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嶺。
三岔河口。
暴雨纔剛剛停歇。
依舊有零星小雨降落在這片無人的森林裡。
西河由西至東,流淌在這裡,被一座如同刀鋒般的山體一分爲二,朝南北方向流轉。
因爲水草旺盛,以及擱淺的暗灘,急速的水流到這裡勢頭被減緩。
隱隱約約中,就看見兩道黑影,順流而下,被直接衝向一側,倒掛在了河邊。
“呲……”
伴隨着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人尚未睜開眼睛,本能的條件神經反應,讓他忍無可忍,在張開嘴發出倒吸氣聲的同時,又是一口喝水猛地灌進了肺裡。
“咳!咳!”
人影張大了嘴,用鼻子和口腔將淤水猛吐了幾口後,伴隨着將空氣吸進肺,大腦在長時間缺氧之後,重新開始恢復意識,
“什麼地方?”
秦凡在睜開眼後,看着烏雲密佈的天空,和從高空墜落的雨滴,有些迷茫地陷入到了遲滯,卻在感覺到有東西正牢牢纏住自己的腰,而自己的一隻手,也在潛意識抓住一個冰冷的物體不撒手時,混沌的腦袋猛然一驚,一幅幅驚心動魄的畫面,赫然在腦海中,走馬燈似的快速飛過。
“我沒死?”
“我居然沒死?”
在最後的關鍵時刻,蘭博基尼沖斷了西河大橋的護欄,直直掉進了水流湍急的河水裡。
當時在秦凡讓厲傾城踩剎車的時候,已經是眼看着來不及,兩個人就直接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在汽車衝出大橋的一瞬間,從車內一躍而出,逃脫了被困在車裡,然後窒息而死的結局。
“還好有上次和柳鶯鶯在死亡山飆車的經驗,要不然自己這次就真的死在了車裡,再無一點生機了……”
迷離過後,秦凡用空着的一隻手往腰上抓了抓,才發現自己是被茂密的水草給纏住了,福大命大,沒有被衝進三岔口,直接被淹死。
不過,他另一隻手……
秦凡有些心冷地將手裡的物體,使勁往眼前身邊拽了拽。
就看見一道火紅的身影,從水底被一點點拽了上來,有點像是他小時候,在河溝子裡,看到死人從水裡浮上來的場景。
頓時心頭一顫,就眼睜睜看着身穿紅裙的厲傾城,一點點浮出水面。
秦凡也記不得,厲傾城的皮膚,就是眼前這麼白皙,或者說是慘白。
宛如一具浮屍,雙眼緊閉,臉上毫無血色,就連肚子,也因爲過多的灌入河水,也腫脹了起來。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秦凡抓着她的手,就拼命地往岸邊上游。
可水草把腰纏的太死了。
秦凡又只能用一隻手去試圖將它扯開。
幾經嘗試下,當秦凡將水草解開後,幾乎已經快脫力了,但依舊死死抓住厲傾城的手腕,玩了命地游到了岸邊上。
“呼……呼……”
秦凡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河水裡漂了多長時間。
他記得自己從江市離開的時候,也就剛剛中午,可現在天色灰沉沉,也不知道是下午還是早上,反正身子已經是完全提不起一點力量,只能躺在溼漉漉的河灘岸邊,緩緩調整呼吸,一點點將體力恢復。
只是,餘光裡那一抹鮮紅,卻是如此的刺眼。
秦凡深吸了兩口氣,硬撐着胳膊從地上爬起來,來到厲傾城身邊,將她托起。
“傾城,能聽見我說話嗎?”
