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日，炎奴格殺常鼎文，震驚了整個高密。
大公子和二公子得到消息，召集城中豢養的頂尖武者，齊聚常府，圍攻炎奴一行人。
“姜軍侯，我常家待你不薄，奉你爲上卿，熱忱款待，你殺我胞弟是何道理！”
大公子質問之餘，心中慼慼，眼前畢竟是蕩平禿髮氏的猛人啊。
只見炎奴橫槍走出常府，看着對自己刀兵相向的常家軍，神情冷峻。
“百姓也待伱常家不薄，當初常家要擴大城防，是百姓一磚一瓦，築此堅城，打造無數堡壘。”
“常家要討伐禿髮氏，又是百姓參軍納糧，打造無數兵器。”
“此皆爲我親眼所見，爲此才蕩平禿髮氏，還百姓一個安寧。”
“如今妖魔橫行，你們坐擁堅城，兵糧無數，竟還要以民爲貢品而奉妖魔，心中只有自家安危。”
“那要這堅城有何用？要你們又有何用？”
她手一攤道：“那能怎麼辦？炎奴嫉惡如仇，常家都被滅掉，我們走不了捷徑。”
“小事嗎？”炎奴凝視着他，長槍一舞，殺入人羣，閃電般就把大公子挑在槍頭。
周圍的武者部曲，心中惶恐。
炎奴的話，震盪全城，無數士人、軍官譁然。
他一人就掃蕩了覆蓋常府的無數支箭，隨後如電光般突入大軍，把那些逃竄的頂尖武者，一一格殺。
池清胸有大志，欲創太平，爲此甚至都鄙棄修仙。羅馬城大亂時，就是他站出來治理的井井有條。
“我和阿翁，春天播種，夏日打鐵，秋日收割，冬日修屋。”
“在這凡間，不是你兇威滔天就有用的，要麼有世俗名望，要麼就得有正統名份。”
繼而炎奴接受了，他把常家給的一切，都視爲百姓爲求太平的付出。
“底層士兵和百姓都不認識你，就算和他們說什麼刑天大旗，他們也不懂，百姓只懂名份。”
如今大半年過去，就算實力沒有飛躍，也不是他們可以抵擋的。
“我來！”黃半雲見炎奴說還不管用，連忙跳到高處，報明身份，想要收攏軍隊。
是炎奴變了性子？不是的，是因爲常家當時在抗擊胡蠻，常子云豪氣干雲，是真正在把百姓奉獻的一切，用來打造太平生活。
不過常家匯聚各方高手，收買人心的手段還是非常多，眼見兩位公子被殺，依舊有許多武者忠心地殺向炎奴。
“不可力敵，快放箭！放箭！”
一時間，城內亂成一鍋粥。
妙寒很清楚，從無到有，沒有任何根基，單從最基層拉起能開太平的隊伍，不是殺些妖怪就能做到的。
他霸氣驚人，震怖全城。
炎奴手腕一旋，槍頭環繞周身一掃，頓時衆多武者如血樹開花，噗噗噗，倒下一片。
所以此刻歸來，常鼎文等人欣喜若狂，熱情款待。
說罷手頭一震，大公子慘叫一聲，一縷真靈送入地府。
就這？就因爲這個，就反叛了常家？
在他們看來，以炎奴和常家的關係，如今這個理由，根本就不能算作理由！
“是。”
炎奴十分失望，這樣的軍隊遇到頂尖強者，士氣低迷，和他在古戰場遇到的大秦雄師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他們終於明白，炎奴是個怎樣的怪人。
他流落羅馬之前，是西域長史府六品主簿，比妙寒不知道大了多少。
“今日就讓我東萊飲魔刀，試試你的槍法！”
“傳檄各地，以儆效尤……剩下的，交給我。”
“雪兒，我信不過別人，你來吧，你不也是世家出身，還當了官嗎？”炎奴說着又看向池清。
妙寒眉頭一皺，說道：“青州刺史……苟稀。”
大公子激動大罵，在他看來，這毫無道理。
哪曾想還有炎奴這等怪胎，把這一切記在百姓頭上，直接跳過了常家，彷彿只是箇中間商。
倒是百姓很聽話，生怕惹禍，全都躲在家裡，惶惶不安。
