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白空間中，極度憋悶逼仄。
炎奴很痛苦，也很淡定。
也不知道該如何描述，只能說，曾經待在歸墟底部，被整個星球擠壓的感覺，與慘白空間內相比，都算是非常舒爽了。
而這還只是超界限痛苦所附帶的憋悶，真正的大頭，無法描述，還隨着時間不斷增強。
也就是炎奴能在這裡平靜地思考了，換成別人，只會陷入無盡的懊悔和掙扎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慘白空間什麼也沒有啊，只有我與那個慘白的……古怪的意識了。”
炎奴遙感着前方那個古怪意識，很龐大，而且在不斷變化。
就好像一副複雜的立體圖形，每時每刻都在有規律地變形。
給人一種什麼感覺呢？炎奴想了想，大概是小時候用手對着光源比劃，而在牆上照出鳥兒或兔子形狀的影子。
手勢不斷變，則影子不斷變。
只不過，眼前的意識形狀，是立體的。
至於所謂慘白色，只是一種感覺，實際上這裡沒有光。
所以哪怕對方和整個慘白空間的大背景，都是同樣的顏色，炎奴照樣能通過心眼，分辨出來。
“飛行、瞬移在這裡全都用不了，我咋過去呢？”
他和對方，都定在原地，四處都借不着力，也沒有時空可以摩弄。
慘白空間，嚴格來說，都不能叫做空間。
宇宙時空雖然看起來空曠，實則是填滿的，炎奴可以非常清晰感受到，他其實是浸泡在無處不在的事物裡面。
這裡不是，沒有任何物質與規則。
可又不是宇宙毀滅後的純粹虛無，還有事物之間的距離之分，但也僅此而已了。
彷彿抽乾了水的池子，空間只剩下了距離這一個屬性。
大概感覺了一下，他和對方的距離可能是萬里，但卻咫尺天涯，炎奴如同掛在原地的一幅畫，無法移動。
“還好我的精神力還在。”
炎奴各種嘗試，突然迸發出一股精神力，那同時也是氣體。
這讓他意識到，自己其實並沒有死，和只剩原初本我的狀態有質的區別。
此刻氣態精神力，像是給這空寂的環境，添加了新的事物。
至少炎奴終於有東西可以摸了。
不過氣態精神力，極速被稀釋，頃刻間疏散到不可思議的級別。
哪怕強悍如炎奴，他的精神力也一下子被這種特殊環境給拉沒了。
“哼！你再試試！”
炎奴源源不斷地綻放精神力，同時已經適應了這裡的環境。
當場，就開啓了對這種奇異空間撕扯的抗性。
什麼叫此身何處不相宜？他也許會被困住，但不會有任何環境真正威脅他。
只見他的精神力，再不會被拉扯開，凝而不散，如同一顆氣態星球。
“轟隆隆！”
大量的空氣出現在慘白空間，滌盪出諸多萬象。
他改變了這裡的環境，瀰漫周身大片都是他的氣態精神力。
精神力澎湃翻滾，強橫而無敵的氣流，猶如混沌。
他位居混沌氣團中央，凝結出赤色氣流之軀。
這同時也是精神之體，散發震撼的心靈波動，恍如天尊。
“不要命的來擋我！”
炎奴飛翔起來，是唯一在這裡散發波動的存在。
也是唯一的物質存在！
如同鳳皇，遨遊於大氣，在自己的精神力領域中前行。
而他前進，則精神力星球重組，也前進。
這讓炎奴，好像是自己拽着自己向前。
颯！很快，他就抵達了那古怪意識體面前。
目標極爲龐大，和遠處感知到的一樣大，這空間沒有近大遠小的說法，畢竟連光都沒有。
他一掌拍下去，對方絲毫傷害沒受，好似虛無。
“接觸不到？”
炎奴感覺有些棘手，別看他跟莽夫一樣，立刻又進入慘白空間。
但其實外界的情況，他掃視兩樣，也已知曉大概，澤塔人已經殺下來，其他人都不見，恐怕不妙。
他知道羅閻大概很快又會拉他出去，自己必須儘快搞定眼前這玩意兒。
“這應該是白布自己的意識吧？”
羅閻想得到的，炎奴也能想到。
隨後心念一轉，暗道：“肯定和白布死神是一個性質，我加持一些知識，就能觸碰它了。”
外界想要對白布死神發生作用，就得獻祭知識。
眼下這慘白意識體，想必也是同樣的特性。
炎奴剎那間，心中翻滾起一段宇宙太初數據，再次一掌拍下。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對方依舊不受力。
“誒？”突然他一愣，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這段記憶，我不是忘了嗎？”
