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一班。
教室裡安靜無聲。
新書沒發，所有學生都在埋頭寫模擬卷，或者，資料書。彷彿有一個玻璃罩子，將整個教室罩了起來，他們聽不到外面的吵鬧，外面也別想打擾他們。
三人悄悄從後門進來，沒敢弄出大動靜。
目前還未調座位，學生們都隨便找位置坐。
擡眸遠遠看去，宮小白看見季燚坐在第一排左側最角落的靠窗位置。他沒有像其他學生一樣瘋狂寫題，而是趴在桌面上，腦袋枕着胳膊肘睡覺。
身後的窗簾沒拉，他半邊臉都暴曬在毒辣的陽光底下，他卻絲毫未覺。
坐在他後面的女生可能發現了這一點，起身拉上了窗簾，一片陰影籠罩在季燚身上，讓他能睡得舒服點。
宮小白收回目光，跟方玫和封媛一起找了個靠後的座位坐下來，因爲只剩下最後一排的幾個座位了。
午休時間過後就發了新書，下午正式上課。
宮小白撐着手聽講臺上語文老師以兩倍語速口若懸河，思緒像一隻蝴蝶，漸漸飛遠了。真想念高一那個溫溫柔柔的語文老師啊，說話總帶着笑，聲音似水般輕柔。
“宮小白？”語文老師顯然認識這位大名鼎鼎的學生。
“到！”
宮小白的思緒被強行拉回，在同學們好奇的目光下，站了起來。
語文老師是個男老師，肥胖的身軀好似在肚子裡藏了個大皮球，宮小白髮誓，她只見過懷孕了快生產的婦女有這種體態。
此時，這位體態嚇人的語文老師隔着厚厚的茶色鏡片看向宮小白，“我聽說這位同學上學期期末語文考了年級第一，那麼，你說一個仿句吧。”
啥？
仿句？
宮小白的腦子轉了好幾個圈都沒反應過來，她之前一直跑神，沒聽到老師說的原句，自然說不出仿句。
“我不知道。”她低着頭老老實實說。
方玫扯了扯她的衣襬，小聲提醒，“老師說……”
“那就站着聽吧。”還不等方玫說完，老師就下了命令。茶色眼鏡後的眼神銳利，鼻子裡甚至哼出一氣，繼續講課。
方玫：“……”
宮小白無奈地朝她撇了下嘴，規規矩矩地站立。
直到打了下課鈴。
司司竄到後面，手裡握着個鮮紅蘋果，嘎嘣咬下一口，蘋果脆甜，他臉上的笑幸災樂禍，“行啊你，開學第一天就被老師賞了，這算開門紅嗎？”
宮小白“嘁”一聲，搬着凳子坐下來。
司司坐在她桌上，翹着一條大長腿，看着她，“哎，非常不幸地告訴你，今年帶我們班的老師全是學校裡數一數二的嚴厲，校領導對我們這屆畢業班格外優待。我們的好日子到頭了。”
他拍拍她的肩膀，“別難過，以後這種情況會經常在其他同學身上上演。”
“你聽誰說的？”方玫心有餘悸地問。
她覺得班主任已經夠恐怖了，印象中教語文的老師，男的都是溫文爾雅，女的都是溫柔和善，可剛纔的男語文老師已經打破了她的幻想，其他科的老師暫時還沒見過，不曉得怎麼樣。
司司說，“我早就打聽清楚了，英語老師，你造誰吧？李秀文！就年級最厲害那個，滅絕師太！你造誰教數學吧？鄭國！外號蒸鍋，脾氣火爆的一批……”
“啊！”宮小白仰天長嘆，趴在桌上，有氣無力道，“我想象中的高三不是這樣的啊……”
司司和方玫齊齊撲哧了一聲。
事實證明，司司提前得到的消息非常準確，接下來的幾節課，簡直堪比大型脫口秀現場。
全體老師們把一班的學生當作智商200以上天才，講課的語速全都跟開了加速播放器一樣，稍微跑個神，幾頁就講完了。
氣得宮小白晚餐多吃了一根雞腿。
——
第一節晚自習。
班主任黃秋生從教室外進來，站在講臺上，面無表情，猶如一個鋼鐵戰士。
他手上拿着點名冊“我們利用第一節晚自習的時間調一下座位，選出班長、副班長，各科課代表和委員。”
