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桌子的大媽跟老闆娘搭起話來:“哎喲,你家的麪條吃了十多年,以後還不知道能不能吃呢。”
一句話說得在座的客人無不感傷,紛紛插話:“就是,咱們這老城區,已經被洛辰集團和柯氏集團收購了,據說要大搞一番,把這帶的舊樓房都拆了,弄個什麼商業街,哎,真是的,畢竟也那麼多年了,說搬就得搬,多婉惜啊。”
“就是啊,我媽是在這裡過世的,要我搬我還真不願意。”
“不就是嘛,大家都幾十年的街坊鄰里了,以後要各散東西了,而且這裡的小商鋪也要被迫着結業,外面旺市的鋪租又那麼昂貴,哪裡付得起租啊。”
“現在的商人都在商言商,哪個大老闆會理會咱們的感受啊,說拆遷就拆遷,哪需要跟我們這些平民百姓打報告啊,給點補償就以爲很了不起,依我說,我寧願住在這裡一輩子,也不要到所謂的高級寓所去住。”
老闆娘一臉的唏噓:“這也不是我們能選擇的了,我和老徐賣麪條賣了那麼多年,也是時候應該歇下來了。”她環顧着小店的四周,臉上露出不捨。
一幫人的對話自然進入了洛辰熙的耳中,天雅看着他,暗示他好好聽聽她的這些‘窮鄰居’們內心的真正想法。
“看吧,這就是回憶的力量。”她探身過去,低聲說道。
洛辰熙卻對這些話嗤之以鼻。
“這就是你所謂的證明?”他冷哼,把剛剛那些煸情的對話都視爲矯情。
天雅帶着他來到舊城區的小公園,這裡是城區老人家飯後散步和鍛鍊身體的好去處,炎熱季節的時候,很多老人家都在這裡散步乘涼或閒淡。
洛辰熙酷勁十足的插着褲袋,板着臉跟在她的後面。
“你這是在耍我?”繞着公園轉了半圈,洛辰熙的不耐煩已經到達極點,他停下腳步,挑起眉問道。
他真不明白,向來高高在上的自己,爲什麼肯跟着這個女人來體驗這些窮人家的生活,還浪費他的寶貴時間逛公園,要知道,他洛辰熙一分鐘可以產生的效益絕對是以好幾位數來計算的。
天雅“無視”即將要發飆的他,示意他看向不遠處的老公公和老婆婆。
那個老公公白髮蒼蒼瘦骨嶙峋,還坐在輪椅上,那個老婆婆駝着背,吃力的推着老公公艱難行走着,推到一蹲石椅旁,老婆婆停了下來,有點氣喘喘的坐了下來,旁邊的老公公伸出手拍拍老婆婆的背,嘴裡說着什麼,老婆婆笑着挺老公公披好脫落的大衣,兩個老人家開始有說有笑。
“那個老公公十多年前因爲救險些被撞的老婆婆,所以下半身癱瘓了。”天雅看着相親相愛的兩位老人家,心裡燃起一陣溫暖和羨慕。
“老婆婆爲了替老公公做治療,想盡了辦法籌錢,把能借的都借了個遍,十年如一日的把老公公照顧得無微不至。”
“據說那個老婆婆當年爲了嫁給老公公,跟自己富有的家裡人斷絕了關係,放棄了要什麼有什麼的生活,嫁給了住在云城區的老公公,兩個人並沒有生育孩子,這一過就是幾十年,中間雖然發生了很多事,但他們的愛卻永遠都不變。”天雅緩緩的說着,看着兩位老人家的眼神逐漸變得迷離起來。
她的母親,想當年也是爲了嫁給父親,而跟家裡人鬧翻,不顧一切的跟隨着父親過日子,雖然父親經常在外面飄蕩,留下母親跟年幼的自己兩個人相依爲命,但母親卻從來沒有怨言過什麼。
可惜,上天過早的奪走了她的生命。
而現在,她有了羅小寶,如果能找回父親,她已經是心滿意足了。
洛辰熙察覺她眼裡的動容,心裡掠過一絲側隱,卻立馬被他壓制下去。
“所以呢?你覺得我需要對他們懷有一種同情心?因此放棄建造商業街這個計劃,來表示我跟你們這些蠢蛋一樣是感性而又同情心氾濫的人?”洛辰熙打斷了天雅的沉憶,冷漠的語氣無情的諷刺着這所謂的“感情”,“回憶”。
天雅轉過臉來,直視着他的冷漠眼神,有一瞬間的憤怒,但他的兒時經歷讓她開始爲他辯解,他之所以會如此冷酷無情,唯利是圖,完全是因爲童年的不幸陰影,是命運和那些貪婪的人造成他現在對一切人和事的冷漠和無情,又或許,這些都是表面的,他的內心,她曾經窺見過,他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不是嗎?
