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夫妻‘情調’間,房門口傳來‘篤篤篤’的敲門聲,宋天楊問了一聲是誰,阿蘭的聲音便清清脆脆地傳了進來:“三少爺,您起來了嗎?”
“什麼事?”
“老爺讓你過去書房一趟呢!”
聞聲,宋天楊臉上的笑意收斂,眸間已多了幾分警惕:“好,我馬上去。”
還不確定自己起沒起*就讓下人來請,這在宋天楊的印象中還是頭一回,父親的性子素來不焦不燥,什麼事這樣急?
跳下chuang,宋天楊跟慕千雪說了一聲要去找父親,然後連睡衣都沒換就直接去了宋父的書房
推開書房的門,宋父正戴着老花鏡坐在書桌前擦試着自己的心愛古董檯燈,宋天楊進了門也沒打招呼,只是很隨意地落座,順手又抄過一本書在手裡翻着,眼光卻沒有落在書上面。
“來了?”
宋建仁頭也不擡,依舊很認真地擦着手裡的燈,還問:“天楊,你覺得爸這個燈怎麼樣?”
“爸,有話就直說吧!這麼早就叫我過來,不是讓我看您擦古董吧?
“這個燈不是古董,只是很普通的檯燈。”
“不是?”
怎麼會不是?
自他有記憶以來,父親就十分喜歡收集古董檯燈,這一盞燈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放在了父親的書桌上。這麼多年來,父親也一直很喜歡。他曾好幾次看到父親如今日這般小心的擦試着,他原以爲,這盞看似普通的檯燈一定價值連城,纔會如此得父親喜愛,可父親現在卻告訴他,這只是很普通的檯燈,不是古董。
不是古董父親怎會如此愛不釋手?
“這是老慕送我的,那一次他出任務,回來的時候經過一個小鎮,看到這檯燈特別精緻,就買回來送我了。”說到這裡,宋建仁很是溫和地笑着:“老慕那時候的津貼很少,買這盞燈用了他不少錢,可他覺得我是個斯文人,就喜歡這種漂亮的燈,就挑了盞最漂亮的給我。”
說到挑了盞最漂亮的給他的時候,宋建仁臉上的笑意更甚,似乎陷入了很久遠很久遠的幸福回憶裡。當年宋建仁也是行伍出身,所以這種對戰友的思念之情宋天楊很能感同深受,目光不由得也落在那盞燈的上面。
確實是盞精緻的燈,也很漂亮,可正因爲太漂亮了,所以和宋建仁收集的那些格格不入。但擺在這古色古香的大書桌上,卻有如點晴之筆,說不出來的養眼。
“燈,很好。”
這時候聽到一聲老慕,宋天楊心裡百感交集,父親認識兩位姓慕的,一個在很久之前因空難去世,還有一個卻出了車禍………
宋建仁手裡的抹布一鬆,將燈擺平在書桌上,反問:“你也覺得很好是嗎?”
“嗯
!”
扶了把眼鏡,將眼底凜冽的寒光收起,宋建仁又問:“如果有一天,我把這盞不是古董的檯燈傳給你,你能像我一樣愛護這盞燈麼?”
把燈送給他?爲什麼?
他素來不會擺弄這些東西,扔給他別說是擦也,恐怕看都不會多看一眼,不過,這燈是慕千雪父親送的………
“爸,您想說什麼?”
目光灼灼,宋建仁直截了當地問着自己的兒子:“你知道多少了?”
“………”
宋天楊眯眸,雖然父親沒有說明,但他卻隱隱明白了父親所問。
見他不語,宋建仁也沒有再繞彎子,直言道:“我知道程力一直在查,查到哪裡了?”
“爸,您肯跟我說實話?”
一開始他着手查六年前的事只是因爲想要擺脫慕千雪,後來查六年前的事,是因爲不想失去慕千雪。好幾次他都想要問問父親,六年前到底是不是還是什麼瞞着自己?可是,杜宏宇的那些話卻讓他徹底的死了心。
有些事情,做過就是做過,如果一再追着不放,只會顯得他不負責任。所以,他沒有再問父親什麼,一來是想直接承擔應該屬於自己的責任,二來,他也覺得六年前父親沒有跟自己實話,現在也同樣不會,否則,這麼容易查的一件事,不會費上程力那麼多的氣力。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父親會突然把自己叫來說這一番話,還主動問他查到了哪裡。他是想知道真相的,雖然真相可能很殘忍,可至少比一知半解的強。他不會逃避自己的責任,但,他也很想知道當年自己錯的究竟有多離譜。可這一切,都需要父親的坦白。
“原本真是不打算跟你說這些的,可現在………”
紙,終歸還是沒能包住火。
如果是別人知道也就罷了,用錢就能解決,可偏偏是桑妮。有時候,命運就是這麼的反覆。他費盡心機地瞞了六年,結果,卻反倒比六年前還不盡人意,如果是以前讓她知道真相,她可能就只是恨着宋天楊,恨着宋家,可現在,如果慕千雪知道這個真相,她是愛也不能,恨也不能………那該多痛苦?
