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輪出現,大廳裡的氣氛明顯興奮與緊張起來。
董楓知道,那172件文物一定裝在這艘貨輪上,跟着興奮地握緊了拳。
與此同時,周離目光斜向下方,道:“來了。”接着又轉向蘇進,道,“跟我一起去接一下吧。”
董楓一愣,這纔看見屏幕右下角另一個分屏上出現了一個畫面,一列車隊正在駛進港口大門。一色一樣的沉斂黑色,帶着一種安靜無言的氣勢魚貫而入。
董楓目光緊縮,留意到了其中一輛的車牌號。
那簡潔至極的號碼已經說明了來者的身份,董楓的心情頓時激動了起來!
“走!”
董楓正在看,慕影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女主持從他身邊擦過,跟在蘇進他們身後匆匆往外走。
董楓立刻反應過來,跟着慕影一起出去,攝影師也第一時間跟上了。
一行人匆匆來到樓下,那支車隊正好駛過來,緩緩停下。
董楓眼角餘光看見大樓旁邊的兩名衛兵全部面向車頭,正在筆直行禮。
此時,蘇進和周離已經迎了上去,天空電視臺的三人稍微落後一步。
那個攝影師還在猶豫,後面一輛直播車先一步停在了旁邊,車上噼哩啪啦下了一堆人,扛着攝影師拿着話筒就衝了過來。
華夏電視臺是國家電視臺,他們這個表現,越發證明了來者的身份。
華夏電視臺一上,天空電視臺的人也不管什麼了,跟着一起拍,倒也沒被人阻止。
按理說,這些規矩其實在正式採訪轉播前都要定好的,但這次的事情來得太急,包括這支車隊來得都很突然,事前一點通知也沒有,現在現場也就跟着有點亂了。
車門打開,一個老人邁步走了下來。
他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裝,頭髮已經全白,但精神仍然非常好,腰板挺得筆直,跟旁邊那些衛兵幾乎不相上下。
董楓一看見他的臉,頓時張大了嘴巴。他上前一步,低聲問慕影:“這位是……”
“周老!”慕影也很吃驚,先一步叫出了對方的尊稱。一瞬間,她激動得臉頰都有點發紅了,抓緊董楓的手臂,道,“快,跟緊一點,一會兒如果能採訪到,那就賺大了!”
這輛車另一邊的車門跟着打開,下來的是個中年人,相貌儒雅,戴着一副黑框眼鏡。他繞過車輛走過來,站在周老旁邊。
這張臉也是經常出現在各種新聞裡,讓董楓眼熟到不行的。
他的嘴巴張得更大,小聲急促地問慕影:“這是……談……”
慕影快速點頭,後面幾輛車的車門接連打開,下來的幾個人讓兩人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全部都是熟面孔,全部都是他們根本採訪不到的人物,今天聚齊在這裡,頂着岸邊的凜冽海風,滿面紅光地等待着什麼。
車隊最前面的是周老和被稱爲“談先生”的中年人,蘇進和周離先迎了上去,跟他們交談起來。
董楓站得有點遠,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是他意外地發現,這兩位大人物對蘇進的態度都非常親切,簡直像以前就見過的。
尤其是周老,看着蘇進的眼神就像看着自己的孫子輩一樣,親切裡充滿着愛護,反倒是蘇進那邊,明顯有些距離感。
他有些納悶,看着四人交談幾句之後,蘇進彷彿聽到什麼消息,轉身往後看。
周老緊盯着蘇進的背影,露出了極爲複雜的表情,談先生拍了拍他的胳膊,像是在安慰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
董楓納悶極了,突然聽見旁邊慕影道:“難道真是……”
“什麼?”他疑惑地轉頭問。
此時慕影也在看着那邊,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
這批大人物一來,碼頭上的氣氛再次變得莊重而熱烈起來。
一些人不知道從哪裡出現,動作極快地開始進行佈置,沒一會兒就佈置成了一個歡迎儀式的樣子,長長的紅毯從碼頭的停泊處一直延伸出來。
大人物們全部轉移到了那邊,這裡海風更加料峭,卻沒一個人離開,人人翹首以盼,看向茫茫海面。
慕影終於找到了一個機會,帶着董楓一起去採訪了談先生——周老終於還是不願意出面,拒絕了這次採訪。
令慕影意外的是,談話中,談先生絲毫也不吝惜對蘇進的誇獎,稱他爲“華夏最出色的年輕人,最頂級的修復師,國之瑰寶”。
第一個稱呼也就算了,後面兩個可就太難得了,它肯定的不是蘇進的未來,而是他的現在!
