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句話,徐通只能苦笑無語。
在雲城這座城市中,不靠貸款在三十歲之前能夠置業買房的那算是鳳毛麟角,其中買房首付的大部分錢還必須依靠家中父母的積蓄來支付,而還貸則是自己的事。
這對於在一家僅有二三十人的廣告公司中任職的徐通而言,也是一筆不小的負擔,每個月將房貸還清後,剩下的錢僅夠每週末和女友去逛一逛街,看一場電影,吃一頓西餐,喝兩杯可樂而已。
而爲了減輕負擔,在新房鑰匙到手的第一週,他就將房子出租了出去,這更讓女孩雷霆大怒。
“我受夠了!沒車就算了,連房都租出去,你還要住你爸媽家裡嗎?”
女孩的憤怒是有原因的,由於徐通父母家的房是八十年代蓋的,早已年久失修,房型又極爲不合常理,特別是在隔音功能方面,遠比不上日後的商品房。
這在每一回**的過程中都讓女孩有一種放不開手腳的感覺,而更讓她羞怒的是,她在走出小區的好幾回都看到隔壁鄰居拿着異樣的目光在看着她,這讓她腦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在她和徐通肉搏大戰的同時,隔壁的人正把耳朵貼在牆根下。
“走就走了吧,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來,喝酒!”說話的是宋子帆,他就是徐通的隔壁鄰居,也是徐通的中學同學,鐵哥們。
但比徐通幸運的是,在他大學畢業那一年,宋子帆的父母因一場車禍去世,肇事司機賠了三十萬。這錢對於當時的雲城人而言,絕對算是個大數目了。
那時的房價並不高,就算是在最繁華的中心區,也能買到兩百平的複式樓。但宋子帆絕不具備房地產投資的眼光,可他依舊在遠離中心區的地方買了兩套一百二十平的三房兩室,這在某些方面奠定了他自由職業者的地位。
徐通有的時候極羨慕宋子帆,擁有三套房的男人在雲城絕對是搶手貨,不過,宋子帆和徐通一樣,在不久前恢復的單身,但他是主動將那個粘人的女孩甩了的,於是在徐通的前面,他具有心理優勢。
“先休息幾個月,過完年了,咱倆一塊兒去打獵。”宋子帆見徐通的情緒還是有些低落,就安慰道。
他口中的打獵可以簡單的理解爲打炮,在他的眼中,女人就是獵物,區別在於是野雞,還是野馬罷了。
徐通笑笑,乾了杯中的酒,擡頭望向天上熾熱的日頭。在雲城,這十月的天氣一點都沒初秋的意思,也難怪有人把雲城稱之爲小火爐了。
又喝了兩杯酒徐通和宋子帆就分手了,徐通是下午還要上班,宋子帆則是要回家補覺。臨走前,宋子帆提醒了徐通一句:“你別鬧饑荒去碰公司的人啊,小心於然剖了你的皮。”
聽到這話,徐通就笑了,兔子不吃窩邊草,他還是懂的。
於然就是浩然廣告的老闆,也是從小和徐通一塊兒長大的美麗女孩。記得在高中宋子帆第一回見到於然時就驚爲天人,並且在他生命剩下的歲月中再也未見過比於然更美的女孩。
對此,徐通不以爲然。於然確實極美,可還遠到不了宋子帆說的那種地步,或許美不美這回事,也是見人見智吧。
在有段時間內,宋子帆向於然發起了極其猛烈的進攻,但失敗也極其的慘痛。從那之後,宋子帆對於然就抱着一種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心理,生理上的追求也就不存在了。
但宋子帆總會在喝多了的時候說起某一天看到於然帶着個帥哥去開房的事,這一點,徐通並不認同,他知道二十九歲的於然依舊是處女。
因爲於然是徐通認識的所有人中最虔誠的基督徒,在基督教的教義中,婚前是要保持着純淨的處子之身的。
宋子帆提醒徐通的話並不單指於然,在整個浩然廣告二十七名員工中,僅有徐通一人是男的,這是一種極易犯錯誤的工作場所。
所以,當三年前徐通說於然讓他去浩然廣告做策劃總監後,宋子帆當時是瞪大了眼的:“你小子慘了,絕對的慘了。”
但宋子帆猜想的情況並未發生,這並非是徐通長得有多麼的不堪入目,說起來,打扮得休閒時尚的他,一米七七的身高,在絕大多數的女人中是具有不小的吸引力的。
不過,在進公司的第一天,於然就鄭重的提醒了徐通:“你要是動我的女人,我就讓你好看。”
這話想象的空間非常大,但以徐通對於然的瞭解,廢除男配功能的可能性最大。極難想象說這話的女孩是當年那個流着青鼻涕,拉着徐通衣角叫他小徐哥哥的小丫頭。