秦凡拍了拍厲傾城的臉頰,但是她卻一點反應也沒有,而且就連胸前的起伏也很難看出來,秦凡頓時心頭一驚,急忙將雙手交叉放在對方的身上,然後使勁的按壓了起來。
但是見厲傾城沒有任何反應,秦凡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捏住對方鼻子,使其櫻桃小嘴微張,秦凡趕緊將嘴脣映了上去。
秦凡立刻感覺到對方的嘴脣柔軟溼潤,還有些奇怪的味道,不過現在顯然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秦凡不停的按壓對方的胸口,然後給對方換氣,如此來回了幾次,厲傾城突然嘴裡吐出一大口水來,秦凡見狀大喜,連續又擠壓了幾次胸口,厲傾城又猛吐了幾口水之後,終於悠悠的睜開了雙眼。
“呼……你終於醒過來了,可累死我了。”
秦凡往旁邊的地上一坐,大口的喘着氣,他的體力本來就沒有恢復,又給厲傾城做了這麼長時間的高強度急救,實在是累的夠嗆,幾乎都快虛脫了。
“沒,沒死?”
厲傾城的情況,儼然不太好。
雖然甦醒了過來,但眼睛毫無神色,嘴脣也是蒼白的厲害,說話的聲音,更是有氣無力,就像是蚊子在耳邊嗡一樣。
“姑奶奶,你還想着死呢,我估計現在南都已經亂翻天了吧,能活着就是萬幸,就別想着死這些事情了。”
秦凡說着,摸了摸身上的幾個褲兜,當他發現手機當時放在車子中控,伴隨着車子一起沉入河底時,頓時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你手機帶了嗎?”秦凡轉過頭問道。
厲傾城說:“我不知道,你在我身上找找。”
秦凡看了眼,因爲衣服溼透,而將紅裙下,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現的淋漓盡致的厲傾城,搖搖頭說:“你也沒帶。”
這麼簡單的裙子,一看就全看出來了,根本用不着去找。
“可是這特麼的是哪啊?”
又休息了一會兒,感覺稍微恢復一些體力後,秦凡站起身,打探四周環境。
全是山。
放眼望去,四周的視線被山巒完全遮擋。
而且還能看見夾在山間的視線中,那一眼望不到頭,此起彼伏的山脈。
“這特麼是被困在羣山裡了啊……”
秦凡皺了皺眉,卻剛低下頭,就發現了面色有些潮紅,眼睛卻緊緊閉在一起的厲傾城。
“傾城,你怎麼了?”
秦凡急忙蹲下身子,用手探了下她的額頭。
滾燙!
“糟了!”
秦凡暗罵了一聲,下雨降溫,又在水裡泡了這麼久,估計厲傾城是發燒了。
而且溫度還不低。
秦凡試着用手輕拍她的臉,同時換着厲傾城的名字,但厲傾城整個人就像是陷入了混沌,她能聽見秦凡的聲音,卻給不出正常的反應,只是閉着眼睛,口中不斷地發出一陣陣虛弱的呢喃。
發燒不是什麼大事。
打針的吃藥就能好。
可是在這種荒山野嶺的環境裡,厲傾城的身體又這麼虛弱,發燒死人,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秦凡有些着急。
並不是所有農村的孩子,都具有特種兵一樣,野外生存和急救的能力。
他以前倒是聽說過一些,關於野外迷路之後,靠識別太陽和立竿見影的方法,找到離開方向,可此刻陰雨連綿,根本連絲光亮都見不到,更別提看影子了。
着急之際,秦凡下意識地,就擡手看了眼時間。
六點半。
下午六點半?
秦凡愣了愣,確認秒針一直在持續走動時,不由得感慨,媽的幾百萬的表就是好啊,不說時間有多準,最起碼防水的功能,就不是一般的手錶所能比的。
也就是說,距離事故發生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六個小時。
“六個小時啊……”
秦凡深深吐了口氣,高速路本來就搭建在人少稀少的村鎮或者是荒野,他還清楚記得,當時車子纔剛剛行駛過一段連手機信號都不穩定的山口,如果不出意外,短時間內想找到人家,和外界聯繫,恐怕不太現實。
“沒時間了。”
秦凡低頭看了眼厲傾城,他從小在秦家廟那種偏僻的山村長大,倒是對眼前的境況不怎麼感到恐懼,他只是擔心厲傾城的病情,事故、墜河、漂流、高燒……
如果不盡快找到醫生醫治,厲傾城恐怕有生命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