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晚自習,宮小白照舊和封媛先走了。
沈浩崢第一次考進一班,跟自己的女朋友同在一個班級,整個人興奮得像撒歡的小狼狗,圍着方玫轉。
他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這是愛情的力量,你知道嗎?這是愛情的力量!”
方玫好笑不已,推攘着他的肩膀,“是是是,你長得帥你說了算,我不反駁。”
沈浩崢理直氣壯,“本來就是,我是爲了你才考進一班的。”
“那就繼續保持吧,同學。”方玫舉起手抓了抓他鬆軟的頭髮,“爭取剩下的日子,我們都在一個班。”
沈浩崢腳步一頓,望着不遠處燈火通明的宿舍樓,悵然道,“到了。”
方玫擡眸看去。
真快。
以前覺得教學樓到宿舍樓這一段距離好長好長,能走十多分鐘。眼下,不過說幾句話的時間,目的地已經到了。
“我要進去了。”方玫鬆開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沈浩崢擡高她的手,握緊了,“不然我們再走一圈?”
“不要,我要回去看書了,我報名了才藝競賽呢。”方玫想答應跟他走走也沒辦法,“還剩下兩天時間,得抓緊了。”
“這樣啊,那我不能耽誤你了。快去看書吧。”沈浩崢推着她的肩膀,催促,“快進去,早點看完書早點休息,別熬夜。”
方玫微微一笑,“我走嘍。”
她雙手交叉握在一起,倒退着往後走,想多看一眼面前這個男生。
夜色朦朧醉人,好似罩了一層黛色輕紗,神秘美妙。
男生穿着一身白色運動裝站在那裡,臉漸漸模糊,方玫不知想到什麼,腳步停了下來,愣住了。
這一幕,她好像在夢裡見過。
沈浩崢提步跑來,雙手握住方玫肩膀,頭慢慢靠近她。
他剛纔就想這麼做了,一直剋制着衝動的荷爾蒙。就在剛纔,女孩停下腳步望着他,眼神那樣的迷濛,他徹底忍不住了。
他的脣距離方玫的脣不足一寸時,熱熱的呼吸撲在鼻翼,方玫倏地驚醒,頭往後仰。
沈浩崢堪堪停住了。
眼神失落,他低聲喃喃,“……是不是太快了點。”
方玫推開他,轉身跑進了宿舍樓。
一口氣衝上七八級臺階,她停在那兒一動不動,背靠在扶手大口喘氣。
剛剛,她居然想到了……
真是瘋了!
她敲打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氣惱自己的胡思亂想。
忽然想到那才那個瞬間,沈浩崢眼睛裡的錯愕和失落,她又捶了自己腦袋一下。
她掏出手機發短信:“對不起,我沒做好心理準備。”
沈浩崢打了電話過來。
“喂?”方玫接起。
那邊,男生清清純純的聲音像是在溪水裡浸過,他在笑,飽含歉意地笑,“該我說對不起。我誤會了,你站在那裡一直望着我,我以爲你想讓我親你。吻別?你知道的吧。”
方玫的臉刷地紅了,“你說什麼呢?”她嗔怪道。
“總歸這事兒是我不對,你不用道歉。”沈浩崢明顯感覺到她在撒嬌,哈哈笑着說,“好好看書,我等着看我女朋友在舞臺上大放光彩呢。”
方玫抿抿脣,“嗯。”
她舒了一口氣,擡步上樓。
——
一晃眼就到了週四下午,舉行才藝競賽的日子。
前兩天大家一直集中精神排練,準備在競賽上大展拳腳。
像方玫和宮小白選的項目,就不太注重排練,主要看平時的知識儲備量。不過兩人也沒閒着,有事沒事就翻看漢語字典,唐詩宋詞。
學生們陸陸續續進入寬敞的大禮堂。
不同於上次舉行開學典禮時,座無虛席的場面,這次只有高一、高二的學生參加。