“爸,真是我開的車?”
“杜家的人是這麼說的。”說罷,宋建仁一頓:“阿宇,也是這麼說的。”
“………”
杜家人這麼說的,阿宇也是這麼說的。
聽到這些的時候,宋天楊心頭五味陳雜,如果只是杜家人說的還好,偏偏杜宏宇也是這麼說的。宋天楊不相信別人,還是相信杜宏宇的爲人的,他素來不懂得撒謊,更何況是這麼大的事,阿宇也不應該會這麼陷害自己
。
所以,車是自己開的,人是自己撞的,真的沒有什麼好推脫的了。
“那時候你醉死了過去,身邊只有一個嚇得面無血色的阿宇,他說是你,那就只能是你了。”
宋建仁眸光隱隱一動,似乎連他自己都不甘心。
畢竟,六年前的事本該是鐵板釘釘的事實,偏偏只有人證,而且,只是杜家的人證。杜宏宇也是宋建仁看着長大的,是個好孩子,他並非不相信那孩子的話,可是,偏偏他在出事後就直接出了國,六年都躲着自己。
宋建仁本是不願多想的,可杜家的種種行徑,卻讓他不得不多想。宋建仁和杜勝相交幾十年,可到了如今,爲了凌雲航空也走到了幾近反目的地步。宋天楊總說他對杜勝太護短,殊不知,他不是想要護杜家的短,而是,不得不護。
杜宏宇說開車的是宋天楊,杜勝也這麼說,就這一條把柄捏在對方手上,宋建仁便無法動彈。
這幾年他讓宋天楊全全處理凌雲航空的一切,甚至連財務都是獨立覈算的。爲的就是不想被杜勝牽鼻子着走,可是,車禍那件事卻讓他束手束腳,怎麼都放不開了。
這幾年,他一直在秘密查證六年前的事故。
可是,每每查到關鍵的地方,總是會卡殼。宋建仁隱隱感覺有一股暗流在阻止他知道六年前的真相,他也想過開車的可能是杜宏宇,是杜家在阻止他查到一切,可他更清楚,杜勝若是有這樣的能力,凌雲航空早就是他的了。所以,不可能是杜家的人,那麼,就代表着還有第三支力量。
是什麼人在暗中一直盯着這件事?
又是什麼人有如此大的能力,能阻止京市宋家?他知道,這隻黑手遠比他想象中要巨大,所以,宋建仁從不敢冒然行動,可現在,桑妮居然知道了真相。
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也是一個解密的關鍵點。
透露信息給桑妮的那一方,很有可能是那第三支力量,或者說,與那第三支力量密切有關,否則,以宋家的封鎖能力,桑妮不可能從‘主幹道’上得知這件事。
或者,他應該順藤摸瓜………
“爲什麼瞞着我?”
“因爲不想你坐牢。”宋建仁很直接,用的理由也不算高大上,可憐天下父母心,他是宋氏王國的主宰,卻也只是一個心疼兒子的父親。縱然他闖下彌天大禍,可只要他還有力量,就絕不會讓兒子出事,更何況是去坐牢。
“就算是車禍,我也不是蓄意謀殺,可以庭外和解的不是嗎?雖然那樣一來………”雖然那樣一來,他可能當時就失去了做慕千雪丈夫的資格,可至少,他不會混帳這麼多年還不自知………
宋建仁眸色淡淡,口氣也很平穩,聽不出什麼情緒:“本就是庭外和解了,只不過,去和解的人不是你罷了
。”
“爲什麼不讓我去?”
他是鐵骨錚錚的男子漢,不是敢做不敢當的縮頭烏龜,如果當年他知道自己犯了多麼嚴重的錯誤,就算是窮其一生,受盡白眼,他也會全力護航慕千雪的未來,不會讓她受半分委屈。可是,因爲他的不自知,他害得她們姐妹六年來受盡了委屈,甚至在嫁給自己後還要委曲求全。
他真是混啊!真是悔啊!
