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班副班長譚小慶算得準準的,沒有等到天亮,胡志軍排長就帶着車找過來了。
找到的時候,七個人正圍在離車五六米的火堆旁,幾根樹杈架着搖車把,吊着烤狼肉!其中一隻狼已經吃得還剩下骨架,而另外一隻也吃了一小半。
“你們這幫小子怎麼搞的?竟然在這吃烤全羊!”當汽車大燈照射着這七個人的時候,王珂就知道救援的人來了,他連忙站了起來。
而胡志軍排長跳下車這麼一吆喝,王珂開心地笑了,連忙跑上前去,手中還拎着一個狼排骨。“報告排長,不是烤全羊,是烤全狼!”
“烤全狼,你們烤的是狼肉?”
王珂立刻把手上的狼排,遞給排長鬍志軍,“排長,嚐嚐吧,香着呢!”
“等等,我車上有酒。”排長鬍志軍向他帶的車招招手,對司機吆喝:“把我的酒拿下來,你也過來,別熄火,別滅大燈,過來吃狼肉。”
平時啊,烤個全羊,烤個牛肉,烤個乳豬,烤個魚片……排長鬍志軍都吃過,唯獨這個烤全狼還是第一次,到了火堆旁,也不問譚小慶的車是不是拋錨?拽下一隻狼腿,就開始啃起來。
“嗯,這肉還是挺香的,就是有些柴,腿上肉像稻草一樣,還有一點馬肉的味道。”胡志軍排長一邊啃一邊評價,風捲殘雲,一會兒就把一條狼腿啃得差不多了,這才轉過頭來問:“你們怎麼回事?”
司機班副班長譚小慶,這才把車拋錨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當然少不了添油加醋,把一羣狼圍攻汽車的事也說了一遍。他是沒有看到新兵牛鎖柱瞬間打倒一羣狼,並且擊殺了兩隻,只能含含糊糊地說,王珂他們打死了兩隻。
而王珂也不願意讓他尷尬,更不想把牛鎖住一身功夫的事說出來。只是打了一個馬虎眼,“湊巧,湊巧,用刺刀戳死了兩隻。”
而排長鬍志軍也見怪不怪,在師部農場斷糧的那段時間裡,哪天晚上不套他幾隻野狗?他深知王珂的厲害,所以也沒有深究。
“你們都別吃了,這剩下的一條狼腿,我得帶給魯澤然副連長,他也在我們那裡參加駐訓。估計和我一樣,也是第一次吃烤全狼。”
衆人哈哈一笑,站起來拍打拍打屁股上的泥土,開始拖車。
天亮的時候,他們到了駐訓的屯留莊。
屯留莊在地圖上很難找得到,很小。全村不過三五百人,夾在一個山坳裡。
但是這個村裡的人,卻是驕傲了數千年。爲啥?傳說當年荊軻刺秦王,就是從這出發。一大羣死士和幾萬兵卒就藏在這個村,只等荊軻刺殺成功,這邊立刻響應,殺上趙國境內的秦營。
可惜呀,刺殺失敗。這些屯兵的一部分人,也沒有地方去,一代一代就留在了這個屯留村。所以嚴格地說,他們也是燕人的後代。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還。
所以這個村裡的老少爺們都認爲自己是壯士的後人,在當年打鬼子的時候,這個村裡不少人蔘加了游擊隊,爲抗戰出了不少力。據說離這裡不到十里的狼牙山,幾位八路軍戰士就是從這出發的,把小鬼子一步步引上懸崖峭壁,最後壯烈跳崖殉身。
部隊駐訓來到這個村,全部住在老鄉的家裡。
偵察班一共六個人,住在一位姓耿的大叔家裡。這位姓耿的大叔住在半山腰,一輩子沒有結過婚,無兒無女。他有三間房,自己住東屋,偵察班通過村裡號的房子,經過大叔同意住在西屋。
大叔平日裡也不做飯,因爲離他家二百多米的山腳下住着他的侄媳婦,帶着兩個年幼的孩子,而丈夫前年因病去世,也沒有再嫁。耿大叔就與他侄媳婦一家搭夥,看着幾畝果園,平時三餐下山去吃,吃完了就在果園裡忙,自己的屋平時住的時間反而不多。
因爲來得比較遲,連隊大部分都住在村裡,只有偵察班住得偏僻了一點。山路雖然不高,但每天爬來爬去,稍微有一點點辛苦。頭一天大家都還挺新鮮,第二天也行,但等到一週過去,這天吃過晚飯,胡新銳就開始叫起來。
“班長,郎個山道彎彎,走的辛苦吃不消嘍,和連長說說哈,換到村裡去住曬,夜裡起來也方便。”
王珂笑笑,他明白鬍新銳說的“夜裡起來也方便”是啥意思。這個村什麼都好,就是缺水。
這個水缺到什麼程度呢?先形容一下,全村只有一口水井,只要不下雨,每家每戶半夜十二點就得起來排隊去打水,挑水人的擔子,估計從天南到海北都沒有人見過,一頭挑的是百米長繩,一頭是個大桶。