早在他吞食白布本體，而無數死者復活的時候，他就遺忘了一大份知識。
正是宇宙誕生初始的資訊，可以說早就忘了。
但是緊接着他就被斷頭，困了進來，當時沒有失憶感，以至於沒注意到。
是剛纔短暫被羅閻救出去的時候，才突然又有巨大的失憶感襲來。
他還沒來得及補充，就二次進入，這回竟然又想起來了。
“在這裡，我不會遺忘知識？”
“所有死者，無論他們生前忘記了多少知識，當被斷頭殺進來後，就又都會臨時想起來。”
“只不過出去後，就又忘記。”
炎奴撓頭，獻祭知識破壞白布，實際上並不是知識消失了，而是數據轉移進來了。
這白布死神，或許可以叫知識吞噬者。
白布的資訊體，在不斷掠奪外界現世宇宙的資訊體。
人或許進來了還能出去，但那些已經歸屬於白布的知識資訊，就再也不能帶走。
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沒有誰附庸誰的關係。
傷害白布，只是人遺忘知識，但把人贖出去，卻要整個宇宙來交贖金。
“慘白世界的資訊體，就是眼前這個意識吧？”
“它支撐着來到這個世界裡的人，讓他們還有思考可言，讓他們可以記憶有秩序的數據，也就是知識。”
“難怪所有人在這裡煎熬，都不會精神崩潰，還能清醒思考，這恐怕也是它的功能。”
炎奴不斷攻擊此物，又嘗試用氣態精神力，把它整個包裹，意圖共生。
可是全失敗了，這玩意兒除了能‘看’到以外，什麼作用都不行。
彷彿只是個宇宙資訊體的影子，能看不能摸。
“怎麼辦？我無法對它產生作用。”
“知識加持之法，在這裡面也失效了，彷彿我進來之後，我的知識也都算是它的。”
“就好像我不能拿屬於它的知識去獻祭，來傷害它……”
炎奴感覺很棘手，這就好像有人被土匪綁票。
沒被綁票時，還能拿錢運作，等到人已經被抓上了山，關進了山寨，那身上帶再多錢也沒意義了，只能外面的人拿錢來贖了。
“呀！你個知識土匪！”
炎奴很生氣，羅閻隨時會把他弄出去，他卻拿眼前這個玩意兒沒辦法。
“我要是有強行作用的東西就好了。”
“梆……”
炎奴冷靜思考，突然擡起頭，看着還在兢兢業業敲打他的勺子……
這玩意兒，可太忠實了。
全年無休，矢志不渝。
不停下也就罷了，連自己進了慘白空間，它都還跟着進來敲打。最關鍵的事，它堪稱無敵，永不消滅，永遠存在，可跨越一切阻礙，還無視所有隔絕。
敲不到？不存在敲不到的說法，勺子是絕對能敲到它的目標的。
“哈哈！好東西！”
炎奴反手，又把勺子共生一份，砸向那慘白意識。
這一手，當初捉拿公子羽就用過。
當然，那時候他關不掉勺子對自己的鎖定，但是共生後，可以根據炎奴的想法，多鎖定一個目標。
就好像紫霄雷劫的必應效果一樣，天道只鎖定它認爲的逆天者，但炎奴用來，認知改變，擴大了鎖定的範疇，把順天者也都拉進來了。
勺子也是這樣，共生後，‘敲打炎奴’，是它的本分，義務，彷彿一誕生出來就自帶的功能。
除此之外，‘就近選擇一個生靈敲到死’，則是另一個功能。
它會同時分裂出兩個自己，敲打兩個目標，就好像判定目標身外化身了。
如今炎奴蛻變到精神層面的適應，用起來就更方便了。
他理論上，可以關閉共生勺子對自己的鎖定追殺了。
只不過，他不會這麼做，因爲這玩意兒，敲打別人就是它存在的意義。
一旦停止敲打目標，只有兩種情況，要麼是目標真的永遠死掉，要麼是勺子自己永遠的消失。
可謂完全意義上的不死不休。
而所有的勺子，都是鎖定炎奴之後才被共生，所以鎖定炎奴，成了它的內稟屬性。
不讓勺子敲炎奴，如同不讓粒子自旋，它就不是粒子了，不讓時間流動，那它就不是時間了。
所以炎奴要是關閉共生勺子對自己的鎖定，它就沒了。
炎奴之前鎖定公子羽的勺子，有些就是這樣刪除掉了。
如今他只留下了頭頂上這一個。
這讓他用起來很方便，想要敲打誰，共生複製出一個，扔給目標。
不用了，就關閉‘對炎奴的鎖定’，可謂運用自如。
“哈哈，這玩意兒果然也被勺子認可爲生靈！”
炎奴可以感覺出對方是個意識體，只不過不存在人格而已。
所謂人格，就是‘我’，這個意識體沒有自我概念，只是單純地活着而已。
“梆！”
