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初春時節。
校園裡偶爾可見嫩綠的新芽,淡粉的花朵,一點點春意寫在樹梢、花叢。
開學第一天,高三一班不見喧鬧,全部埋頭複習。
距離高考還有不到一百天,一班的學子們已經不需要老師領導着學習新課,都各自根據薄弱項進行強化訓練。
這樣的寂靜,在班主任黃秋生踏入教室的一瞬被打破。
他身後跟着一名女生,大家都不陌生,寒假期間的一樁新聞他們都在網絡上看到了。
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經典橋段在現實生活中上演。
學生們小聲議論:
“盧珍珍誒!”
“記錯了吧,人家現在是封家的三小姐封檸。”
“那不就是封媛的姐姐?”有同學看向封媛,見她頭也不擡,便收回了目光。
黃秋生一貫板着臉,他頭髮剪短了一些,板寸頭,一張國字臉顯得更加威嚴。
他走上講臺,擡手叩了叩桌面。
“這學期我們班新來了一位同學,封檸,大家鼓掌歡迎。”黃秋生語調平靜,在教師裡掃了一圈,無視掉一幫學生的驚愕,轉頭說,“封檸同學先找個空位坐下來。”
一個成績不達標的學生強行轉到一班,黃秋生一臉鬱悶。
封檸握着雙肩的揹包帶,笑着說,“謝謝老師。”
她從走道往後走,餘光貪婪地瞟向季燚。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沐浴在陽光裡,皮膚白皙通透,好像生來帶着光,純白、聖潔、清冷、孤高,是白馬王子。
此刻他停下了寫題,頭微仰,看着講臺,一張臉毫無保留地暴露在她的視線裡,清雋如畫,肅肅如松下風,高而徐引。
封檸走到倒數第三排一個空着的位置,坐下。
這一幕跟當初進入高一一班的記憶重合,雖然同樣是倒數,她卻沒了當初的委屈氣憤,微微昂頭,目視黑板。
黃秋生講了一些需要的注意的事,其中,着重強調高考。
他點了點黑板右側的日曆牌,“還有九十四天高考!同學們,九十四天,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抓住這最後一點時間,突破自我,還能達到質的飛躍。人生路上,本就是披荊斬棘,翻山越嶺,高考就是堵在你們面前的第一座高山,爬過去就是一望無際的原野。我希望班裡的每一個學生,在高考結束後,都不生悔意。”
黃秋生的目光落在宮小白身上,臉色稍微緩和,“在這裡着重提一下我們班宮小白同學的成績,上學期期末成績排名年級第七。”
全班譁然,紛紛鼓掌,向宮小白投去恭喜的眼神。
封檸抓緊了筆袋的一角,看向宮小白。
還記得她當初轉學到高一一班時,是個連一個英語單詞都拼不出來的學渣,現在居然能考到年級第七!
反倒是自己,因爲自暴自棄,成績一落千丈,從原來的一班,下降到四班,最後進了普通班。
黃秋生手往下壓了壓,示意大家安靜,難得露出笑容,“其實宮小白的成績與年級第六並列,因爲第六名的楊子鳴學號排在她前面,按照規定,她的名次往後挪了一位。”
司司踢了下她的凳子,手擋着嘴,語調上揚說,“你可以啊,年級第六。”
宮小白默默地把凳子往前移了移,舉起手。
黃秋生看見她的舉動,“你說。”
“請問老師,我跟第一名的季燚相差多少分?”宮小白說的平靜,帶給學生們的震撼卻是無比巨大,彷彿平靜的水面突然炸開一個響雷,波濤四起。
宮小白這意思,是想挑戰明德不敗的神話——季燚?