“你醉了兩天兩夜才醒來,醒來的時候,就已經處理好了。”
“所以,您就讓別人替我頂罪?”
六年前明明發生了那樣慘烈的車禍,兩條人命,可偏偏讓人去查的時候,一無所獲。如果不是程力意外地看到那些照片,他或者連車是自己的都無從得知,可想而知,父親當年是用了怎樣的雷霆手段壓下了這麼大的一樁慘案。
“只能這樣。”
當年的事故發生的時候,慕千雪只有十八歲的孩子,可她面對那個‘肇事司機’的時候,態度依舊謙和。宋建仁永遠記得她當時對那個‘肇事司機’說的話。
她說:“這是個意外,所以我不會恨你,但,我永遠也不原諒你。”
因爲這句話,宋建仁更加堅定了要讓她做宋家的兒媳婦,只是,如果不瞞下這樣大的一件事,就算是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恐怕也是不會接受宋天楊這個人的。所以,說他自私也好,說他殘忍也好,總之,他的出發點真的是想好好照顧慕千雪兩姐妹。雖然,這樣的照顧是建立在欺騙之上的。
“您不是這樣的人。”
在宋天楊的印象中,父親素來正直,如果當年是自己開的車,他一定會讓自己承擔責任,可是,偏偏就沒有。他分不清心裡是感激父親還是埋怨着父親,可是,如果不是父親這麼做,他現在永遠也不可能和慕千雪如此親近,更沒有權力擁有她那樣美好的女孩。
心中的天平在傾斜,他是想要承擔後果的,可是,他也害怕那樣的後果,如果慕千雪真的不原諒他,恨他一輩子,他還怎麼活?
“原本不是,後來……就是了。”
是的,原本真的不是,可是後來,他還是決定要做個‘卑鄙的人’。
畢竟,當年他是真的開不了這個口。他的命是老慕救的,可他卻死在了自己兒子的車輪之下,這是何等的罪孽深重?連他自己都算不清,又如何開口對慕千雪說?
如果,瞞下一切能讓孩子們都過得更幸福一些,心裡的怨恨少一些,活得輕鬆一鬆,這樣的罪孽他願意自己來揹負。哪怕日後黃泉之下他無顏面對老慕,可是,至少在他有生之年,他會盡力護着慕家姐妹的周全。而他死後,這樣的責任也會落在宋天楊的身上,同樣盡心心力地守護她們一輩子
。
“爸,我需要一個理由。”
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而不是這樣表面上看着合理,實際上卻讓人感覺是在護短的理由。如果真的只是護短,就算是父親同意了,爺爺也不會同意,爺爺當了一輩子的兵,老來對他們的要求也不高,只是要求做個正直的人。
如果這一點都做不到,爺爺不會允許父親還掌着宋家的大權,所以,這個理由說服不了宋天楊,他也不可能接受!
宋天楊去了宋建仁的書房,慕千雪洗漱完畢後,便自己下樓去吃早餐。
起得太晚,她不好意思讓下人們弄,原是打算自己煮兩碗麪吃的,可沒想到家裡的下人們早就預備好了她和宋天楊要吃的東西。
她不好意思着對阿蘭說謝謝,可阿蘭卻告訴她,全天二十四小時,只要她想吃應有盡有。慕千雪這時候才真正體會到自己是宋家的三少奶奶,而宋家的這種奢華生活,她也應該慢慢適應。
安靜地吃完早餐,宋天楊卻還沒有下來,她擔心地看了一眼書房的門,猶豫着要不要過去叫他。
最近的事情出的太多,今早的新聞後宋天楊就讓宋爸爸叫走了,她很難不往那個方面講。從網上的反應來看,這一招以緋抑緋的效果還是很好的,可是,醜聞的事情畢竟影起了凌雲航空的動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個,宋爸爸才把宋天楊叫去問了這麼半天。
也不知道問的是什麼,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罵他,也不知道………
慕千雪真是擔心死了,扭頭問阿蘭:“要是三少平時犯了錯,爸都是怎麼罰他的?”
阿蘭沒想到慕千雪會問她這些,歪着頭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答了一句:“那得看犯了多大的錯了。”
“要是很大很大的錯呢?”