“到底何爲大義？我爲民開太平，都不算嗎？”炎奴咬着嘴脣。
炎奴撓頭，他從不關心這個。
“撕拉！”
“就是常家啊。”黃半雲說道。
他留下烈甲，是爲了守護城內百姓，結果常家只拿來保護自己，而犧牲百姓，完全與他的意願背道而馳。
這不是因爲常家的恩情，而是百姓的恩情，炎奴心裡自有一本賬。
可之後到了常家，炎奴卻沒有這麼做，反而坦然接受了常家的款待。
池清嘴角一抽，這官太小了，還不如自己呢。
一時間，許多武者萌生退意，可是他們已經衝殺而出，剎不住車。
“豪宅、奴僕、金銀、兵甲……這一件件需要多少汗水，我最清楚不過了。”
軍隊惶惶，不敢向前，許多常家高薪厚祿請來的武者，更是連連退後，縮進軍隊深處。
其餘跟着一塊殺上來的武者，嚇得頭皮發麻。
“我一女流之輩……更……也罷，先換身衣服吧。”妙寒搖身一變，紅裝褪去，再度恢復一身男裝士子衣冠。
當然，他是去闖蕩修行界，常家對此並沒有不滿，畢竟炎奴實力強大了，就是他們強大了。
“無名無分，沒有根基，想要拉起一支席捲天下的隊伍，太難太難。”
“逆賊，都說你率軍滅了禿髮氏，力敵衆多修士妖魔。”
池清搖頭道：“常家經營多年，不是你一兩句話就能撼動。”
霎時間，炎奴一身英武鎧甲，披風飛舞，烈烈如火。
可惜他官職太低，哪怕曾經帶過兵，也只有一小部分認識他，迴歸其麾下。
池清眉頭一皺：“你打算藉助除妖的聲望，獲得百姓認可，打造一支義軍？”
“爲世家葺過城，也築過堡，挖過溝，也通過渠。”
他知道炎奴連常鼎文都殺了，自己與其關係本就不佳，定然是必死，此刻肆意大罵。
“你們招攬賢良、勇武之輩，所花費的一切亦都是百姓供奉。”
常家把炎奴奉爲上卿，又是豪宅，又是重用，換做別人，肯定是把這份情記在常家身上。
她與池清對視一眼，琢磨起來。
“出征禿髮氏，更是將大軍交託於你，付諸全部信任。”
他與炎奴一起滅了張家，當時炎奴要均田，黃半雲就看出來，炎奴底層出身，看不慣百姓爲奴爲婢，恨不得把世家都拆了。
“常鼎文已入地府反省，你們也都下去陪他吧！”
太可怕了，炎奴什麼能量都沒用，好像只是純粹的蠻力，看似平平無奇的一抖槍花，就把衆人中最強的武者，當場格殺，這實力簡直深不可測。
大軍頓時羣龍無首，驚懼地看着炎奴，四散逃竄。
“梆！”
這根本就是典型的逆賊。
“啊？”
此刻炎奴一掌拍在烈甲上，自己絲毫無損，任由罡氣衝擊，完全免疫。
如今直接動手，把人宰了，還想接管高密，怎麼可能？直接引起譁變，除非殺個人頭滾滾，否則別想統御全城。
“你到底是何鐵石心腸！竟爲這點小事，叛我常家？你這反覆無常的逆賊，暴徒！”
“這遠遠不夠，沒有任何身份名義，沒有世家支持，單憑爲民做事，拉起一支勢力，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畢竟姜軍侯滅亡禿髮氏的威名，還是十分可怕的。
“這需要莫大的威望，好在青州現在到處鬧妖魔，炎奴，我要你儘快蕩平所有妖怪，無論生死，都帶回來。”
但若有些名份，甚至有世家支持，一切就會順利很多。結合他們的實力，頃刻間就能踏入爭霸天下的行列。
一名在四元淬體中，亦屬強者的副將，拔刀就斬，刀氣森森，意境浩蕩，如血海波濤。
萬箭齊發下，炎奴依舊什麼能量都沒用，純憑肌肉力量，把黃半雲家傳的六妙金槍，舞得密不透風。
“但我從來沒有覺得，這些是你常家的恩情。”
炎奴的話，令在場很多人錯愕。
炎奴出身低微，常家禮賢下士，要什麼都給，炎奴不感恩戴德，爲常家效死，還離開了大半年。
“這些我看在眼中，記得清清楚楚，所以我一定要蕩平禿髮氏，還他們一個太平。”