季燚也看向宮小白。
她仰起頭,臉上表情認真,像一株披霜戴雪的柔韌小草,不管風雪如何惡劣,她仍迎頭而上。
沒有老師不喜歡奮進的學生,黃秋生直接笑出聲,“什麼時候全班同學都像宮小白這樣,有超越季燚的思想覺悟,我就不用操心你們了。”
學生們縮着脖子。
超越季燚,他們完全不敢想,年級第二名與季燚之間的差距就有一大截,等什麼時候他們成爲年級第二再說超越季燚的事吧。
宮小白提醒道,“老師?”她還等着老師說兩人相差的分數呢。
上學期期末的成績並未發下來,是以,大家都不清楚成績。
“你等等,我給你看看。”黃秋生過來的匆忙,沒帶上成績單,他從手機裡調出成績表,“年級第六……跟季燚相差105分。”
105分,幾乎相當於一個副科的成績了。
季燚真變態!
宮小白揉了揉眉心,如一隻癱軟的小貓,趴在桌上一動不動。
黃秋生見她的模樣,故意嚴肅道,“怎麼,一聽到這個差距就退怯了?”
“沒有。”宮小白豎起腦袋,一秒鐘恢復活力四射,“放心吧老師,我一定會成爲第一名!”
還有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增加一百分,應該能辦到!
她和班主任一來一往,好似朋友一般,着實令學生們羨慕不已,也就宮小白一人,能頂得住班主任的高壓。
“加油!”黃秋生笑呵呵地揹着手離開了教室。
他前腳剛離開,第一節課的下課鈴響了。
班裡此起彼伏討論起宮小白的豪言壯志,有的男生隔空喊話,“季學神,我們班萌小白要超越你啊!”
一向把沉默是金奉爲人生信條的季燚,罕見地迴應,“嗯,我相信她可以的。”
封檸攥緊了放在桌面的一隻手,看向宮小白。
方玫趁着下課時間,擠坐在宮小白的凳子上。她頭髮長長了一點,能蓋住耳朵,依舊是個男孩子頭,卻非常利落幹練有氣質。
她眼神瞥了一眼封檸,發現她居然在盯宮小白,一陣惡寒,努努嘴說,“真不可思議。”
“什麼啊?”宮小白問。
“盧珍珍呀,是封媛同父異母的姐姐。簡直了,我都不敢置信。”方玫想起了網上評論封家子女衆多的一句話,說不定哪天就會上演相愛的人是失散多年的兄妹。
宮小白想起寒假那一出,恨不得把盧珍珍摁在地上打。
“是挺難讓人相信的。”她忍着怒氣嘀咕了一句。
方玫聽出她語氣裡明顯的憤怒,只以爲她是記着高一發帖子那事,拍拍她肩膀,起身回了自己座位。
——
封檸趁最後五分鐘時間,去了洗手間,在洗手間裡遇到了鄭可。
她隔三差五會送鄭可一些用不上的小玩意。例如,不適合自己的化妝品,穿了幾次不想穿的衣服,精巧的小配飾之類的。
鄭可因此更愛巴結她,說出的話大多有誇大奉承的意思,偏生封檸還愛聽。一來二去,兩人的關係日益加深。
封檸和鄭可一起從走廊盡頭的洗手間裡出來。
“小白超厲害呀,直言要超越季學神。”
“佩服她,這話可不是誰都敢說的。”
“所以老班喜歡她啊。”
“季學神還說相信她呢,居然有點期待小白超越學神,怎麼辦?”
路過的幾個一班女生小聲討論,走在前面的兩人聽得一清二楚。
鄭可看到封檸的臉色頓時黑了。
她曉得封檸喜歡季燚,可季燚明顯偏向宮小白,爲了討好她,她嗤笑一聲,語氣諷刺,“什麼萌妹子啊,都是表象吧,她就是個孤兒,被人包養的罷了。”
幾個女生聽出她口中的“萌妹子”指的是宮小白,駐足看着她,其中一個女生皺眉說,“沒證據不要亂說好吧,一個女生思想怎麼那麼髒呢。好意思說包養?聽着真刺耳。”
“你們!”鄭可真想把手機裡的照片甩給她們看看,“不信算了!反正宮小白就是孤兒,寄養在別人家,跟那家主人關係不清不楚的。對吧檸檸?”
封檸笑了笑,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覆,“算了吧,她們不願意相信就不願意吧,畢竟我們不能強迫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