阿蘭不知道怎麼回答,就隨口說了一句:“三少奶奶,其實我也不知道,可是六年前三少爺鬧的兇的時候,老爺子拿出他的黑鞭子蘸了鹽水,抽了三少爺十鞭。”
“啊?”
十鞭?還蘸了鹽水?
慕千雪想一想就全身發抖,也虧得他忍了下去,身上居然也沒留疤痕。
這時候阿蘭終於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忙擺着手道:“三少奶奶您別怕,那是老爺子抽的,不是老爺抽的。”
“那爸會不會罰的更重?”
“這,應該不會吧?”阿蘭抓了抓頭,又嘀咕道:“老爺是不打人不罵人的,聽說三少爺十歲的時候不小心放火燒了人家的房子,老爺也沒打也沒罵的,就罰他下雪天光着膀子在園子裡跑了十圈………”
“………”
越聽越聽不下去了,慕千雪急得從餐桌上‘蹭’地一下便站了起來,拿着宋天楊的早點便直接上了樓
。管不了那麼多了,她就以送早餐爲由進書房看一看,如果沒事就趕緊出來,如果真的有事………
畢竟,宋爸爸對自己總還是客氣一些,如果有自己在旁邊就算他想責罰宋天楊,多少還是會有所顧忌。這麼想着,慕千雪腳下更急,端着早餐飛快地朝着書房而去。
對上宋天楊夜鷹一般的眼神,宋建仁不焦不燥。只是手指卻放在那臺燈上無意識地來回摩梭着。
宋天楊要的理由,他不是沒有,這麼多年都不說也是覺得沒有必要再提,可現在他已經問得這樣直接,宋建仁也覺得沒有必要再瞞他什麼,遂道:“你只知道你爺爺讓你復員,可你知道真正的原因麼?”
說到此處,宋建仁一頓,又問道:“你還記得你復員那一年,調任你們軍區做總司令的是誰麼?”
“吳首長?”
六年前,他被迫復員。爲了這件事,他有家裡大鬧了一場,爺爺無動於衷,父親也無動於衷,直到後來他被首長親自送回宋家,他才知道爺爺這一次是鐵了心的要他出來,他不甘心,所以纔會墮【落】了那麼一段時間。
等他冷靜下來後,也曾問過父親和爺爺原因,只是,他們始終對此守口如瓶。漸漸的,他也就不問了,可沒想到現在,明明說的是慕家的事,突然又提到了他復員的那件事上面。這是宋天楊始料不及的,卻也讓他心中的疑團,越滾越大………
到底,父親和爺爺心中還隱藏着什麼樣的秘密?
“他是莊子健的外公。”
“………”
莊子健,居然是那小子………
要說到宋天楊與莊子健的恩怨,其實要從他初入伍開始。那時候莊子健和宋天楊都是軍三代富二代,按理說他們有着類似的背景更應該惺惺相惜纔對,可偏偏還有句俗話擋在他們二人中間,那便是一山不以容二虎。
那時候,某軍特戰隊裡的二虎,便是宋天楊和莊子健。
如果莊子健真的是個梟雄式的人物也就算了,偏偏莊子健是那種雖然出類撥卒,卻又喜歡仗着自己的後臺和背景搞特殊的人。所以,宋天楊一直很瞧不起他,兩人從入伍開始就互看不順,直到後來一起進了特戰隊,爲了爭特戰隊某中隊隊長的名額,兩人在部隊*上時便打了一架。
兩人都有自己玩的一票人,那時候打的是羣架,也不知道是誰動的手,總之,那一瓶子拍到莊子健腦門上後,他不但破了相,還成了個白癡。雖然那瓶子不是宋天楊拍的,可帳卻記在了宋天楊頭上,爲此,莊子健的父母到部隊裡鬧過一次,是爺爺打的招呼才壓了下來。他還以爲那件事兒就這麼算過去了,可沒想到,吳首長居然是莊子健的外公,而且就在莊子健出事後不久,便調到了自己所在的部隊
。
其居心,可謂是不言而喻!
只是宋天楊怎麼也沒有想到,爺爺逼着自己復員,中間還有這麼曲折的一段過往。
見宋天楊似是大大地吃了一驚,宋建仁又語重心長道:“我和吳首長同年入伍,他的性子我很清楚,用睚眥必報來形容一點也不爲過,你和莊子健之間那恩怨化不化解得了你自己心裡清楚,你爺爺若不逼你回來,還能如何?你是知道我們家多缺一個軍政方面的‘好幫手’的,可你爺爺爲了你寧可走一圈又一圈的彎路,也不敢冒險把你放在部隊裡。”
“爲什麼不早一點跟我說清楚?”
