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0章 以死明志(二更)
蕭昀看一眼裡面緊閉的殿門,什麼也顧不上說,一腳踹開跪在他腳邊的宮人,大步往裡走:“把大門關上,閒雜人等一律不準進來,都在宮外等候。”
陶任之立刻給自己的小徒弟使了個眼色:“在這裡候着。”
自己卻疾步跟着進了院子,同時進來的還有這兩天跟在蕭昀身邊的八名暗衛。
他們這一行人進了院子之後守門的宮人就趕忙又將大門從裡面鎖死了。
蕭昀快步往裡走,一把推開殿門的時候裡面還是一股劍拔弩張的火藥味。
手持兵刃嚴陣以待的那些侍衛持刀的手心裡早就都被冷汗溼透了,滑膩的幾乎就要握不穩刀,身後的殿門洞開,驟然就有大片溫暖的陽光照進來,衆人立刻回頭,看見蕭昀就彷彿看見天神降世……
下一刻,就嘩啦啦的跪了一地。
“奴才參見陛下。”
蕭昀站在洞開的大門口往裡看,一眼就看到被武曇挾持坐在裡面主位上臉色蒼白的姜太后。
他眼皮猛跳了兩下,右手下意識的收到背後用力捏了捏手指穩定情緒,然後強忍着複雜無比的心情擡腳跨進門來,同時冷聲命令跪着的那些侍衛:“這裡沒你們的事了,都先出去。”
“是!”侍衛們雖然心裡沒譜兒這個被逼瘋了的晟王妃到底會不會收手,可橫豎他們全都無能爲力,與其留下去還要擔驚受怕的怕要跟着擔責,他們當然願意置身事外,於是如蒙大赦,都二話不說的就叩首退了出去。
隨後,蕭昀的那幾個暗衛和陶任之就跟着走了進來。
陶任之現在年紀大了,蕭植死後他心境也多少受了些影響,現在就越發見出老邁來,所以他就算想要一直貼身服侍蕭昀也力不從心,現在就是和小尤子兩個輪班當值的。
他如今不是時刻跟在蕭昀身邊,自然和姜太后還有武曇蕭樾這些人接觸的機會也都跟着少了,他對武曇的印象談不上好壞,可是看見這小王妃正拿匕首挾持姜太后也是覺得匪夷所思,頗有幾分不知所措。
而蕭昀的那些暗衛——
則是一個個手按在刀柄上,只嚴陣以待盯着裡面的武曇。
他們昨天才都剛見識過陛下對晟王妃的“寬容”,現在即便有能力能將晟王妃活捉拿下……
可是在不得陛下親口命令的情況下也都個個謹守本分,沒一個人輕舉妄動的。
武曇看見蕭昀過來,卻既沒有緊張也沒有鬆懈,就彷彿事情本該如此一般的正常,那些侍衛還在場時她沒動,現在一看侍衛都被蕭昀打發了……
也無需蕭昀再開口,她就自覺撤了匕首,一邊從袖袋裡掏出刀鞘把匕首收回去,一邊徑自朝蕭昀走過來,走到離着他五步開外的地方屈膝行禮:“見過陛下。”
身後的姜太后被她挾制半天,一動不敢動,半邊身子都麻了,此刻驟然脫困,整個人就失去支撐的爛泥一樣驟然癱在了椅子上直喘氣。
她雖然沒吭聲,後背上的衣物卻幾乎被冷汗浸透了,正在大口大口的喘氣緩和呼吸,冷不丁聽見武曇的聲音,頓時就被激起了脾氣,拍案而起指着這邊怒喝:“這個丫頭竟敢對着哀家動刀子,她忤逆犯上,其心當誅!來人,給哀家把她拿下,送慎刑司,送內務府!”
蕭昀的暗衛自然不會聽她叫囂。
而那些已經退到院子裡的侍衛好不容易纔從那個緊張的亂局中脫身,恨不能直接遁地而走,誰還會再巴巴的捲進去自找麻煩?
大家全都聽而不聞,裝聾子,裝瞎子。
蕭昀卻是不能讓他這母后過分難堪的,只是被她面色猙獰的吼叫聲刺激的太陽穴青筋直跳。
他捏緊了袖子底下的手指,強迫自己暫時忽略掉姜太后的叫囂,只沉聲道:“把殿門關上!”
“是!”兩名暗衛應聲就要去關門。
不想——
武曇卻揚聲喝止他們:“且慢!”
