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鐵劍門主前後態度混若兩人,變化的極快,前時喊打喊殺,現在又要人身前帶路,亟不可待的要尋居雲軒去,夏家兄弟面面相覷,心中暗罵此人古怪,難以揣度心意。
周涵止手中天子扇輕輕張合,他早不耐在此過多糾纏,只覺眼前一幕,簡直是一場鬧劇,因而不由在心頭嗤之以鼻,此刻相的時機,他便趕忙出口道:“既然幾位干戈已消,涵止與師妹幾人還要趕路,這便告辭去了。”
七妙也是點點頭,她身系要事,到底沒有多少時間能閒耗在這裡,然而卻見那夏文清一臉失望,又急不可耐的勸阻道:“幾位助我兄弟化解危機,正是有恩與我們,哪能說走就走,還請去居雲軒小憩片刻,讓我二人奉上清茗,聊表感激之情……”
“不用了不用了!”李渺華見夏文清嘴上說的懇切,眼珠子卻是骨溜溜亂轉,胡亂瞅着七妙,一副賊兮兮的樣子,她心底嫌惡,實不願多與此人糾纏,拉扯着七妙的袖子,嘟囔起小嘴道:
“仙子姐姐,我們快走快走,看到這廝色迷迷賊兮兮的樣子我就心頭煩躁,片刻也不想再待在這裡了。”
李渺華心直口快,不做半分遮掩,夏文清聞言臉色驀地一紅,心中破不對味兒,周涵止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道這小丫頭終於和自己的心思對上一次,心頭不由暢快。
卻聽那風行真不斷催促道:“快走快走!莫要誤了趕路,要散便散要聚便聚,休要如此婆媽!”
七妙聞言不由心中奇怪,這老者先前苦苦執着仇恨,何時又變得如此豁達了,她正要欠身告辭衆人,卻見那一直寡言靜氣的夏武明突然發話了,只聽他稍稍抱拳拱手,向其問來:
“敢問仙子,前去路上乃是極北之地,再出去怎是茫茫大海,幾位急着趕路,是要去什麼地方?”
七妙聞言一愣,略做躊躇,想到衆人畢竟第一次來到關外,若有對路途熟悉之人,不妨一問,便坦言答道:“師門所囑,要去那三仙天一趟,若夏兄知曉此地,還請指點前去行程…….”
“啊!”饒是夏武明老成幹練,聞言還是一驚,他與夏文清對視一眼,後者也是一愣,不由收去了先前那一副登徒子摸樣,一本正經的與夏武明或點頭,或搖頭,衆人瞅着他兄弟倆模樣古怪,不由奇怪,不知他二人又在故弄什麼玄虛?
這時只見那夏武明略一猶豫,沉下臉,似是拿定主意,便又向七妙問道:“敢問仙子一行人要去那個地方,可有那三仙令?”
“三仙令?”周涵止心中一愣,像是嗅到了什麼關節,不由回問道“我二人只是奉師命前去此處調查一事,卻不知這三仙令乃是何物?”
“咦?”這次輪到夏文清覺得奇怪了“你既是通曉仙的徒弟,他既吩咐你去三仙天,怎麼會沒有將三仙令給你?”
周涵止聞言暗暗叫苦,餘光瞅去,只見師妹也是一臉疑惑的望着自己,卻不知,此時自己心中乃是百般滋味,想靈霞島鉅變當日,自己不及向師傅問過隻言片語,便眼瞅着他羽化在天地之間,而那日出現的神秘女子只交代他去三仙天一查師妹身世,便也雖師傅而去了,他這才倉促帶師妹尋來此地,卻哪裡聽過三仙令的事情。
並且,聽着夏文清話中疑慮,竟是暗指師尊與那三仙令有着某種關係,但是想來自己追隨師傅,求道二十年來,卻是從沒聽他談及過此物,現在夏文清既是懷疑了,自己必須小心應對。
他心念電轉,萬千心思都化作淡然一笑,竟是不徐不疾說道:“那日師尊吩咐的簡單,之說報上他的名頭,天下便無處不能去的,卻不知何故,沒有談及此三仙令之事,若夏兄知曉,還請說個明白。”
他這話說的含糊牽強,令人疑慮,但通曉仙既爲正道第一人,如此說話倒也不是不可能,周涵止三言兩語化解危機,分外巧妙,加之又把包袱甩回給夏家兄弟,不愧一貫的心機深沉。
那夏家兄弟聞言又是一通眼神示意,十足想打啞謎,最後仍是那夏武明苦笑道:“看來周兄幾人果然是頭一次踏上這遼東大地,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但是現在諸位若沒有那三仙令,定是無法去到三仙天之上的,我看幾位還是先和我回到居雲軒之中,再由夏某細說此事吧。”
“哦?”七妙稍動心念,問道“閣下話中之意,若是我們不去居雲軒中,更是去不到三仙天嘍?”