聞聲,宋建仁偏頭看了兒子一眼:“當時跟你說你就能想明白了?你就能乖乖復員回家了?”
“………”
知子莫如父,正如父親所說,就算當年早知道是這個原因,他也不會答應復員。他是那樣熱愛部隊,甚至動了在那裡呆一輩子的想法,可是………
可就算他不會同意父親和爺爺的決定,至少後面被強行弄回來後不會反抗得那樣激烈。如果不是當時爺爺的做法催生了他的逆反心理,當初他也不可能那樣通宵買醉,四處胡天海地,如果沒有那一段荒唐的歲月,也就不可能出那樣慘烈的車禍了。
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你爺爺和我當時的意思,是想讓你復員回家,從政。結果路都幫你鋪好了,你卻開車撞了人,不幫你瞞下去還能怎麼樣?”
“可我不是故意的。”
說到這裡,宋天楊也是滿臉無奈,他素來自制力不錯,那天晚上偏偏醉死了過去,一點自己開車的印象也沒有。要不然,哪裡還能這麼憋屈?
“這算是理由嗎?”說着,宋建仁眸色俱厲地質問道:“醉駕,超速,撞死人,逃逸………還不是故意的?”
“………”
父親說的對,這根本就不算是理由。醉駕本是可以避免的,所以,說來說去還是自己的錯,無可駁辯。
“就當是理由好了,可你想過沒有?只要吳首長一句話,關你進去後就算不會要了你的命,也會直接把你廢了,等咱們事後把你弄出來,別說是從政了,就算是從商你也沒機會。”
宋家自宋老爺子退下來後,軍政處一直缺個給力的人物,宋天楊原本也是宋家決定扔到部隊裡一直髮展的,可出了那樣的事情,誰也不敢再冒險。於是宋老爺子便着手安排讓他從政,原意是直接讓他進公安廳,可後來,又出了大事………
宋家能按下那樣的動靜已經很不容易,如果繼續在風頭上讓宋天楊從政,很可能是把他捧得有多高,後面就跌得有多慘。於是權衡再三,宋老爺子最後還是放棄了軍政這一塊,直接讓他棄武從文,經了商
。
“你是宋家的子孫,就算是犯了天大的事兒,宋家能幫你們扛過去的就一定不會坐視不理。更何況,老慕的死,我也是有懷疑的,至少阿宇的反應就很奇怪。所以,在事情沒有搞清楚之前,我不可能讓你被關進去。”
聞聲,宋天楊意外地看了父親一眼:“你說阿宇的反應很奇怪?”
宋建仁點了點頭,道:“當時他嚇的不輕,說的最清楚的一句話就是,車不是我開的。當時車上只有你和他,不是他開的,也就只能是你。”
說到這裡,宋建仁略略一頓,擡着看着宋天楊沉重道:“事後,我也查到阿宇當時還沒有拿到駕照,而幾個路口的電子眼我都想辦法讓人看過了,倒是有兩張拍到你的車了,看不清人的臉,卻分得清衣服的顏色,那時候,坐在駕駛位上的人,確實是你。”
“………”
聞聲,宋天楊一怔。
也就是說證據確鑿了?當時開車的就是自己,是他撞死了慕千雪的父母,也間接地導致了小雨的早產和病弱。
看着兒子懊惱的表情,宋天楊反倒安慰地說了一句:“也別這麼早下結論,車,也許不是你開的。”
“爸,您這是什麼意思?”
宋天楊全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了,如果車不是他開的,那就只有杜宏宇。可是,他爲什麼要陷害自己?
“還沒有證據,所以,一切都只是可能。”
並非宋建仁護短到失去理智,而是以他對宋天楊酒品的瞭解,他酒後亂性的可能性要比酒後失控的可能性大,大多時候他醉後就是昏昏沉沉地睡,所以,當時他纔想要查一查,原本還以爲是自己多心了,可一查就真的查出了問題:“那天晚上,從你們自那間夜店出來後,一直到事發地上的電子眼不是模糊了就是壞了,除了那幾張拍到車子的照片,一無所獲。”
如果能查到什麼還好說,偏偏什麼也查不到,而且是全部查不到,這如何讓宋建仁心服口服?