高三黨已經走完了高中時代最後一步路,就在前兩天,參加了高考,拐上了他們的轉折點。到昨天爲止,高三學生已全部離校。他們背好了行囊,準備踏入下一段征程。
每次舉行這種大型活動,全校學生都格外興奮激動。
入場秩序一如既往的混亂。
宮小白、方玫、封媛走到本班場地,找好了位置坐下來。
封媛雙手比劃着,提議,“你們倆要上臺,還是坐過道吧,出入比較方便。”
三人調整了座位。
宮小白最先上臺,她坐在最邊上,接着是方玫,封媛坐在最裡邊。
安排好了,三人坐定,偷偷拿出手機,趁着這點空閒時間複習一下知識,也算臨時抱佛腳了。
宮小白卻沒怎麼看進去,不斷扭頭往後面看。
宮邪不曉得什麼時候過來。
她發短信問了,他說忙完了就過來看看。
忙完了……那應該是五點過後吧。
她扭過頭,垂眸看手機。
約莫二十分鐘,高一、高二全體學生都到齊了,各個班的班主任坐在本班最前面維持紀律。
驀地,頭頂的大燈熄滅,全場黑暗,只留了舞臺上耀眼奪目的燈。
帷幕緩緩上升,四個主持人站在了臺上。
兩名男生,兩名女生,男生穿着得體的西裝,仍掩不住眉眼的青澀稚嫩,宛若樹梢青綠的李子。女生穿着無袖的喬其紗禮服,飄逸靈秀,彷彿兩朵徐徐綻放的花。
這四人都是高二文科班的尖子生,相貌出衆,言辭流利。
男生:“尊敬的各位領導老師。”
女生:“親愛的同學們。”
男生、女生:“大家下午好!”
“……”
接下來是長達三分鐘的優美語句欣賞,以及關於本次競賽的規則介紹。
宮小白百無聊賴地玩了會手機,打着哈欠往後看。
就像在電影院裡,除了大銀幕的光亮,其餘的地方都昏暗無光,像一眼望不見底的深淵,藉着舞臺上的光,努力挑戰着視力的極限。
終於,她看到了那一抹光。
男人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裡,低調得彷彿在場的任何一個學生,他不想因爲他的到來引發轟動。
宮邪剛來不久,坐下後就在茫茫學生中尋找宮小白的身影。
沒曾想,她自己乖乖把目光投過來了,方便了他確定目標。
四目隔着千山萬水、層層人羣,遙遙相對。有種纏綿悱惻的親暱。隔着這樣遠,明明什麼都看不清,我腦海裡卻清晰地映着你的模樣,你的眼神。
宮小白完全按捺不住,貓着腰從走道往後溜。
“喂,小白你要幹什麼?”她的後背被方玫這個絆腳石給扯住了。
她回過頭,“找我老公去。”
方玫:“……”
被堵得啞口無言的方玫四處亂看,也沒找到宮邪的影子。只屬於情人之間的心有靈犀,她當然領會不到。
她鬆開手,放這個見色忘友的傢伙去私會男人。
宮小白貓着腰,靈活地往前移動,眼前倏然出現一雙深棕色的皮鞋。
這雙鞋,有點眼熟。
目光一點點往上,看到了皮鞋的主人——姚軍。
“嘿嘿,姚老師。”宮小白甜甜地喚。
姚軍揹着手,如大老闆逮住了偷懶的員工一般嚴肅,“幹什麼去?”
“我……”宮小白站起身,拍了拍手上蹭到的灰,“我去廁所。”靈機一動,她找到了這個完美的藉口。
藉口太拙劣,姚軍一句戳破,“去廁所往禮堂後面走?門都在前面呢!老實說,想幹什麼?!一會兒就該你上臺了,別亂跑。”
宮小白垂下頭,打算實話實說,“好吧,我是去找……”
“她找我。”
一個聲音搶在她前面響起。
男聲低沉,性感,如肅肅涼風,刮過耳膜,帶起一陣顫慄。
姚軍渾身震了一下,擡起眼皮去看。
然而男人已經牽起他面前剛剛被訓過的小女孩,往後走。
一直到最後一排,湮在無光的角落裡。
那個身高……宮邪?!