蕭昀眉頭一皺,不解的朝她遞過去一個不滿的眼神——
開着門吵,這是嫌丟人還丟的不夠麼?
就算姜太后今天確實做得過分了,可武曇卻是個有分寸也有大局觀的,她不該這樣。
蕭昀焦頭爛額,用疑惑又不瞞的眼神朝她看過去。
武曇脣角勾了勾,露出個戲謔的笑容來,諷刺道:“陛下,臣婦今日以下犯上,衝撞太后娘娘,這一點是我不對,我向您坦誠,稍後也自會向太后娘娘請罪。咱們雖然份屬君臣,但也算一家人,損傷了陛下的顏面,確實不應該,但是——在陛下清場以前,臣婦有一事得要先當衆親口向陛下討要一個說法,太后娘娘用不光彩的手段軟禁我孃家祖母又設局引誘我入宮並且想要對我處以私刑,這些我相信都是誤會,稍後臣婦可以和太后娘娘當面解釋弄清楚了,可是太后她之前指責臣婦妖言惑衆,並且擔有慫恿蠱惑陛下之嫌,這個罪名恕臣婦也不敢擔當,所以請陛下當衆澄清一下,太后娘娘冠以臣婦的這項罪名是否確有其事?”
姜太后要設局堵武曇,動用了宮裡的侍衛就要出師有名,就算她提前不需要對侍衛解釋,可她堵住了武曇之後,要逼迫武曇就範雙方也要當面爭論對質的,所以她不可能完全捂住了一切的流言蜚語。
只不過她當面和武曇說的那些話,只有彼此心知肚明,在其他人聽來多少都有點沒根沒由,雲裡霧裡,她原本的打算是等她事成之後再嚴厲警告一下不準這些侍衛將今日之事外傳也就是了,卻沒想到她不僅失手沒能拿住武曇,還讓武曇反客爲主挾持住了她,而現在,武曇卻又直接將她之前的指責挑明瞭當衆再說出來。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覬覦自己的皇嬸,這對蕭昀而言也是個致命的污點,半遮掩的提及一次還好,可經不起這樣大肆渲染,她立刻就急了,失聲叫嚷起來大聲的呵斥。
蕭昀承認他會對武勖的事既往不咎全是因爲武曇,可是——
這件事他可以做,卻萬萬容忍不了有人拿出來當談資議論的,尤其還是當着武曇的面。
他不想在她面前變成死皮賴臉又卑微的那種人,那隻會叫他更加的難堪。
其實他是很慶幸武曇是個厚臉皮又大線條的人,其實有些事她明明也有感知的,但是她在他面前就是能做到面不改色,渾然懵懂的表象,大家彼此看破不說破,就省得尷尬了。
他一直在小心翼翼的隱藏着自己的私心和秘密,武曇也很配合,他原以爲大家彼此可以一直相安無事的……
卻怎麼都沒想到事情會這樣就被他母后當場揭破了。
那一瞬間,他心中只覺得尷尬至極,無地自容。
即便——
武曇其實也沒把話說的太直白露骨。
姜太后見她似是想要當衆毀自己的兒子,氣急敗壞之下幾乎都要控制不住的撲上來了。
蕭昀眼中閃過一絲心虛又飛快的掩飾住了,他暗暗的咬牙穩住心神,保持着一副面無表情的面孔冷聲道:“母后也不是無的放矢的人,想必這其中是有什麼誤會,有什麼居心叵測之人在她面前嚼舌根誤導她了吧。朕與皇叔私下議事的機會還多些,都沒有單獨和……”
即便他已經決定認命徹底放棄不再糾纏武曇了,可是要他親口承認出來,他也覺得舌底全是苦澀,語氣滯澀了一下才佯裝鎮定的開口:“皇嬸見過面,又何來蠱惑攛掇一說。”
那兩個字終於出口,沒有人顧慮他的感受,他卻清楚的感覺到像是有一把刀往他心口狠狠的戳了一下,那一瞬間壓抑的他連呼吸都覺得難了。
但他咬着牙忍過去了,側目又指了身邊的一個暗衛:“你去把皇叔也請過來吧,就說這裡有些家務事,請他一起過來處理。”
那暗衛領命退出殿外,朝大門口走去,他又轉身吩咐院子裡那些侍衛:“這裡沒你們的事了,母后寢宮,你們也別在院子裡杵着了,都先退到外面去。”
雖然之前那個去報信的侍衛連事情的具體因由都解釋不清楚,但在過來這裡的一路上蕭昀根據身邊發生的事卻自行拼湊出來了一個大概的經過。
那侍衛說太后口中“武家犯了大錯”指的必然就是武勖的事了,可那件事他也是昨天才剛知道的,並且當場就把膽敢威脅逼迫他的德陽滅了口,按理說他這母后是不可能聽到風聲的,但再一思索——
他醉酒時武曇特意找去抱廈的時候有當面問過他德陽身邊一個貼身宮女的下落,他也就大概猜到了姜太后的消息是從哪裡得來的了。
無論德陽的事還是武家的事,這些都是不能外傳的,所以他便立刻支開了現場的這些侍衛。
“是!”一行人跪地行禮之後就依次往外退去。
把門的宮人趕忙開門,一擡頭卻看見站在臺階上正擡手準備敲門的蕭樾。
“見過王爺!”宮人連忙跪地叩拜。
正準備去找蕭樾的那個暗衛也順勢退開一邊轉身給蕭昀傳話:“陛下,晟王殿下到了!”
