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本法無法,無法法亦法。今付無法時,法法何曾法?”
就在諸人被宣化小和尚帶來的消息所震驚時,虛雲大師人已經登上了祭壇,宣了聲佛號後,口中開始緩緩唸誦出釋迦牟尼佛偈。聲如洪鐘,震徹人心,恍然間叫人有一種錯覺,彷彿盤膝坐在祭壇上的已經不是虛雲大師,而是從西天極樂世界降下的一尊佛祗。
祭壇道路兩側前來觀禮的諸人在聽到這聲佛偈之後,面上紛紛露出激動莫名之色,腳下步伐瘋狂踩動,朝着虛雲大師坐在的位置便圍了過去,將祭壇周遭堵得是水泄不通。
“你這小和尚怎麼這麼不曉事!這麼大的事情,你硬生生要憋到現在才告訴我們!”陳白庵朝着祭壇周遭密密麻麻的人頭掃視了一眼後,衝面上滿是淚痕的宣化小和尚怒聲斥道。
宣化小和尚一抹眼淚,哽咽道:“我何嘗不想說,是師父不讓我說。他說他大限將至,圓寂之期已經到了,告訴你們幾位不過是徒增煩憂,還不如自己赤條條前去一死舒坦,而且憑着這件事情,他還能宣揚一次佛法,何樂不爲。”
“大師這又是何必,就算是沒有舍利子鎮壓,咱們再謀劃謀劃,說不準還能找出其他的法子……”林白聞言嘆了口氣,沒敢再多耽擱下去,朝着祭壇處便急匆匆的趕了過去。
但此時祭壇周遭諸人早已被虛雲大師所講述之佛法經文感悟,哪裡很讓出道路給他們通過。眼瞅着面前摩肩接踵的人羣,縱是林白也生出一種無力之感。
“如是我聞。爾時太子。自取利木。刺身出血。虎得舐之。其口乃開。即啖身肉。二兄待之經久不還。尋跡推覓。憶其先心。必能至彼。喂於餓虎。追到岸邊。見摩訶薩埵死在虎前。虎已食之。血肉塗漫。自撲墮地。氣絕而死。”
“我爲法界諸衆生,志求無上菩提處。起大悲心不傾動,當舍凡夫所愛身。菩提無患無熱惱,諸有智者之所樂。三界苦海諸衆生,我今拔濟令安樂。”
林白等人無法靠近祭壇,但處於祭壇之上的虛雲大師卻是能看得到他們幾人,眼瞅這幾人離自己越來越近,虛雲大師陡然停止唸誦佛經,手掐蓮花法印,溫聲道:“虛雲一生爲度己而度人,辛苦百年有餘,但終歸無一所獲。”
“昨日我得大智慧,如不度己,又如何能去度人。”虛雲法師見臺下諸人臉上均是露出疑惑之色,便輕笑着搖頭道:“持戒一百餘年,虛雲今日第一次破戒,我請諸位遠道而來,其實不是要請諸位爲玄奘法師頂骨舍利進香,而是想讓諸位聽我圓寂之前講一次經文。”
話音落下之後,臺下頓時喧譁一片,有人面上更是露出憤懣莫名?莫名之色,言語間對虛雲大師羞辱不停。但絕大多數人面上卻都是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之前虛雲大師講經之時給他們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他們這些人心中認爲,就算看不到頂骨舍利,這一趟也算不虛此行。
“十方如來,因此咒心,得成無上正遍知覺。”
“十方如來,執此咒心,降伏諸魔,制諸外道。”
“十方如來,依此咒心,能於十方,拔濟羣苦。所謂地獄、餓鬼、畜生、盲聾、瘖、啞,怨憎會苦、愛別離苦、求不得苦、五陰熾盛、大小諸橫,同時解脫。賊難、兵難、王難、獄難、風、火水難、飢渴、貧窮,應念銷散。”
“十方如來,行此咒心,能於十方,攝受親因,令諸小乘,聞秘密藏,不生驚怖。”
“十方如來,誦此咒心,成無上覺;以身飼火,循佛祖以身飼虎之事,縱破戒,又何妨;坐菩提樹,入大涅槃。”
虛雲大師沒再去理會臺下那些人的話語,只是沉聲默唸《楞伽經》之中的阿儺問法語。一句接着一句,猶若天花亂墜,話音落下後,場內清淨無比,那些之前還對虛雲大師橫加指責之輩也均是心神收斂,臉上露出一抹明悟之色。
聲音越來越小,漸至不可聞。大金塔一側的菩提樹無風自動,如佛祖掌紋般的樹葉嘩啦作響,彷彿正在上奏一曲世間再不可能出現的梵唱樂曲。
天籟俱寂,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種空靈的境遇之中,彷彿身周蓮花綻放,清香撲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所有人這才醒轉過來,再沒有了之前的任何喧囂繁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祭壇上的虛雲大師,想聽聽他接下來會將出怎樣的經文。