在京市,能有這樣的能力動電子眼手腳的人並不多,吳首長自然算是其中一個。如果吳首長的目的是將宋天楊弄進去好好的修理一頓,那麼公開電子眼拍到的內容更加容易定他的罪,可偏偏這些都是壞的,如果不是巧合,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電子眼拍到的內容,對定罪不但沒幫助,反而還有害處。
聽到這裡,宋天楊呼吸都急促起來:“怎麼會這麼巧同時壞了?”反常即是妖,一個電子眼壞掉,兩個壞掉都可以理解,可全部都壞掉就怎麼也說不過去了。難道,真的不是自己開的車?
“所以,我更加不能讓你進去。”
一開始,宋建仁只是希望車不是宋天楊開的,直到後來,他幾乎有八成的把握車不是他開的了
。如若不然,那些電子眼壞的就太沒有價值了。只是,無論他心中如何懷疑,都是沒有證據,所以這六年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以車是宋天楊開的爲前提做的。
畢竟,車是宋天楊的,而且他當時就在車上,無論車是不是他開的,他也有不可逃避的責任。
“那也不該瞞着我。”
“原本是不想瞞着你的,可偏偏和千雪有婚約的就是你,這嘴,你要你爸怎麼張?”說着,宋建仁也是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恨聲道:“你左右也是醉死了,不如什麼也不告訴你,也省得你日後對着小雪會有其它的想法,可我沒想到,你居然混帳地跑去退婚。”
想到那時候自己的衝動,宋天楊也是悔不當初:“那時候她才十八歲,我和她連面都沒見過,您就讓我們訂婚,我怎麼可能同意?”
聞聲,宋建仁隱在鏡片後的眼中精光一閃,反問道:“那麼現在呢?還想離婚麼?”
毫不猶豫地,宋天楊張口即答:“不想。”
“確定?”
“確定。”車是不是自己開的,可以慢慢查,可無論車是不是自己開的,慕千雪他都要定了,絕不放手。
“想過以後怎麼辦嗎?車禍的事,小雪還不知道。”
很清楚父親的意思,宋天楊也毫不遲疑:“那就瞞她一輩子。”
既然沒有證據,所有的猜測都只能是假設,有那兩張照片,車就只能說是他開的,所以,他對未來的安排,也只會以自己是肇事司機爲前提來準備,在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讓慕千雪原諒自己前,這個‘真相’,絕不能讓她發現。
聞聲,宋建仁的嘴角勾出一絲笑意,而後,眸間的厲色愈加濃烈:“萬一瞞不住了呢?”
既然桑妮已跟自己攤了牌,接下來肯定會有所動作。好在宋天楊今天的回答沒有讓自己失望,否則,那樣一個女人,就算是進宋家做下人,他宋建仁也是不允許的,更不要說是做宋家的兒媳婦。
“爸,您又想說什麼?”
宋天楊眸光一動,復又疑惑地看向自家那個被他稱之爲‘老狐狸’的父親。
萬一瞞不住了?父親怎麼會問這種話?
以他的能耐都查不盡全父親瞞下的這些事實,只要他們有心,慕千雪又怎麼可能比他知道的多?
“沒什麼,確認一下你的心意而已。”
宋建仁神色淡淡地把着馬虎眼,一句話就把之前的種種都揭過去了。桑妮的事情,他暫時還不想跟宋天楊提,至少,在他沒有搞清楚宋天楊對桑妮的確切態度前,他絕不會再給桑妮主動聯繫宋天楊的機會。
“去上班吧
!你已經遲到很久了。”
“………”
從這麼重要的話題直接跳到了上班的上面,宋建仁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可宋天楊心裡的疑團卻越來越大。他總覺得父親似乎還有什麼在瞞着自己,只是,如果父親不想說,他就算問多少遍也不會有答案。所以,與其死磨硬泡,還不如主動出擊。
看來,只讓程力去查已經不夠了,或許,他應該親自出手。這麼想着,宋天楊微微對父親點了個頭:“那我先出去了。”說罷,宋天楊交疊的雙腿打開,雙臂一撐便站了起來,很快邁着長腿走向了書房的門。
寬厚的大手握在門把上輕輕一轉,書房的門應聲而開。
拉開,擡頭,猛地撞上一雙烏黑的亮眸。
宋天楊心口一滯,緊張得呼吸都快停了:“雪兒,你………怎麼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