蕭昀又回頭看了一眼。
蕭樾正好也看過來,倒是沒任何的刻意,表情看上去很隨意的一邊往裡走一邊已經徑自開口:“聽說王妃不知輕重,又闖禍惹了皇嫂了?本王過來看看,順便代她向皇嫂賠個不是!”
他身後就只跟了兩個人,一個燕北一個青瓷。
一點也不隆重,也一點也不慎重,倒是完全沒有是進宮來掐架助陣的自覺。
侍衛們看見他來,就更是片刻也不願意在這院子裡多呆,魚貫而出,很快就走了個乾淨。
把門的宮人識趣的再次將大門合上。
蕭樾也快步進了正殿。
彼時武曇還一臉沒事人一樣表情的站着。
姜太后則是表情陰測測的,似乎想吃人,目光晦澀的已經從武曇那裡轉到他身上。
蕭昀的臉色不好,他不願意在蕭樾夫妻兩人面前再自取其辱了,所以就率先走了兩步到主位上坐下,不耐煩道:“皇叔坐吧。”
錦竹埋頭快走上前去扶姜太后,將她扶到蕭昀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蕭樾攜武曇坐到了下首去。
別人都還沒開口,武曇已經再度看向了姜太后,語氣強硬道:“皇嫂若是還不曾對我祖母下毒手,就煩您把她請出來吧,您既口口聲聲說是爲了我們武家的事,那就也請她過來,大家一起當面把話說清楚了。”
姜太后都已經準備要她的命了,這時候就連面子情都不用維護了,所以她開口的語氣一點也不客氣。
姜太后頓時被氣得胸悶了一下,渾身發抖的指着她斥道:“你武家的武勖做出通敵叛國的醜事,一整個定遠侯府都欺上瞞下的替他遮掩,你現在是哪兒來的底氣還敢在哀家和皇上面前這樣趾高氣昂的說話的?”
果然——
就是爲了這件事。
武曇睨了她一眼,還沒說話,蕭昀已經沉聲問道:“此事母后是從何處聽聞的?”
姜太后被他一打岔,也不能對兒子視而不見,頓時又想起來蕭昀爲了武曇連這麼大的事都替他們遮掩就又是被堵得胸口一悶。
她咬牙忍了忍,沒好氣的瞪了蕭昀一眼,隨後又重新看向武曇冷笑:“人就關在右偏殿裡,去個人把她提過來。”
姜太后身邊只一個錦竹在,其他的都被清出去了。
蕭昀的暗衛全都盯着他,看見蕭昀點頭纔有個人退出去,不多時又揪着個神情瑟縮的宮女進來。
武曇盯着門口,一眼認出她來,正是昨天德陽身邊那個二等宮女,叫拂曉的。
雖然早有預料,但現在看到這個人,她還是明顯鬆了口氣。
“參見太后,參見皇上。”拂曉進門就趴在了地上,顫聲磕頭請安,拜過蕭昀母子之後才又心有餘悸一般偷瞄了蕭樾夫妻一眼,更小聲的囁嚅:“王爺,王妃……”
武曇和蕭樾都沒做聲。
姜太后已經等不得的開口:“把你昨天跟哀家說的事情當着皇帝和晟王夫妻的面再說一遍,不得隱瞞。”
“這……是!”拂曉怯怯的又擡眸瞄了蕭昀一眼,這才斷斷續續的訴說:“奴婢是德陽公主殿下宮裡當差的,昨日宮中設宴,公主……公主其實心儀南樑太孫殿下已久,想着昨日太孫殿下也進了宮,就想找過去見個面,可是……可是還沒找見太孫殿下卻在半路偶然聽到兩個南樑的使臣在談論一樁舊事,說……說起……”
她的表情一直瑟瑟縮縮的,和昨天在花園裡慫恿德陽獻身時候的那個狠辣果決精於算計的樣子截然不同,一邊說一邊還偷眼去看武曇,像是怕對方會對她怎樣似的,“他們說二十年前樑國就有北侵之意,後來……後來我朝的南境駐軍裡出了叛徒,當時定遠侯武家的二爺武勖弒兄之後冒名頂替,冒充了十多年的南境主帥,並且……並且和樑國合作,一直暗中勾結,還差點就……就成了大事了……後來要不是現在小侯爺發現真相併且設局殺了冒牌的定遠侯滅口,他們早就拿下我大胤的南方諸城,並且直搗黃龍,根本不至於像是現在這樣受制於人,想要把太孫殿下討要回去還得看……看我們陛下的臉色……”
