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的爹爹,就要保護我,永遠對我好。如果對我不好,或者欺騙我,我就會像殺掉以前的‘爹爹’一樣殺掉你。”小沫舉着那四分之一顆糖果,一邊欣笑,一邊很認真很認真的說道。
葉無辰沒有猶豫,張開口來,讓她把那顆沾有着她少女香津的糖果放到口中,聲音中透着無法掩飾的怪異:“好,如果小沫願意的話,那我,就是小沫的爹爹了。”
這個魔之女的心思,他竟然一時間無法參悟透徹。是她對親情太過追戀和渴望,還是什麼別的原因。
“嘻……”小沫再次笑了起來。只是,這次她神色之間,笑聲之中的陰霾完全的消散而去,笑的沒有任何的虛假,唯有那少女的天真和歡欣。她伸出右手,曲起小指,在葉無辰眼前輕巧的晃動:“那……不許騙人,拉鉤。”
“好。”葉無辰伸出小指和她勾在一起,帶着她細嫩的手指左右搖晃着:“我會保護小沫,喜歡小沫,照顧小沫,不會欺負小沫,更不會讓人欺負小沫……但如果小沫做錯了事,我會不高興,會責罰,會幫她改正,因爲現在……我是小沫的爹爹,小沫是我的女兒。”
小沫看着他的眼睛,聽着他的聲音,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回蕩在了她的心間,那種奇異的感覺也因爲他的每一句話,他說出口的每一個“小沫”而不自覺的膨脹,變得很暖很暖,忽然之間,她鼻子之上的部位有了點點酸澀的感覺,那是一種忽然找到了失去了許久,期盼和渴望了許久的珍貴東西的感覺。她將與葉無辰勾在一起的小指彎起,將他的手指鎖緊,認真的對他說道:“在這裡,陪着我……好嗎?爹爹……”
這聲“爹爹”喊出口,那酸澀的東西忽然一陣悸動,不受控制的從她的眼眶之中溢了出來,在她的星目之上蒙了一層薄薄溼溼的水霧。她喊過很多人“爹爹”,但除了她的親生父親,那些人都是死人,是被她用黑暗力量控制的傀儡。今天,她喊“爹爹”的這個人,是個知道她全部,不討厭她,甘願成爲她的朋友,成爲她的“爹爹”,願意保護她,陪伴她,照顧她的人。
她想要的東西,真的很單純,很簡單。
而葉無辰,又何嘗不知那種真正的寂寞……他同樣來自另一個世界,一個無法和別人說起的世界,那種寂寞,他一直都在體會着。何況這個已經寂寞了百年的少女。
從她晃動的眼波中,葉無辰知道她已經對自己放下了敵意和戒心。他微笑着,沒有猶豫的搖頭:“我不想騙小沫,有很多人在等着我,我不可以永遠留在這個地方。小沫,跟我離開這裡好嗎?我會帶你去認識很多的朋友,他們都會喜歡你的。”
小沫沒有失望,反而笑的更加歡喜:“嘻,爹爹,你知道嗎,如果你剛纔答應的話,我一定會殺掉你哦。因爲我一直都知道,你對你的朋友,你身邊的人都很好哦,纔不會捨得他們。若答應了,就一定是在騙我,之前所說的,也一定是在騙我……你這麼說,我真的好高興。”
“那……爹爹,就在這裡陪我三天好嗎……就三天,我只想和你一個人在這個地方,好嗎?然後,我就跟着爹爹,爹爹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小沫把他的手拉的更緊,她對他放下了自己最後的戒心和顧忌,嬌嫩和聲音和閃動的目光之中充盈着近乎哀求的渴望。
“好,我答應小沫,這三天我哪裡都不去,就在這裡陪着你……如果這幾天小沫不喜歡我這個爹爹的話,就再殺掉我好了。”葉無辰沒有猶豫的回答。在這種情景,這個少女此時的眼神之下,他沒有辦法去拒絕她。而香香……之前,她數次空間移動,幾乎耗盡了自己所有的力量,而製造那個靈魂空間,則是透支了她的力量,此時的香香已經處於完全的昏睡狀態,三天之內無法醒來。所以就算葉無辰不答應,也已經無法在依靠香香的能力回到北帝宗去將冷崖帶出來。但……如果沒有他,冷崖就算不被北帝宗發現,也無法脫離北帝宗。無論是南邊的十數裡沼澤,還是其他方向的炎魂沙,對他來說都是絕望之路。
冷崖……一切就看你自己了,無論如何,三天之內,都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得到肯定回答的小沫竟高興的跳了起來,她一下撲到葉無辰面前,開心的臉上的表情都舒展開來:“說話算數,爹爹是不可以騙女兒的……三天哦,一點點都不許少……嘻!你是我的爹爹,我怎麼會殺掉你呢,我還會保護爹爹,聽爹爹的話……”
小沫此時的眼神和她從心底釋放出的喜悅讓葉無辰的心絃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撩撥了一下,完全是下意識的,他伸出手來,將她的身體輕輕摟住,讓她與自己貼緊,在靜默中感受着她的少女之心。這一刻,他忽然明白她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小沫溫順的撲倒在他的懷間,一動不動,尋找着那種她渴望的感覺。那種感覺真的很暖,很舒服,逐漸的,她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和慵懶,就想這麼靜靜的伏在他的懷中,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用在害怕,無憂無慮的睡去……
“爹爹……”如夢囈一般,她小聲的呢喃着。
“爹爹……我要你揹我……”
“嗯,好啊!”