以談先生的身份,做出這樣的肯定,連國家文物局也不敢輕忽。
更別提,傳說國家文物局跟蘇進的關係非常好,很多重要的新政策都是在他的指導下完成的。
這樣一來,蘇進切切實實地在華夏文物圈站到了最頂峰的位置,成爲了文物修復屆的代表人物。
董楓在一邊聽着談先生和慕影談笑風生,一邊仍然有一點不可思議的感覺。
今天剛剛見面時,他還在想蘇進的年齡呢。
誰能想到,一個不到二十年的年輕人,就已經擁有了這樣的權威。
但想一想他展現出來的實力,好像又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董楓下意識地看向蘇進,發現他正在打電話。同時,他的目光又觸到了另一邊的另兩個人。
周老正跟周離站在一起,小聲說着什麼。最後,兩人一起看向蘇進,露出了之前那樣複雜的目光。
董楓有些好奇了……
這眼神,不像是對有出息後輩的讚賞,反而像是某種遺憾與期盼……
蘇進跟周家,是有什麼關係嗎?
這時,蘇進突然放下電話,看向海面的另一邊。
幾乎就在同時,汽笛聲響了起來,彷彿正在指引航向。
一條白色的船影遠遠地出現在海面的彼端,沐浴着冬日的陽光,正在向他們駛來。
一時間,碼頭上的氣氛變得無比熱烈,人羣騷動起來,一起向着那邊涌去。
在無數道期盼的目光中,貨輪越來越近,船舷上“伊利莎白號”的花體英文字母出現在人們面前。
蘇進這才發現,定義它是貨輪是自己先前相當然了。
伊利莎白號其實是一艘遠洋遊輪,四層高,上面有無數房間,相當龐大。
汽笛聲再次響起,悠遠而綿長,與伊利莎白號自身的汽笛聲交相應和。
在這樣的召喚中,遊輪緩緩靠岸,最後下錨固定。
片刻後,遊輪底層的艙板打開,露出一個向下的斜坡。
蘇進緊盯着那邊,這一刻,連他的心也忍不住激動起來。
斜坡上出現了幾個人影,其實一個五十多歲的高大男子尤爲顯眼。
他穿着一套棕色的獵裝,外面套一件黑色的大衣,大步流星地一邊向下走,一邊跟旁邊的人說話。
他看上去仍然懶洋洋的,彷彿跟以前沒什麼變化,但蘇進面對他的心情,卻不再像之前那麼漠然了。
他心裡很清楚,當初他對愛德華提出的那個要求聽上去很輕鬆,但要落實下來其實非常困難。
那172件文物中間有幾件,是當初一個私人收藏家捐贈給倫敦大英博物館的。
這個收藏家曾經立下遺囑,要後人絕不把這些文物歸還給華夏,也不能賣給華夏人。
雖然這只是一個個人,還已經去世了很多年,但是他的遺囑同時也代表了英國某些階層的意志。
想要改變這種意志,其困難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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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德華憑什麼一直堅持下去,直到完成爲止?
除了他個人的信用以及他欠的蘇進的一個情,還多虧了周景洋。
僅僅只是從海外傳來的隻言片語,蘇進也能猜得到周景洋做了多少努力。
他這樣努力是爲什麼?
還不是爲了自己這個十多年前被他弄丟的“兒子”?
“父親……”蘇進在心裡咀嚼着這個字眼,雖然還不能完全承認他的存在,但不得不承認,之前的那種漠然與隔閡的確少了很多。
他深吸一口氣,跟周離打了個招呼,一起向着伊利莎白號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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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發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