話,她只說到這裡就打住了。
當着蕭昀的面,她當然不會把目睹德陽被蕭昀滅口的那一段也跟着再重述一遍。
這本來該是個石破天驚,天大的消息,足以引起軒然大波的,可她說完之後,這殿中的幾個人卻都安安穩穩的坐着,一個比一個還鎮定從容,一片和氣平靜。
姜太后等了片刻,既沒等到蕭昀發難也沒聽到武曇開口澄清否認,她卻是按耐不住了,冷哼一聲道:“這件事絕不是空穴來風,晟王妃你也莫要想要憑着巧舌如簧就妄自開口替武家開脫,今天剛過來的時候你也等於是當着哀家的面親口承認過了,哀家之所以沒把南樑的使團叫過來讓這奴才當面認人對質,已經是顧念老臣的顏面在給定遠侯府臺階下了,你休要得寸進尺。”
武曇表情淡淡的看向她,卻沒接她的話茬,反而執着的又追問了一遍之前的問題:“我祖母呢?請她出來!難道就因爲聽了這宮人的一席話,太后娘娘就將我祖母做亂臣賊子誆騙進宮並且加以殺害了嗎?”
這是她本末倒置來索要武老夫人的時候嗎?這丫頭究竟是有多不把他們母子看在眼裡?
姜太后眉毛倒豎,忍無可忍的當場又要拍案而起。
錦竹一看氣氛不對,一邊按下姜太后給她撫胸口順氣一邊趕緊給武曇解釋:“王妃,武老夫人無事,就是吃了茶現在正在內殿小睡。”
姜太后那邊還目光陰測測的盯着她不撒眼。
武曇倒是相信錦竹的話,確定老夫人無事,她才緩慢的站起來朝上首走過去,一邊纔是和姜太后針鋒相對的冷笑出聲:“就是因爲聽了一個居心叵測的婢女的片面之詞,皇嫂就懷疑我武氏滿門對朝廷的忠心麼?我承認什麼了?那會兒我進來的時候您這滿殿好幾十個侍衛,您倒是把他們叫進來逐一對質,看我什麼時候有承認我武家出了叛逆之臣?”
姜太后被她翻臉不認賬的坦然神情驚得目瞪口呆。
武曇從袖子裡摸出那個小瓷瓶拍在蕭昀面前然後又轉身走了回來,才又一邊繼續道:“今天我剛一進門皇嫂就揚言要將我賜死,生死大事面前,我不過虛以委蛇敷衍她兩句她也當真?陛下您總不會也那麼天真吧?”
她坐回蕭樾身邊,重又朝着蕭昀面前放着的那個小瓷瓶擡了擡下巴:“皇嫂說服用之後六個時辰纔會毒發身亡,宮裡的好東西我也不便私藏,陛下還是收回去吧。”
蕭昀盯着那個小瓷瓶,臉色鐵青,額角青筋又一根一根的蹦出來。
也得虧武曇這輩子自恃有蕭樾撐腰,十分放肆,再加上她還是個膽子奇大不按常理出牌的,她要是還像上輩子那樣處處受制,逆來順受,這時候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心裡的挫敗和無力,不可遏制的又再度涌上來。
他伸出手去,將那個小瓷瓶抓握在掌心裡,垂眸盯着,半晌未置一詞。
姜太后看在眼裡,就更是確信他這是鬼迷心竅被武曇灌了迷魂湯了,胸中怒意翻滾,恨得要命。
可是當着蕭昀和蕭樾的面,她已經失去先機,又不能再對武曇怎樣了,就只能咬着牙忍耐。
蕭昀握着那小瓷瓶好一會兒才緩緩的擡起頭,輕描淡寫道:“不過片面之詞,無憑無據,母后休要聽風就是雨,定遠侯府四代忠良,朕相信他們的爲人。”
他會維護武曇,已在姜太后的意料之中,但是親口聽他說出來,心中還是又氣又恨,暴躁不已。
然則還不等她開口訓斥,跪在地上的拂曉卻尖叫出聲:“奴婢確實親耳聽到的,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點虛假!”