很不幸的，宮小白、封媛、方玫都被調開了，相隔甚遠。
宮小白坐在第三排，同桌是一個微胖的女生，人很溫柔，笑起來有酒窩，好像是從其他班升上來的，不是她高二的同班同學。
“你好，我叫元芳芳。”
“元芳？”宮小白腦子裡浮現了一個網絡常用梗。
元芳芳哈哈笑了一聲，“你想說電視劇裡那個元芳吧，以前我的同學都叫我元芳，就連老師喊我起來回答問題都說‘元芳，你怎麼看’，哈哈。”
宮小白覺得同桌人超級好，當即跟着一起笑。
她後知後覺的自我介紹，“哦，你好，我叫宮小白。”
“我知道！我以前就聽說過你了。”元芳芳笑得兩邊酒窩深深，“沒想到你這麼好玩，以後我們就是同桌了，互相學習哦。”
宮小白剛準備說話，肩膀忽然被人猛拍了一下。
她扭過頭，對上一張熟悉的臉。
“嗨，小白小可愛，我們很有緣分哦。”
宮小白拿起一本書蓋在他腦袋上，拒絕跟司司這個蠢貨坐前後桌！
——
晚自習後。
方玫跟沈浩崢一個暑假沒見面，兩人約好了一起去校園走走，讓宮小白和封媛先回宿舍了。
兩人這次的座位捱得很近。沈浩崢就站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方玫慢慢收拾課本。
等了一小會兒，他忍不住跑到她座位旁邊站着。
方玫斜眼看他，“誒，班裡還有好多同學看着呢，你不能在自己座位老實等着啊。”
兩人的保密工作做得嚴實，在一起有一年了，班裡幾乎沒有同學知道。先前高一一班的班主任姚軍知道了這件事，後來見他們的學習成績一直保持穩定，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沈浩崢笑了一下，“我找方同學請教一下問題怎麼了？”他臉上掛着笑，隨手從課桌上撈起一本書，攤開到方玫面前，“就這題，這題怎麼做？”
方玫攘了他一下，嗔道，“滾啊你，演戲呢，你拿的是語文書好伐。”
沈浩崢喜歡看她怒嗔的樣子，放下書，坐在課桌上專注地看着她。
方玫收拾好書包，拍拍他的腿，“走吧。”
教室裡只剩下幾個低頭打掃衛生的學生，沈浩崢四下掃了一眼後，一把攥起她的手。
方玫嚇得掙脫，“你幹什麼？”
沈浩崢眨了下眼，拉着她飛快地跑出了教室。高三一班正好在最角落的位置，繞過圍牆，就是一條光線昏暗的道路。
“刺不刺激？”沈浩崢擡高她的手，晃了晃。
方玫彎腰喘了口氣，笑着擡腿，輕輕地踢向他的小腿，“還刺激呢？差點被你嚇死了。要被年級辦主任看到了，等着被請家長吧。”
沈浩崢擡起另一隻手，將她纏在嘴角的髮絲撥到耳後，靠在牆壁上，換成兩隻手握着她的兩隻手，“請家長也不怕，反正還有一年就畢業了，到了大學就戀愛自由了。”
微暗的光線裡，他墨色的瞳仁格外亮，聲音輕輕，“玫玫，你想考哪個大學？”
方玫不假思索地說，“肯定考帝京大學啊。”
“那我也考帝京大學。”沈浩崢語氣堅定，目光卻是比語氣更爲堅定。
方玫：“那我們一起加油。”
沈浩崢傾身抱住了她，“好。”
“差點忘了跟你說了。”想到什麼，他忽然鬆開她，“我媽在學校附近給我租了一間小房子，方便我每個月放假的時候過去休息，不用學校和家裡來回奔波。這個月放假我帶你去看看怎麼樣？”
方玫惡作劇地推開他，雙手環胸，警惕的雙目圓睜，看着他像看着一隻大灰狼，“你想幹嘛？”
“噗！”沈浩崢屈指彈她的腦門，“思想純潔點，就是單純的一起寫作業！”
說起租房子，方玫想起了聽妹妹說，爸媽在帝京也租了房子，卻連告知她一聲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