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柒有一種被鬼盯住了的感覺。
那老嫗緩緩地擡起一手,一隻留着尖長指甲的手指向她,聲音沙啞:“她來了,動手。”
她來了,動手。
樓柒只從這麼一句話就推測出來,這些人認識她的,不,也許說他們本來的目標就是她。陳十他們那些人,只是誘餌,爲了引她前來。
可是她並不認識他們啊,再者,她似乎也沒有得罪過這些人啊。
還是說,她的身上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怎麼想都不對,那幾個剛纔抓住女人的老頭又已經朝着她撲了過來。樓柒看到小寶退到人羣裡去,其他人都還是在吟誦着,只有小寶的嘴沒有動過,他更像是一個被控制住的傀儡。
這些人撲過來時,樓柒聞到了一種臭味,但是他們是人,是活生生的人。
這裡這麼恐怖,也並不是有鬼,是他們這些人營造出來的氣氛,是他們做的這些事令人覺得恐怖。
“你們想抓我還是想殺我?”
身形急竄而起,樓柒自那幾個老頭頭上輕踩而過,退到了另一邊,忍不住揚聲問道。她握着弒魂鞭,沒有想到這麼快就有讓它大顯神威的機會。
那老嫗看着她,明明是很僵硬的臉,非要露出一個笑容來,那簡直是難看得令人受不了。
“殺你。”
靠。目的這麼明確,應該不是要她身上的東西。
“要殺我,能不能讓我做個明白鬼?”人家願意說話,她也願意多問兩句,對於這些人爲什麼會處心積慮找上她,樓柒覺得自己總要問個明白的。
“明白鬼......”那老嫗說道:“鬼你也暫時做不了,先爲我們族人繁衍生植吧。抓住她。”
繁衍生植——
去你妹的。
樓柒長鞭甩出,捲上一個衝過來的老頭,一下子將捲了起來,狠狠地朝着其他人甩了出去。
一掃一片。
但是她覺得這些老頭不應該是這些人的主力軍纔對,年輕人呢?年輕男人都在哪裡?
還有,婁信他們呢?
她目光冷凝,下手沒有半分留情,只見她所過的地方黑色光芒掃出一片,那長鞭好像有了生命一般,靈活而彪悍。
“啊!”
一個老頭慘叫一聲被甩了出去,一頭砸在牀角,鮮血直冒。
“原來你們也會痛也會流血的嘛,還以爲你們裝神弄鬼久了就真的成了鬼呢。”樓柒冷笑一聲。紫雲狐竄了出去,對着後方一個想要偷襲的女人的臉就抓了過去。
想偷襲,沒門,沒門!
一人一狐都彪悍得令這些露出震驚的神情來。
“佈陣,用蠱陣。”那老嫗似乎也沒有想到樓柒會這麼強,手在袖袍裡掏啊掏,竟然掏出了一隻蟲子來。
那隻蟲子是赤紅色的,很大,全身硬甲,頭頂有一刺尖長的刺,在她的手裡還在不停地扭啊扭的。
樓柒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把這麼一隻蟲子藏在袖袋裡的,但是她現在幾乎可以肯定,這個老嫗是南疆人,或者,她是拜了南疆人爲師。
她最討厭的南疆人,飼弄蟲子的南疆人。
蠱陣她不巧正知道,就是這些人都有一隻本命蠱,自己加上本命蠱擺出來的陣,威力很大,那些蠱蟲會被指揮着,填補人所不能注意到的細小空隙,而人會逼着陣中的人儘量慌亂顯出破綻來,給蠱蟲創造攻擊的機會。
蠱陣的厲害她明白,所以她並不想戀戰,她只想快點找到婁信他們。
所以在他們陣法未成之時,樓柒突然長鞭一甩,末梢的尖刀彈出,凌厲地朝着那老嫗胸口飛刺了過去。
老嫗要擋,她卻突然收招急退,身形飛快地閃進了剛纔她瞄到的一道小門。
“該死的,竟然讓她跑了!”
“婆婆,要追嗎?”一個女人怯怯地問道。
老嫗瞥了她一眼:“她往族長他們那個方向去了,那是羊入虎口,還能逃得了嗎?你們都留在這裡繼續祭祀。”
“是。”
老嫗抓着那赤紅甲蟲,又露出一個僵硬得瘮人的笑容來,她自言自語地道:“樓柒,前面的路還長着呢,進了我鬼人一族的地方,希望你能玩得久一些。”她慢條斯理地從樓柒剛纔進去的那道小門進去。肖天保低着頭,機械性地跟在她的身邊。
詭異而窮兇極惡,暗夜裡像是魑魅魍魎都在陰笑。
......