武曇轉頭朝她看去,嘲諷的勾了勾脣,表情好整以暇:“本宮對這事情的真假半點也沒興趣,或者你可以告訴我你背後真正的主子究竟何人?”
事情的經過果然不出所料,是有人做了一場戲,故意利用德陽傳話把武勖的事傳了出來。
可是很奇怪,如果是爲了一舉摧毀他們定遠侯府,這拂曉就應該慫恿德陽當衆大鬧,鬧到盡人皆知,而不只是偷偷去找蕭昀而已,再有這個宮女自己,她也沒在外面大肆宣揚,而只是對姜太后一個人說了。
難道這一次他們最終的目的就僅僅是爲了試圖利用姜太后出手來殺她區區一個人?
不!姜太后沒這個本事!
她去了大胤皇宮兩次,在那個羣敵環伺的地方都能全身而退,那位阮先生不可能還這樣看輕她,會以爲憑着區區一個姜太后就能奈何的了她。
姜太后這次出手,根本就成算不大,對方那麼處心積慮的佈局算計,難道會出這樣成功概率不大的計策?
或者這又是做的兩手準備?如果姜太后能順利殺了她最好,蕭昀要維護姜太后,蕭樾要爲她尋仇,兩人必定一拍兩散,而就算不能……
像是現在這樣,他們夫妻就和姜太后徹底成仇,和蕭昀之間的關係也要惡化,再不復從前。
對方這是——
還是志在挑撥蕭樾和蕭昀之間的內鬥再從旁漁翁得利?
一瞬間的工夫武曇就又想了很多。
那邊蕭昀已經從她言語間聽出了一些內幕,如夢初醒般狐疑的看向拂曉。
姜太后卻只當武曇是在找藉口開脫,不忿的厲聲喝斥:“你休要在這裡東拉西扯,顧左右而言他,難道非要哀家公事公辦叫人去傳了南樑的使臣進宮對質嗎?”
她這是氣急敗壞之下的衝動之言,其實大家都清楚,這件事既然已經過去了,就最好不要再翻出來追究,否則鬧大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可現在武曇從她的眼皮子底下跳出了她精心設計的圈套,姜太后是徹底被她激怒了,已然顧不得什麼大局了。
“來人!”她蹭的站起來,氣急敗壞的大聲喊人。
“母后!”蕭昀立刻也跟着站起來,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聲音裡帶着懇求,隱忍道:“夠了,這件事就到此爲止了!”
母子兩個眼看就要爭執起來,那拂曉看看姜太后又看看蕭昀,神色漸漸顯慌亂,含淚再度控訴:“陛下,事情真的是奴婢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並無半句虛言,您若……您若不信……奴婢願以死明志!”
她這絕對是早有準備,話音未落,突然踉蹌着爬起來一頭撞向右邊無人落座的小桌一角。
這種情況,以任何人的反應想拉她都搶不急,但今天這殿內卻守了數名高手,千鈞一髮之際,蕭昀身後的一個暗衛甩過去一個大花瓶,藍釉踢過去一張椅子……
情急之下兩人用力的方向剛剛相反,但因爲內勁十足,砰的一聲三樣東西撞在一塊,將原本擺放在牆根的桌子撞了個稀巴爛。
拂曉沒在預定的位置上撞到桌角,一下撲空,雖然還是一頭撞到後面的牆壁,但是力道已經減緩,加上牆壁沒有邊角,不容易造成致命傷,就聽咚的一聲,她撲在那裡,牆上留下一道血痕,她緩緩的滑落在地。
這一下雖然見血,但絕對不致命。
在場的多是練家子,一眼就見分曉,大家誰也沒當回事,隨後兩個暗衛走上前去將趴在地上的拂曉拎起來。
結果將她身子一翻——
卻赫然發現她喉間鮮血已經噴灑了一地,那裡竟是破開了一個血窟窿,而她手裡猶還抓着一塊尖銳的木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