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靜流居上氣氛詭譎莫名,蕭天旭與七妙二人受制於靜流先生,與他同坐一席之上。
靜流先生轉了轉酒杯,正要對二人道出心事,便在這時,傳來一聲清朗的聲音,唸的是李白的詩句: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
這時只見一個揹着寶劍,抱着拂塵的道人緩緩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七妙看時,可不正是那凌縱雲。在他身畔,又站着一個舉着燈籠的年輕人,那人一身家傭打扮,穿土布衣服,那臉上表情呆滯,一雙腿腳也是邁的十分機械。
那靜流先生見凌縱雲來了,不由撫掌笑道:“縱雲老友,終於把你等來了……”
“凌縱雲!”蕭天旭卻是蹭的從席上站了起來,他雙手猛地提起一股鬼力,大叫一聲,就要上去拼命。
“蕭老兒,不可僭越賓主之禮。”靜流先生低聲厲喝,手中搖扇輕指,一股勁力向蕭天旭激射過去。
“啊!”蕭天旭吃一聲痛,啪的一聲癱坐在椅子上,他只覺自己全身上下受了一股莫名禁止,竟讓他動彈不得。
他心中對凌縱雲懷恨以至根深蒂固的地步,兀自咬牙切齒的瞪視着他,卻又無可奈何。
七妙堵此心中懷笑,她並不是小氣的人,不過被蕭天旭在肋下夾着跑過兩次,如今睹此老吃癟受窘,又怎能不笑。
靜流先生左手一捻,輕輕打開之上,當胸搖了搖,神情甚是自得。他稱那蕭天旭爲老兒,叫凌縱云爲老友,卻是忘了自己原本是大出他們許多的老人。只聽他順着凌縱雲先前和的詩歌念道:
“而浮生若夢,爲歡幾何?古人秉燭夜遊,良有以也。”
凌縱雲輕聲道:“既知浮生若夢,又何苦在夢中執着?”
靜流先生並未接話,而是望了望亭邊枕流,只見流水柔柔,其上飄着三朵純白百合,那花心中有搖曳着三點燭火,燭光微茫,又映着流水的含情脈脈。
這時一股微風輕撫過亭榭,靜流先生嘆了一口氣道:“雲清,先將凌道長帶上來吧。”
原來凌縱雲身旁那人,竟是先前和厲修鬼種有過一場好鬥的雲清道人,卻不知因何緣故,此人又出現在了這裡,還是一副年紀輕輕的模樣。
聞聽主人吩咐,雲清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帶頭走進小亭,然後他與那雲渺一般,提着燈籠,站着了靜流先生的另一側。
凌縱雲輕輕一笑,也是步上小亭,卻與七妙坐在一起。
七妙心知這位道長親臨此地,又一半的原因是爲了自己,她感激的看了看她,後者衝其輕輕點頭示意。
“老友耳目聰靈,想來剛纔也把靜流所說聽了個大概,唸到太白詩句,想來是要點化我嘍?”靜流先生大有深意的問道。
他既聽凌縱雲先前唸到李白的詩句,自知其中有所深意,心道:自己這個老朋友功力超卓,自己當初雖虛長他幾十歲,卻是遠遠不及的,不過現在麼…..
“既明點化之意,老友何故仍要執着,昨日之事不可留。今日之事多煩憂,該過去的,始終還是要過去,該放下的,便就放下又如何?”凌縱雲殷殷勸道。
“哈哈哈哈”靜流先生忽的大笑,說道“老友勸誡之言,我又如何不知,世上誰人不知?”
“難道這世上人都是傻子不成?知難行易,或着說行走在這紅塵之中,即便那修道之人,又有幾人能像老友你這般虛懷若谷?”
“想那二十餘年之前,正魔大戰,這邊道統、靈霞島、西崑崙與靜流居聯軍尊我爲首,那時你等還只是道統的二代弟子,便是敗給了敵人,卻也還有再出頭的機會……”
靜流先生擡起頭,望了望繚亂的月色,他舉起桌上酒杯,對面前三人道:“來三位,共飲此杯,一儘快意!”
蕭天旭一臉恨意,靜流先生勸酒,他不聞不問,不理不睬,不曉得的人見到他副的樣子,還以爲這是既前面雲清雲渺之外又一個呆子。
七妙端起酒杯,假意抿了一口,卻不去喝,只有凌縱雲端起酒杯,陪着他一飲而盡。
靜流先生飲罷,又是一聲大笑,他略發狂態,繼續說道:“然而靜流當時卻因一時負氣,種了昔日魔主的詭計,答應與他在雙方見證下賭賽一場,若魔主敗了,那魔教餘衆便全都束手就擒,引頸就戮……”
“哼哼,哼哼…..”似是被勾起了往事,那蕭天旭不由冷笑兩聲。
他長身站起,揹負着雙手,彷彿回到了往昔崢嶸歲月:“若我敗了,自是抽身退出江湖,不再理會正魔之事,當是時,我將近七十歲,論資歷,乃是正道前輩高人,論身份,又是聯軍首領,我心道若能一戰使拿魔教俯首稱臣,那是何其的威風,到那個時候,便是那幾個平時自命不凡的老傢伙,也要被我壓下一頭,使他們也不得不仰視我靜流,然而……”
他搖搖頭,苦笑一聲,似是不願把那日發生過的事情再次想起。
“哼哼,然而你敗了,卻還不肯踐諾!”蕭天旭卻是替他說了。
“我如何不肯踐諾了?”靜流先生惱道“我敗給魔主之後,便率領全部靜流居弟子退出此戰,並允諾自己今生不再踏足江湖一步,靜流自是說道做到,蕭老兒何來不肯踐諾之說。”
“你便一走了之,旁的那些正道門派卻是不幹,繼續圍攻我魔教,想我魔主與你一場激戰之後元功已是受損不小,卻又豁命與西崑崙幾派高手接連交戰,光榮戰沒,你這算踐諾麼?!”蕭天旭咄咄逼人,怒向靜流先生問道。
“當我戰敗之時,那些正道中人便不再以我我聯軍首領了,退兵種種,自也是沒人聽從,靜流此戰身敗名裂,這麼多年來,憋屈的躲在此處,無異於過着暗無天日的日子……”靜流先生臉帶悲慼,狠狠不已道。
“哼哼,你們這些正道中人,一貫的便愛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互相拆臺,可不就是你們的作風!”蕭天旭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