姚軍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可是,那位爺來了,怎麼學校沒通知啊!應該給安排在前面第一排的“vip觀衆席”上。
剛纔那一幕,周圍的學生也看到了,只是礙於光線太暗,看不清男人的臉。
可季燚知道那人是誰。
手被攥着,宮小白不停地踩着小碎步,以表示自己的激動。他的手指不像平常那樣溫暖,有點涼,如同握着一塊白玉石。
宮邪坐在先前靠左側的位置上,讓宮小白坐在他右邊。
“你來得好早哦,我以爲你要五點多過來。”那樣,他就看不到她上臺比賽了。
黑暗中,宮邪的面部線條也深邃分明,他側頭輕聲說,“五點多不就結束了?”
“沒呢,到六點半結束。”
宮邪摩挲掌心裡的小手,像在把玩一個玩具,“你什麼時候上臺?”
宮小白歪着頭想了想,“不知道,我前面就一個詩朗誦,應該會很快。”
她的手一翻,扣着他的,把他的手背朝上。
“嗯?”宮邪輕哼一聲。
宮小白刻意壓低的軟聲像絨毛一樣塞進他耳朵裡,“我就親一下。”
親手?
宮邪脣角輕勾,猶如暗色中亮起一顆星。
他手掌繞到小女孩頭側,把她的腦袋撥向自己這邊,在所有人都聚精會神閉上眼睛感受詩朗誦的魅力時,這個男人,在小女孩臉上親了一下。
一瞬,宮邪正襟危坐,好似什麼都沒發生,活像個演技派的電影明星。
宮小白腦子裡進了漿糊,暈乎了一秒,偏頭去看身邊的人。
誰知,他的視線在舞臺上。
她看過去,臺上有個穿着淡綠色裙子的女孩在朗誦《春江花月夜》。女孩擡頭仰望,好像頭頂那一盞亮白的燈,不是燈,而是皎潔的明月。
宮小白霸道地直起身跪在椅子上,掰着宮邪的腦袋,“要看就看我,不許看別的女生。”
無人問津的最後排,宮邪可以肆意的笑,“黑燈瞎火,看不清。”
宮小白的臉陡然湊近他,“看清了嗎?我比所有人都長得漂亮!”
這姑娘一貫不害臊,時間長了就習慣了。
見他不吭聲,宮小白大聲道,“你難道不這麼認爲嗎?!”
聲音太大,吸引了倒數幾排的學生注意,她連忙從椅子上溜下來,躲在椅背後,露出兩隻眼睛看着前面的人。
宮邪手搭在她的頭頂,這個高度正好。
宮小白斜着眼睛瞪他,他露出一個無辜的眼神。
爲什麼每次都是她上躥下跳,他穩如泰山啊!好不公平。
撅起的嘴巴實在太顯眼,宮邪忍不住捏了一下。
宮小白差點跳起來,“你幹嘛?”
“不是說讓我看你麼?我現在就在看你。”他雲淡風輕地說,聲音如淅淅瀝瀝的雨水。
宮小白倒在他懷裡,臉埋進去,要不是怕再次搞出大動靜,她真想“嗷唔”叫一聲。媽耶,怎麼能這麼會說情話呀。
他一定喝酒了,一說話,酒氣全撲在她臉上,她也醉了……
宮邪看着這個毫無坐相的毛躁丫頭,心沒來由的軟,手揉着她的腦袋,無聲的笑。
臺上,女主持人拿着臺本,聲音清晰,“下面有情報名參加詩詞比拼的學生上臺,一班宮小白,二班王茜,三班……”
宮邪挑眉提醒:“宮小白,該你了。”
這丫頭,他真怕她就這麼倒在他懷裡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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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耶,超級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