“還要你給我講故事,講你知道的故事。”
“嗯!”
“還要……”
於是,一個擁有着至少百歲以上年齡的少女,成爲了一個剛剛年滿雙十年華男子的女兒。也在不知不覺間扯動了另一場混亂煙雲的根源之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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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小朱姐,沒事的時候要多來看看我。”屏兒站在自己的小木屋前,向一個侍女打扮,二十歲上下的女人打着招呼。手裡端着一個她剛剛送來的餐盤。那個被叫做“小朱姐”的女子衝着她一笑,無聲的點點頭,禮貌的退了出去。
“唉,可憐的小朱姐,一生下來就不能說話。”看着那個遠去的背影,屏兒重複了一遍那個已經不知她叨唸了多少遍的呢喃,輕一搖頭,走了回去,將門緊緊關上。那個女子的名字叫炎朱兒,生來就沒有了說話的能力,在北帝宗負責做飯送飯的差事。
“喂,木頭,吃飯了。”屏兒狠狠的瞪了冷崖一眼,將餐盤往他面前一放。已經過去了很久,他始終坐在那裡像個死人一樣閉着眼睛一言不發,不和她說一句話。屏兒知道他是在儘可能快的想要恢復腳上的創傷,並將自己的力量恢復,也就一直沒打擾他。只是看着個人不能說話,着實讓她心裡憋得十分難受。
“真是的,還好你落在本姑娘的地方,不然你早死了一百次了。”屏兒小聲的嘀咕了一聲。她說的一點都不誇張,這裡,可以說是北帝宗最安全的地方。平時不會有誰隨便靠近這裡,就連守衛在這裡那僅有的兩個人也是在北帝宗實力差到墊底的兩個人。畢竟,這是隻是關禁閉思過的時候,要的是安靜,而根本不需要什麼守衛。
飯香夾雜着肉香溢入冷崖的鼻中,他閉合的眼睛睜開,看向了那個餐盤。一盒飯,三蝶子精緻的小菜,這個牢獄的飯菜出奇的好。緊張和勞累了整整一上午,又受到不輕的創傷,冷崖早已是飢腸轆轆,沒有猶豫的端起餐盤,拿起筷子,坐在那裡大吃了起來。
屏兒嘴巴一撅,坐在那張小牀上看着他吃,還不忘了低聲念道:“……吃相真難看……喂!慢點吃,你該不會是餓死鬼轉世吧。”
冷崖充耳不聞,他吃東西的速度很快,而且,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覺得這麼餓過。那長達數個小時神經處於高度緊張,注意力完全集中的狀態讓他的體力已近乎到了透支的邊緣,急需補充。與屏兒相處了小段的時間,對她的脾性也算是有些瞭解,不再去接她的話,任由她嘟囔。
屏兒輕“哼”一聲,轉過頭去不再看他,呆呆的看着牆壁,擡起手來玩弄着自己已經紮了很久的辮子,不一會兒,那吞嚥聲終於消失,屏兒轉過身來,然後眼睛一下子瞪大,結結巴巴的說道:“你……你怎麼都給吃完了!”
冷崖擡頭看着她,微露疑惑。
“那是我一個人的飯菜……我是看你可憐,又受了傷,纔想讓你先吃一半,你……你怎麼都給吃掉了。喂!難道你沒長眼睛,沒看到飯菜只有一份,我還沒有吃嗎!”屏兒“蹭”的站起身來,滿臉惱怒和委屈的指着冷崖吼道,剛一說完,又一下子捂住自己嘴,潛心注意了一會外面的動靜後才放下心來。
冷崖這纔好像從迷糊中醒了過來,他看了看手邊已經被自己風捲殘雲般吃的乾乾淨淨的餐盤,又看了看屏兒和她的周圍,臉上的表情不斷變化,嘴脣動了幾下,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一個男人,卻把一個女人的飯毫不客氣的吃完,沒有給那個女人留一點……就算他是冷崖,也禁不住臉色有些發燒,在窘迫中說不出話來。
看着那張一直冰冷的臉上竟然露出了窘態,屏兒終於再也撐不住強裝起來的惱怒表情,掩口輕笑起來:“嘻嘻嘻嘻……大木頭,原本你也會害羞啊……嘻,放心啦,我故意逗你的。你受了傷,本就該多吃一點,我一頓兩頓不吃又不會餓死……喂!你可別誤會,我可不是對你好,還不是爲了能讓你好的快一點,到時候那個葉無辰一高興,就會把我也帶出去了,也免得你到時候傷還沒好成爲一個拖油瓶。”
冷崖:“……”他動了動嘴脣,還是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