,氣得臉色都有些白了,“我……我根本沒有這麼想!我……我來這裡只是想好好求學,看看書,把藥學學好而已。我……我根本就沒打算接觸那些公子哥,這些天來,我……我都沒怎麼跟他們說過話!”
方慧聞言,卻是嗤之以鼻,嘲弄道:“呵,裝得還挺像啊。可你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不是在勾引男人,誰信啊!至於你說的,沒怎麼跟他們說過話……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啊?你如果真和某個公子哥走得近了,就只能選擇那麼一位公子哥了,對吧,而你若是像現在這樣
裝清高,就會有越來越多公子哥迷上你,到時候你就可以隨意挑選了,還可以顯得自己多高貴。這就是你的真實目的吧?你以爲你瞞得過我?”
“你……你你你……你不要血口噴人!”顧紫蘇被這樣直接地侮辱、詆譭,心裡真是別提多難過了,眼眸都微微溼潤髮紅了。
“我血口噴人?哼!你算是人麼?你以爲你進入國學院,就能和我們這些貴族子弟平起平坐了?真是笑話!你看看這些天來,你有交到過朋友麼?有人正眼看過你麼?哪怕是那些癡迷於你的貴族公子哥,他們有把你真正地放在眼裡過麼?不,沒有,也不會有!”方慧傲氣十足、居高臨下地說道,“我告訴你,賤民就是賤民,一輩子也不配和貴族相提並論。你這樣的下賤人,就算真得勾搭上哪個貴族公子哥,也絕對會被玩完就丟掉。至於飛上枝頭當鳳凰?你就做夢去吧!”
顧紫蘇聽到這話,渾身一顫,一下子有些呆住了。
她當然沒有什麼飛上枝頭當鳳凰的想法。
可是……有一點,方慧說的沒錯。就是——從她入學以來,整個學院的學生裡,幾乎沒有誰是真正把她視作一個平等的人來對待的。
幾乎所有的同學,看向她的目光裡,都帶着一份居高臨下的倨傲。
沒有人想單純地和她交朋友。
女孩子們每次遇見她都只會冷笑一聲避開她,好像和她說句話都會沾染上髒東西一樣。
那些嘴上喊着想和她做朋友的公子哥,眼裡閃爍的也根本沒有真誠,只有覬覦與色慾。甚至,哪怕這些人,眼底深處都還有一絲隱隱的瞧不起。
這國學院,曾經是她夢寐以求的求學之地,是她心中純潔高尚的象牙塔。
可現在當她真正地來到這裡之後,才發現,這裡早已成爲貴族、富商子弟的自留地。她根本融入不進去。
她是孤獨的。
她是孤零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