“人最可悲的不是沒有感情,最可悲的是,把自己儼裝成一個沒有絲毫感情的人。”
她的話令他心裡一顫,她的眼神似乎想要看穿他的心,打開他心裡牢固的大門。
最可悲的人?錯,大錯特錯,他不是這樣的人,他的心,徹徹底底都屬於冰涼的,根本不需要儼裝。
他的眼神蒙上一層冰霜和憤怒,大拳緊握,咬着牙道:“別以爲你能瞭解我,一個自以爲是的女人,跟男人一樣,我都會對他不客氣。”
他狠狠的撂下這句話轉身離去,天雅看着他無情的警告和憤怒的背影,強忍着眼裡的淚水,獨自呆立在寒風中。
總裁夫人又來查崗了。
夏雲錦近日雖然被羅小寶折磨得夠嗆,但還是常常高姿態的在洛辰集團近近出出,一方面是爲了讓所有人知道她女主人的地位牢固得很,最主要的方面還是要緊緊盯着天雅,對於這個潛在的致命危險,她決定了要除掉而快之。
讓她繼續呆在洛辰熙身邊,豈不是在米缸裡放了個老鼠?太讓她不安了。
在她看來,要將這個危險人物除掉,對她來講實在是件很容易的事情,連根手指頭都不需要動。
“一依啊,你在總裁身邊也很多年了,我從來都沒有待薄過你吧。”別雅的高級餐館裡,夏雲錦抱着胸,表情傲慢的看着坐在對面畢恭畢敬的夏一依。
夏一依對這位總裁夫人,心裡縱使不服從,但對她的態度一貫尊重,雖然這是表面的。
只有這樣,才能令夏雲錦放下戒心,她才能在洛辰熙身邊一直呆下去,機會來了的時候,乘虛而入。
“當然,總裁夫人的照顧我是一直記在心裡的。”夏一依微笑着說。
“對於那些忠心耿耿的人,我自然是特別關照的,你站在這個位置上,就應該知道什麼事應該做,什麼事不應該做。”夏雲錦嫵媚的眼簾下迸出狡黠的光。
夏一依意會的點頭:“那請問總裁夫人,什麼事是我應該做的呢?”
夏雲錦嘴角扯起一個陰冷的笑,眼裡滿是得意。
天雅一回到公司,就被洛辰熙叫進了總裁辦公室。
他陰沉着臉,嘴裡扯着冷笑。
天雅感受到他可怕的氣場,預感又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總裁,是有什麼事嗎?”天雅被他盯得不自在,開口問道。
“一個價值十億的計劃書,被你男朋友率先一步遞交了,你說,你算不算是一件事?”洛辰熙冷冷的開口。
最近洛辰集團和柯氏集團都有意要發展國外的油田生意,而他們意欲要合作的公司,是國外最大的合作商,爲了爭取到那個實力雄厚的合作商,他和柯子戚之間除了云城區的議案正在進行時之外,同時開展了另外一場競爭。
合作商要求兩家集團遞上一份讓他們接受並且欣賞的計劃書,而當兩家集團的代表跟合作商會面,各自演講自己的計劃書時,那份經過洛辰集團的開發小組依據他的構思辛辛苦苦做出來,經他拍板通過還沒來得及遞上的計劃書,已經事先被柯氏集團遞交演講了,內容竟然一模一樣,隻字不差,讓洛辰集團的代表聽得啞口無言,不單單就這樣被佔了先機,還因爲這件事掉盡顏面。
構思會有巧合,但這樣的照本宣科的抄襲,也未免太囂張猖狂了點,柯子戚竟然敢這樣挑戰他,明顯告訴他,我就是抄襲你,又如何?如此囂張的態度明顯是在挑戰他的底線。
洛辰集團手下員工的背景,他一清二楚,泄露這個計劃的最大嫌疑人,矛頭直指向了天雅。
“你這種作案手段,也未免太過於愚蠢了。”他冷冷的開腔。
天雅面對這句突如其來的諷刺,一臉的茫然。
這場面怎麼有點熟悉?他這種興師問罪,似乎要扒了她的皮拆了她的骨的表情,像極了剛入職時那場間諜誤會,難道……
“公司是不是又發生什麼事了?”天雅擔心的問。
他冷哼:“看來這種事還不是第一次了。”可他該死的就是不記得,看來夏雲錦說的話是真的,她,羅天雅,是柯子戚派過來人。
“是啊,不是第一次了,總裁都忘記了而已。”天雅哭笑不得,看着他的表情,最迷糊的人也知道,她應該又是‘犯’了什麼過錯了。
他扯動着嘴角,眼裡的火焰灼熱得似乎要把她溶掉,冷笑:“很好,可以做得乾淨利落,找不出破綻。”即使他花盡了所有的心思,但仍找不到她把公司機密泄露出去的證據。
天雅看着極端憤怒的他,看得出這件事很嚴重:“那你可以告訴我,到底我又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嗎?”
洛辰熙看着她一臉無辜的模樣,眼裡涼意更甚:“像你這樣的騙子,不去當戲子真是浪費了。”
他怒她,更怒他自己,以他過往的性格,絕對會不動聲色的設個陷阱,讓她永不翻身,讓她爲自己的這種出賣他的行爲付出絕大的代價,可他並沒有這樣做,他竟然把她叫到自己面前來詢問。
可如果她是一個頗富心機的人,進入洛辰集團接受他就是爲了幫柯子戚打敗他,又爲什麼會用如此愚蠢的方面出賣他?讓人第一時間就想到是她的所爲?
爲什麼他會不相信,這就是她的所爲?爲什麼?寧殺錯一百,不放過一個,不是向來他的處事態度嗎?
天雅被他的話刺傷,心裡一陣委屈,低着頭,良久,她擡起眸說道:“對,我是戲子,最喜歡對着你演戲,對着所有人演戲,現在我演夠了,我不演了,行了吧?”
天雅紅着眼,說完這句話就摔門而去。
她不是個不負責任的人,她對待工作的態度一向很認真,可是,可是,別怪她,她這次是要無故罷工了,她不幹了。
那麼久以來的委屈,難過,壓抑在心裡,她獨自一個人遊蕩在街上,想不明白,她本來平凡單純而且還因爲有了羅小寶而變得每天甜滋滋的人生,爲什麼會變得如此複雜,混濁,煎熬。
走着走着,不知怎麼的就走進了廣場的舞池裡,她停住了腳步,不久前的那個晚上,兩個人默契的跳着華爾茲,他負氣的跑到馬路中間,她緊張的將他扯回來,彷彿扯回了生命裡重要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錯亂的緣份,錯誤的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