勺子狠狠地敲打上去，炎奴能看到，慘白意識體，被微小地損壞了一部分。
絕對敲打，強行傷害，雖然傷害超低，但有了！奏效了！
號稱絕對無敵，除了知識化攻擊以外，絕不會被傷害的東西，終於被破防了。
“勺子你厲害啊！”
炎奴很滿意勺子的效果，這玩意兒深度極其離譜。
各種奇物，除了神珍鐵，就是勺子深度最高，炎奴到現在也同樣沒煉化勺子。
“大大大！”
炎奴使出天罡神通，大小如意。
這招可以變化萬物的大小，羣仙之戰就會了，然後特性化，深度已經超越天道，等於是個奇物特性。
他作用不了意識體，但能作用勺子。
勺子這東西，並不是不受傷害的，只是一定存在。
在敲完一次之後，它有短暫時間，可以被隨意拿捏。
敲擊完，揚起再落下的間隔中，完全可以把它改造或者扔到任何地方，只不過它又會飛回來，敲在炎奴頭頂罷了。
只見勺子敲完一次後，猛然變大，形成巨物！
嘩啦一下，裂開來，那缺口，都足以把慘白意識體包裹進去。
“梆！”
第二次敲擊，慘白意識陷進了勺子，炎奴瞬間共生了目標！
“搞定！”
炎奴頃刻間，感受到龐大的知識。
那真的極爲龐大，除了當年貝塞爾倒退三萬年所遺忘的知識外，還有浩瀚的維度資訊。
多元三維龐大的資訊，乖乖地待在一個數據庫中，可隨時查閱。
或者說，他感覺自己，多了個腦子！
而整個慘白空間的資訊，彷彿盡皆掌握，彷彿他的意識，就是這個空間的意識！
或者說，這個慘白空間的意識體，只是自己身上的一個器官，一個外腦。
“果然啊……白布讓人遺忘的所有的知識都在這……”
“三維、四維……原來是這樣，如此浩瀚的維度知識，是那帝皇的吧？”
炎奴很開心，白布被徹底毀掉一次，重塑之後，竟然依舊有曾經的知識留存。
仔細想想，他在外界，物質層面毀掉白布，其實就是沒有意義的。
它真正的本體，是這個慘白空間！
物質界的白布毀了也就毀了，只是個載體，只是個外殼，甚至只是個誘餌。
花費巨大代價滅掉白布，都是白給知識。
“誒？五維？六維？”
“這些資訊，是什麼？”
“彷彿無數知識、規律的碎片，不成體系，散亂混沌。”
炎奴發現，哪怕是帝皇貢獻的知識，也只是冰山一角。
這個意識體，竟然蘊含極度浩瀚的，不可名狀的無數資訊。
很碎，就好像一本書，被打亂成無數的，帶有筆畫的碎片。
炎奴勉強，從中梳理總結出一套來，竟然就是非常高明的一種材料配方。
“嗯，只入微到原子層面，但這個技術，卻是神洲，乃至貝塞爾文明都沒有的。”
“其他文明的嗎？曾經其他文明的戰士貢獻的？”
“不對，這也只是其中極度淺顯的一些數據，而且是我組合出來的。”
“另外這種材料，也太詭異了，真的能實現嗎？”
炎奴就好像在廢料堆裡淘寶，把各種感覺可以連接起來的混亂數據，進行整理。
如此反覆，弄出了一堆低級淺顯的知識包。
除了材料配方以外，還有社會學、語言文化方面的東西。
炎奴甚至總結出好多戰鬥技巧、修煉之法。
可以說，這些數據，包羅萬象。
但是都是不成體系的，必須本身就有超高的智慧與知識基礎，才能跟拼圖一樣，將其拼成一些知識包。
“我總結出這麼多，竟然還只是冰山一角。”
“這不會是整個宇宙的知識碎片吧？”
炎奴感覺很奇怪，通過觀察，這些數據不像是被外力打碎的。
而更像是它本來就這麼碎，本來就彼此毫不相關。
除了炎奴主動整理以外，它們在這個意識體中，還會自發地隨機拼湊。
只不過，拼出來都不匹配，牛頭不對馬嘴，所以又自行崩解。
就好像無數塊拼圖，在旋渦中晃呀晃。
偶爾，巧合地兩塊拼在一起，因爲足夠兼容、嵌合與簡潔，而形成更大的一塊碎片拼圖。
它也就，稍微更加有序了一點。
如此反覆，它什麼時候巧合到拼出超大的一塊拼圖，‘圖片’可以很清晰地呈現一套成體系的東西，那麼一套知識包也就誕生了。
炎奴的主動整理，只是加快了這個過程而已。
“難道整個宇宙的知識，其實就是無數無須的數據，就這麼混亂拼湊出來的？”
炎奴思考着，什麼叫知識？其實單個每一個數據都沒意義，但組合起來，表達了某種真理，它也就有了意義，名爲知識。
而慘白意識體，竟然包含了如此巨量的碎片資訊，這體量，堪比宇宙了。
天生的？還是從哪搜刮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