黑夜裡還有人風塵僕僕,沾滿黑髮的露水,趕到了這奕王行宮廢墟之外。
寂靜中,有人突然一聲尖叫。
起夜的一個有些功夫、也想過來搏一搏看能不能得萬貫家財的一個女人被一個人滿身是血的男人給嚇到了。
四周迅速地燃起了火把,本來就睡得不是很熟的人們紛紛爬起來,從營帳裡出來,就怕錯過什麼重要事情。
火光照亮了那人。
那人是從廢墟里面逃出來的,這是四天來第一個從裡面出來的人,但是他也太恐怖了,一隻眼球突了出來,掛在眼眶處,搖搖欲墜。一隻手齊腕而斷,上身衣服破到無法遮體,胸口一道血痕,很直,就像是有人要將他從胸膛中間直直剖開一般,其中有一段傷口深了一些,血不斷地滲了出來。
衆人齊齊倒抽了口涼氣。
“這裡面到底是有什麼東西啊?”
“他怎麼成這樣了?裡面有人殺人?”不得不說,這一位真相了。
“你們別忘了,這是鬼宮。”有人幽幽地說了這麼一句,成功地讓紛紛吵吵的衆人同時一默。
是啊,這裡是鬼宮!他們都忘了,都一心只想着寸幽果,想着黃金千萬,良田百頃。
那人撲了出來,守着入口的士兵也不敢攔,紛紛閃開了。
他好像是憑着一股意志堅持到這裡,腳一跨出了那設出來的門,一下子撲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一動不動了。
“快,兵爺,看看他死了沒有。”有人叫了起來。這裡有將兵把守,他們都還算是安份。但是在這個時候叫兵爺,不過是因爲他們自己心裡有些犯怵罷了。
一個士兵上前去,伸出手指要去探向那人的鼻息,手指剛伸過去,那人卻突然擡起頭,驚懼地叫了一聲“別煮我”,然後猛地一口將他的手指咬住了。
“啊啊啊!痛!你鬆開!”那士兵慘叫,死命地要抽出手指,霍地抽是抽了出來,那隻手指卻已經被生生咬斷了一截!
“艹!”旁邊的士兵們都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抽劍就朝那人刺去,一連三劍,那人瞬間氣絕。
而那被咬斷指的士兵滿臉驚懼死死捂着傷口,擡頭問衆人:“他會不會有毒?我會不會死?”
衆人:“......”
杜文繪帶着手下站在外圍,看到這裡,面色更加差了。這裡面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情況?四十五個人進去了,只有一個出來!而出來的這個人傷得這麼恐怖,還已經被嚇失魂,他真的不敢想象,帝妃一個女人在裡面會是什麼樣的境況!
他沒有說出來,但是站在他身邊的一個手下卻忍不住低聲說了一句:“頭,帝妃應該是凶多吉少了吧?”
杜文繪心裡一顫,他可不敢想象帝妃變成這個男人這樣,要是她一身這樣的傷出來——
還來不及斥責那名手下,他竟然又來了一句:“萬一帝妃也傷成這個樣子怎麼辦?”
幾人陡然覺得周圍冷了下來,有人甚至下意識的撫了下雙臂,正想說句真他媽邪門,一道冷得像冰的聲音沉沉地傳進他們耳裡。
“你說誰凶多吉少?說誰傷了?”
杜文繪差點跳了起來!
帝君的聲音!
他猛地轉過身,看到了那踏着夜色而來,挾着寒氣,高大冷峻的男人。
杜文繪本能地想下跪行禮,但理智告訴他,這裡不合適。帝君竟然只帶了兩人前來!
“回話。”
沉煞不只是給人的感覺是冰冷的,事實上,他現在連一顆心都是冷的。他披星戴月一路飛馳,這樣撲了一身的寒露趕到,聽到的竟然就是這麼兩句話。
帝妃凶多吉少。
帝妃傷成這樣。
他想殺人。心臟剛剛差點停擺,他還以爲他趕不上!這個人,該死。
“杜文繪,還不速速回話!帝君問你,帝妃如今怎麼樣?”跟着而來的月一看沉煞的樣子就知道那人犯了他的忌諱。
樓柒的本事很強他們都知道,帝君不允許有人胡亂說她出事了,受傷了,凶多吉少了這樣的話。
猜測都不行。
帝君不允許有人詛咒她。也可以說,他自己根本就聽不得她不好這樣的話。
他若不出聲,那膽敢連說兩句的驛丞就要人頭落地了,這三百驛丞功夫雖然不一定很高,但是他們都有自己的本事,死了一個都可惜。
杜文繪趕緊應道:“回帝君,帝妃四天前進了廢墟,如今還沒有任何消息!”
沉煞看到了那死透了、正要被人擡走的屍體,面上霎時罩了一層寒霜,身形一閃,在所有人都還來不及反應時,如一道閃電掠了進去,瞬間身影就消失在一片斷垣殘壁之後。
月:“......”
杜文繪:“......”
帝君,能不這麼急嗎?他們怎麼辦啊?裡面危險啊!
月咬了咬牙:“走,全部跟上!”
進去,趕緊追上去。再過兩天就是十五了,帝君是不是忘了這一點!到時他身邊沒有人,便是帶了樓柒的血喝了不會痛,但是一動不能動,遇到了什麼危險怎麼辦?
“快!”快,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