哪曉得因爲一點小事，就被宰了。
妙寒說道：“事已至此，只能強行接管了。”
他沒想到炎奴連這都不懂，常家高密，制霸青州，之前還能借常家的手掌握軍隊，甚至號令百姓。
甚至比常子云那一代的軍隊，都不如。
他們享用的一切都是常家給的，常家又有滅亡禿髮氏，爲國護土的戰績，受朝廷冊封，大義在身，自然要爲常家效死。
“常子云將軍也是這麼想的，爲此付出了生命，所以我本覺得常家不一樣，沒曾想現在你們認爲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當時無論別人怎麼說，哪怕魔道在廬山洞天裡的事很緊急，炎奴都嚷嚷着非得要滅了禿髮氏，才肯離開。
炎奴低頭，他覺得自己很有道理，可人家不聽，只認身份。
炎奴見狀，聲音響徹全城：“百姓進屋，士兵趴下，不要命的來擋我。”
“從過軍也服過勞役，當過佃農也做過奴僕，每天還要挨幾十鞭子。”
只見很快，他就把躲藏的驚世武者，一一斬殺。
炎奴面色如常，只是冷聲道：“吃了百姓的飯，還要他們的命，到底是誰刻薄寡恩？”
“你你你……”大公子被挑在槍上，鮮血直流，怒火衝冠，恨意嘶吼：“逆賊！逆賊！刻薄寡恩的逆賊！”
炎奴撓頭，看向妙寒：“雪兒，你肯定有辦法吧？”
他總不能把人都砍了……百姓認可的纔是大義。
二公子驚怒，突然祭出一具火紅鎧甲，迸發強大的罡氣衝擊炎奴。
“你你你……本是一賤民，得我叔父看重，給你最好的宅子，最多的奴僕，賞賜無數。”
傳言姜軍侯曾斬殺七名修士，甚至硬抗天罰，格殺踏入五元淬體的禿髮王族。
“此子武道通天，力拔山嶽！”
黃半雲都驚愕地看向炎奴，回想過往，心道原來是這樣。
炎奴知道，如果說推翻天道，他麾下有無數同行者。但要說打造太平，暫時還就妙寒與池清比較靠譜。
炎奴閃電般一槍，將他頭顱劈碎，連帶身體都爛成肉泥，甩飛出去，血濺五十步！
意念微動，烈甲內的器靈頓時醒悟，喊一聲主人，附着到他身上。
可是大亂已起，軍隊作鳥獸散，根本不聽他的。
“嗯？”炎奴無語了，用他的烈甲攻擊他？
“你們不配用我的烈甲！”
“……”妙寒哭笑不得：“你現在知道問我啦？剛纔不挺有主張的嗎？”
如今直接把常家的攤子砸了，想要再整頓接管常家軍，這幾乎等於癡人說夢，除非進行一番大清洗。
“當初張角，也是深入民間，施符水救人，斬妖除魔十數年，方有那莫大名望。”
炎奴見她要出手，喜不自勝：“這好辦，我本就要清除這些妖怪，爲民除害。”
炎奴耿直行事，留下了一個大爛攤子。他們知道炎奴想的沒錯，只是完全沒有手段。
池清問道：“青州名義上最大的掌權者是誰？”
“遇到強者就會退縮，反讓兵卒送死，難怪你們連妖怪都不敢殺。”
池清搖頭：“常家制霸一州，怎麼可能只是個太守？我問的是名義上，誰的旗號最大？”
“朱公子，你可有官身？”池清詢問妙寒。
大多數士兵，根本不理他。
“嘭！”烈甲自動反擊，二公子倒飛而出，肝腦塗地而死。
妙寒嘆息：“有，朝廷正式任命的高密太守府秘書令史，八品。”
“你們常家確實待我不薄，我吃過最好的飯菜，就是你常家的酒宴。住過最好的屋子，就是你常家的府邸。我生平第一次擁有侍女，也是在你常家。”
“老弟，你殺了常家人，一無官身，二無大義，根本別想有人聽你的。”池清嘆息道。
他動作太快，下手毫不留情。
聽到這個名號，炎奴瞪大眼睛，無數的記憶涌上心頭。
“什麼？他還沒死？”炎奴大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