“正是!”夏武明點點頭,鄭重道。
“敢問卻是爲何?”七妙心中大爲好奇。
“那是因爲三仙天唯一的入口,便在我居雲軒之中…….”
這夏武明話音甫一出口,衆人皆做無語,周涵止楞做半響,腦中思緒紛飛,心如電轉,這三仙天乃繫着師傅身死之謎,與師妹半生身世,本以爲一路飛馳便可到達,不想這途中疊遇險情不說,此刻更添波折,真乃與自己平素從不弄險的原則大相徑庭,這時卻聽得師妹不斷傳音喚自己道
“師兄……”
“涵止師兄……”
“嗯?”聞得聲聲呼喚,周涵止這才從胡思亂想中醒來,只見師妹一臉殷切的看着自己,傳音問道“這居雲軒要不要去,還請師兄拿個主意。”
周涵止無言望了望七妙清麗高潔的面容,只覺她雙眸閃動,脈脈如流水情懷,此刻美目做秋水,專注關切的望向自己,他心中一軟,竟脫口而出道:“如此,那便只好叨擾二位夏兄了…….”
“不麻煩不麻煩!”夏文清聞言喜不自勝,又瞟了七妙一兩眼,興高采烈的說道“偌大居雲軒多了幾位仙子仙女,更顯得蓬蓽生輝,好不熱鬧,怎麼會嫌麻煩呢!”
李渺華白了他一眼,只覺他嘴臉惹人生惡,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乃是回頭問那一直垂首閉目,雙掌合十立在身旁的愚癡道:“愚癡和尚,你不是說你師父要你送信給居雲軒麼,怎麼一直不講出來?”
“阿彌陀佛…….”愚癡唱一聲佛號,說道“沿路各位照顧小僧至此,此事時不敢再麻煩大夥,先前我想着若你們各自有事,也不須管我,便由我踏破草鞋,沿路走去居雲軒罷了…….”
“那怎麼行!”李渺華一手挽過七妙,一手又挽過愚癡的胳膊,笑着說道“你們都是我李渺華初入江湖結實的好友,哪能輕易分開,此間遊歷後,我還要帶你們同上崑崙山去遊玩一番,你想中途落跑,我可是不依!”
愚癡見明月心言辭誠懇,笑容爽朗,心頭不由感動,心頭便再有千萬個理由,也說不出口了。
“喂喂,你們聊天聊夠了沒有!”風行真按耐不住,又有些癲狂,咆哮催促道:“若說完了,便趕快上路吧!”
原來這居雲軒所在的極北之處,與遼東大地從來不是什麼秘密,然而此處外圍卻也佈下了頗多禁止,那風行真雖然識得去處,若無夏家兄弟帶路,也是有去無回。
“好!”夏武明點點頭道“那我便在前面領路,諸位隨我之後便是。”
“多謝!”周涵止合折扇於手,拜謝道。
夏武明握住夏文清的胳膊,略一凝神法力,只聽幾聲電光爆響,這二人身形變幻,忽閃不見,再躍出一片閃光之處時,竟已是半空之中了。
“好有趣的遁術!”風行真長嘯一聲,化作一道青光躍空追去,身後七妙與李渺華一起,周涵止由那愚癡牢牢抱住了,各自御劍緊隨其後。
此後前行約莫半日,隨着衆人越行越北,所見景物愈顯凋敝,天氣更顯寒涼,那夏明武所選路經,並非直線,而是有意避開幾處空氣中真氣波盪處、隱隱法力流動之處,衆人身隨其後,拜他所賜,乃是平安渡過了這居雲軒佈下的幾處防禦禁止,再行不多時,放眼望去,那視線盡頭,地平線上,竟有一做高山化作一個黑點,悄悄探出半個腦袋。
衆人心頭好奇,再催真元,行不多遠,再看時,眼前景象,更是令人驚歎。
只見天幕低垂,平野開闊,放眼處,一片空曠蒼茫,更遠處一座高山,彷彿萬丈高樓拔地而起,巍峨佇立在原野之上。
這山上遍種着冷杉與銀葉桂,那樹皮縱裂豁口,枝幹顏色深厚,枝葉闊大,披露凝霜這一叢叢樹木密密挨着,斜指向天,顯得寧靜肅正。
七妙停住身形,仰觀高山,只覺重巒疊嶂,翠峰如簇,青山綿綿,連連三千里,其山高做萬丈之勢,彷彿勾連天地。
此刻趨近黃昏,日暮風煙忽作雲,浮雲如帶,高高籠住了奇偉的山峰,雲煙裡絲絲弄碧,山與樹在渺渺雲霧中忽隱忽現,依稀可辨,更使其浸入一片神秘幽奇的氛圍之中,而渾然不同與尋常人間煙火。
前面夏家兄弟也是止住身形,高高仰望這巍峨的山巒,但聽那夏武明迴轉身子,低聲對衆人道:“諸位,居雲軒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