但樹葉嘩啦作響,藍天之上雲朵飄揚,可端坐在祭壇上的虛雲大師卻是再無一聲發出。他的面色紅潤無比,和剛剛登上祭壇之時的蒼白完全不同;而且嘴角滿含笑意,那種笑不能用任何詞句來形容,就彷彿是冬日久雪之後出現的第一縷陽光般溫和可親。
“師父!”看着虛雲大師這幅模樣,宣化小和尚哪裡還能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火熱的淚珠順着眼角嘩啦啦流下,盲目的推開四周的人羣,朝着祭壇上便衝了過去。
而祭壇下的這些人也終於明白剛纔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也終於明白了爲什麼天地間會陡然出現這樣天人感應的異象。虛雲大師這是在生命盡頭爲諸人講演佛法,而後安然圓寂。
“佛愛世人,可是虛雲你爲何卻從來不知道愛你自己。”陳白庵也是泣不成聲,他與虛雲大師數十年的交情,在今天終於劃下句號。眼瞅老友離世,心中哪裡還能顧慮半分什麼姿態儀表,什麼落淚傷神,除了哭泣,再無法宣泄出心底的悲傷。
尤查帝拉軟軟的跪倒在了地上,雙掌合十,口中超度經文唸誦不停,而他被利慾早已薰乾的眼角更是落下久違的淚珠。就連廖漫雲、羽山月葉、沈凌風和張三瘋這些和虛雲大師接觸不多之輩,此時也是悲從中來,眼角溼濡一片。
“大師已盡人力,我便再爲你添一把火,讓這局勢燒的更旺一些。”林白心中也是悲慟不止,沉默良久之後,喃喃說出句話,而後河圖洛書緩緩滑落掌心,印訣掐動不止,口中更是念誦諸多密咒,催動大金塔周遭的風水局緩緩運轉。
風生水起,天色異變。一陣接着一陣無法形容的氣息從大金塔方向朝着諸人涌了過來,而後在陽光照耀之下的大金塔愈發明亮,塔尖甚至出現了一團比天上太陽還要奪目的光芒。
“天人感應,佛愛世人!這是佛祖被虛雲大師所感動出現的異象!”
“虛雲大師無畏寒暑,日日叩拜佛祖,更以佛家戒律持身,實乃吾輩之楷模!”
看着大金塔出現的異象,祭壇下諸人心中更是生出一抹敬畏之感,紛紛跪倒在地,朝着端坐在祭壇上已然圓寂了虛雲大師叩拜不已,口中更是不斷念誦往生咒,希冀以此讓虛雲大師的靈魂順利歸於西天極樂世界,成爲三千佛子中一員。
“虛雲大師把他能做的盡數都做了,接下來的事情就得看我們的了。陳老你不要太悲傷,我們能把這次事端鎮壓下來,使華夏以及緬甸免受荼毒,便算是對虛雲大師在天之靈最好的告慰!”林白緩緩挽住陳白庵的胳膊,沉聲勸慰道。
陳白庵良久無言,老淚縱橫,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神色終於緩緩平靜下來。轉頭看着端坐在地,口中沉吟唸誦往生咒不斷的尤查帝拉,緩緩道:“大師已去,安排下去,準備焚化虛雲大師遺骸,讓諸人觀禮。”
“謹遵法諭!”尤查帝拉聞言從地上起身,擡起胳膊擦拭了下眼角的淚滴後,朝着祭壇下的諸人緩緩走去,而後開始向諸人傳達接下來要爲虛雲大師舉辦超度儀式之事。
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更沒有一個人離開。所有人在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紛紛盤膝坐在祭壇下面,盯着端坐在祭壇上的虛雲大師遺骸,眼角熱淚翻涌,口中佛經唸誦不斷。
“師兄,操縱地脈是你的拿手好戲,等會兒你把聲勢給我弄得大一些,我們不能讓大師就這麼無聲無息的走了!”林白又勸慰陳白庵幾句後,走到張三瘋身邊沉聲道。
張三瘋點了點頭,眼角噙淚,沉聲應道:“師弟你放心,我一定豁出全身本事來做這件事情,不讓大師走得風風光光,我這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
柴禾緩緩聚集在了虛雲大師遺骸身側,而後又有面帶悲傷之色的大金寺僧侶在周遭潑上香油,擺上諸多供奉佛子時纔會用上的祭品。
等到諸人將一切準備停當後,尤查帝拉走近林白等人,哽咽道:“這把火讓誰來點?”
“師父待我如父,送師父的這最後一程,該由我來!”林白正要開腔應下,身邊卻是陡然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聞聲望去只見是臉上淚光閃爍的宣化小和尚走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