和宋子帆分手後,徐通就走向位於豐華大廈的浩然廣告。
豐華大廈總共有三十層,在雲城中心區的寫字樓中不算矮,每一回走在樓下,徐通都下意識的擡頭看那插入雲間的尖角,這總會給他一種利刃破空的感覺。
在路過樓下的彩票站時,徐通停住了腳,走了進去。
“老闆,來張機選。”徐通掏出口袋裡的零錢,扔在了桌上。
“要不要來個二十塊的複式?”老闆將手裡捧着的瓷碗放在一旁,擦了擦嘴問。
徐通搖了搖頭,對他而言,買福利彩票僅是一項公益活動,就像浩然廣告上一回幫精衛地產辦的慈善拍賣會宣傳一樣,有零錢的時候就買,沒零錢的時候就算了。
要是原來那個彩票站的老闆,絕不會問徐通這樣的話,但在三天前,彩票站換了老闆,這是三年內第五次轉手了。
雖說這間彩票站位於雲城的中心區繁華地段,又是在豐華大廈這間人流最廣的寫字樓中,可買賣並不好,用上一位老闆的話說,彩民更喜歡逼仄的角落,這顯得神秘感更強一些。
老闆將打印好的彩票遞給徐通,就托起碗繼續吃飯,再不看徐通一眼。
這單買賣,他才賺了兩毛錢。
徐通握着彩票猶豫了一會兒說:“就按這張機選給我來個一千左右的複式倍投吧。”
失戀無疑還是有一些好處的,這讓徐通多了一些零花錢。
老闆忙笑着又放下碗,按徐通機選的號碼胡亂的給他安排了個複式。
給了錢,徐通把彩票放在錢包的夾層內,朝電梯走去。
“徐總,喝酒了?”穿得跟僞軍似的保安老吳笑着打招呼。
“嗯,喝了兩杯。”徐通點了點頭,走到電梯內。
這豐華大廈戴着總字頭銜的沒五百也有三百,老吳的話也僅是客氣。
一回到公司,於然就把徐通叫到了她的辦公室。
“宋子帆給我打了電話,說你失戀了?”於然定定的看着他。
她穿着黑色的線條紋OL套裝,裡面是一件銀藍色發亮的低領襯衣。
“是的。”徐通苦笑了下,宋子帆這個八卦男。
“傷心大發了?”於然蹙着細長的眉毛問。
“你是想用你的身體來撫慰我這顆受傷的心,還是想讓我回去準備下午項目會的事?”徐通突然含着笑問。
“滾!”於然瞪了他一眼,往門外一指。
徐通聳了聳肩,默默的朝辦公室門外走去。
於然看着這個男人的背影,在心中輕輕嘆了口氣。
房貸和生活的壓力已經讓徐通失去了年輕時那種飛揚的神采,於然想到高中時那個爲了保護她而被校外的小混混打倒在地上依舊一聲不吭,事後還拍打着她的肩膀,露出陽光般笑容的男孩,她就覺得心疼。
於然在這一瞬間甚至想要追出去把徐通叫回來,這對她而言並不一件困難的事,但這無疑會在公司中引起無止境的猜測,成爲新一輪八卦的源頭。
於然不想成爲別人茶餘飯後的話題,於是,她眼看着徐通出了她的辦公室,走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把門關上,站在窗口,掏出煙點上。
徐通從十一樓往下看,人都小得就像蝌蚪,而這無限往外擴張的城市就像池塘,芸芸衆生在這池塘中掙扎着出生成長結婚生子死去,有的成了青蛙,有的甚至成了青蛙王子,有的只能一輩子作蝌蚪。
下午的項目會徐通沒有參加,他被於然安排去浩然廣告手頭上另一個地產項目所在地考察。
說是考察,不過是走一走未封頂的在建樓盤,看一看戶型結構,瞭解一下各方面的訊息,和開發商打打交道,溝通感情。
等徐通帶着滿身酒氣回到家中,他的父親徐衛國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看中央四套重播的新聞聯播,母親林秀芳還在外面修築萬里長城。
“又喝酒了?”徐衛國皺着眉問。
任他怎麼都想不通,滴酒不沾的他會生出個酒桶一樣的兒子。
“嗯。”徐通換上拖鞋就往衛生間裡跑。
過不了一會兒,衛生間裡傳出一陣嘔吐聲。
徐衛國隨手換了個臺,走到衛生間門口問:“要不要泡杯熱茶?”
“不用。”徐通擺了擺手,扯下掛在洗手池一旁的洗臉巾,抹了一把臉,又用刷牙的杯子倒了一杯自來水,清了一下口腔,才走出來。
“媽還沒回家?”徐通掏出煙遞了一支給父親,點燃後吸了一口問。
“你媽十二點之前回過家嗎?”徐衛國反問了一句,見他沒事,就坐回了沙發上。
徐通推開房門,打開電腦,又走出來把脫下的衣服扔到洗衣機裡,聽到客廳裡的父親說:“嗬!三點四億!誰這麼好命?”
“什麼三點四億?”徐通問了一句,把洗衣機蓋上,啓動。
“福利彩票,”徐衛國說,“今天開出的大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