這口井太深了,據傳是從戰國時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是口古井。村裡的老人都有一個幸福的傳說,說原來這口古井的水頭很旺、很甜。不知道從哪朝哪代起,水頭突然減小了,開始枯了,而且越來越少,形成了目前這個樣子。可是故土難離,水是少,但一直有。上千年來,水限制了想象,水滋生了貧窮。淘米洗菜的水洗臉,洗臉的水再餵豬,村莊人丁不旺,一直保持着區區數百人。
剛到的那天,偵察班全班沒有用上水。王珂帶着人到井邊打水,把繩子纏在井口的軲轆上,放下去很久,才聽到桶與井底碰撞的聲音。打來打去,也沒有打到水。王珂趴在井沿上。向下看着井壁。四周的石頭光溜溜,竟然是從石頭中間掏出的洞,拿着吳湘豫給他的電筒,向下照,深不可測。
政府曾經想給這裡改造一口機井。可這古井太深了,人也下不去,水頭也不旺。找來地質隊勘探,地質隊帶着機器找遍了村裡村外,才發現此村雖然在山坳裡,但地下卻全部是石頭,也沒有地下水,根本不具備打井條件,就建議全村搬遷。
也有人不信,就自己來打井,連打數口,全部失敗。
聽無線班長黃忠河介紹,這個村有個約定俗成。必須在半夜集中打水,且每人每次只能打一桶,排到最後,一次只能打上來半桶,需要連打幾次,才能湊滿一桶。王珂想,如果要打三桶,豈不是要排三次隊,前後一個多小時,比站夜崗還辛苦。
偵察班住得又遠一些,半夜打水往山上挑,黑燈瞎火路也不好走,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白天訓練,晚上打水,搞得全班覺都睡不好,胡新銳叫喚也情有可原。
這裡是革命老區,軍民魚水情深似海,爲老鄉挑水的工作不得不做。
到這裡,駐訓條件的艱苦可想而知。所以偵察班從到了第三天開始,王珂畫了一個打水值班表,每晚兩個人,打上四桶水,一般能滿足全班和耿大叔的日常生活需求。
可是自從發現耿大叔還有一個侄媳婦,耿大叔每天半夜仍去排隊幫助侄媳婦家打水,所以偵察班乾脆每天晚上派出三個人,兩個人幫助她侄媳婦家打六桶水,這邊就只打三桶。
胡言樓特別的熱心腸,也不管打水錶上有沒有他,每天半夜都跑去幫助耿大叔的媳婦家打水。這引起了王珂的注意,所以他特意跑到耿大叔的侄媳婦家去看了看。
耿大叔的侄媳婦雖然有兩個孩子,可年齡並不大。如果從模樣上看,可能也就是二十一二歲。而且在這個山村裡,出落的還比較周正,家裡收拾得井井有條。平日裡除了幫耿大叔照料果園以外,自己還養了一頭豬和十幾只羊。院子裡,有好幾棵棗樹、柿子樹、梨樹。
原來胡言樓這麼做是有原因的啊,這個新兵蛋子是不是看上了耿大叔侄媳婦?如果在駐地與老鄉談戀愛,那可是嚴重違反紀律的事。胡言樓的反常引起了偵察班長王珂的注意。所以他決定,從今天晚上開始,他要和胡言樓一起爲耿大叔的侄媳婦打水,盯死他。不讓他有非分之想和可乘之機。
既然家裡有男人打水,女人就不能睡下。王珂和胡言樓挑着水,依次進了耿大叔侄媳婦的家,耿大叔的侄媳婦一直提着馬燈,站在院門口照着亮兒等。一見水來了,連忙在前面引路,像迎接元首那樣,把二人和水迎進屋裡。
水倒在缸裡,有些混濁,不要緊,等打完水,拿起一塊明礬在水裡攪幾下,一會水就澄清了。
連續三趟,水打完,王珂和胡言樓回去睡覺,與耿大叔的侄媳婦說的話,加起來也沒有幾句。今天不說,不代表明天不說。王珂下了決心了,就這樣與你胡言樓耗下去。話也不說透,反正我是全天候監視你。
可第二天,胡言樓開始出幺蛾子了。打滿三桶水,他站在那裡磨磨蹭蹭不回去。
“走啊,胡言樓,回去睡覺。”
“班長你先回去吧,我等打水的人沒了,再爭取打一桶。”
“已經打了六桶,你還想幹什麼?”王珂想,他這是不要命了,意味着打水要打到下半夜,不睡覺了,精神要養足,明天還要訓練。
“不行,必須回去睡覺。”
沒辦法,胡言樓放下水桶和繩子,跟着王珂回到半山上的耿大叔家。
鑽進被窩,王珂很快就睡着了。朦朧中,他覺得胡言樓輕手輕腳地摸着黑起牀了。如果說早起打掃院落衛生,還早了點,這才三點多,他起牀幹什麼?
於是,他翻了一個身,看着胡言樓出了院子,趕緊穿起自己的衣服,跟了出去。
胡言樓正向耿大叔的侄媳婦、那個小寡婦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