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小白猛地後退了兩步,堪堪避開了陸姝雅踢過來的腿,手裡的水瓶因慣性甩出了老遠,砰地掉在地上。
鐵水瓶最容易癟,這麼一摔,肯定坑坑窪窪的不成樣子。
然而宮小白沒有多餘的心思關心水壺的狀況,陸姝雅的拳頭在下一秒就掃了過來,快速凌厲,乾脆利落,沒有一點花招,實打實的力量,劈向她的脖子。
“陸姝雅!你有病啊!”宮小白伸出手臂,擋住她的拳頭。
兩條纖瘦卻有力的手臂撞在一起,宮小白和陸姝雅同時感受到了疼痛,那種強烈碰撞下產生的力量甚至震開了兩人。
陸姝雅沒回話,眼神冰冷,更快速地出拳、出腿,以一種步步緊逼之勢,逼得宮小白不斷後退,如果她不還手,就只有捱打的份兒。
她在逼宮小白跟她打!
宮小白的散打和軍拳都是宮邪一手教出來的,她在家也經常跟他套招對打。宮邪讓着她的情況下,她能跟他對打上百招。
以她目前的實力,對付一個有拳腳功夫的人完全不成問題。
可是宮小白不喜歡打架,更不喜歡打莫名其妙的架!尤其在梟鷹軍校這種地方,私下比賽都會受到懲罰,更何況這種性質惡劣的打架。
她只是不想惹麻煩。
“你還手啊?怎麼不還手?!”陸姝雅怒吼,飛起一條腿,踢向宮小白的小腿。
宮小白往左邊一閃,在她的腿踢過來之前躲開了。
又是這樣!
宮小白永遠比她差一點點,指甲蓋那麼大的一點點,任何訓練測試的成績都這樣!她是靠宮邪的關係進梟鷹的,看似沒有用功,整天嘻嘻哈哈,卻輕而易舉達到別人付出百倍努力的高度。
現在也是,她總能在她拳頭打到她的前一秒躲開,總能在她的腿踢向她的前一瞬躲開。
不疾不徐,不驕不躁,漫不經心的樣子纔是最讓她惱火的。
“啊!”陸姝雅大喝一聲,擰住宮小白一條胳膊,阻止她逃出她的出拳範圍,反身用另一隻手捶向她的面部。
她就是想看看她真正的實力!
逼到這個份兒上,根本沒有退讓的餘地,宮小白空出來的一隻手飛速擡起,握住了她的手臂,同時,左腿往下壓,膝蓋頂住陸姝雅的膝彎,狠狠地往下壓。
陸姝雅腿頓時一彎,差點跪在地上。
宮小白擡高手,劈向她手肘處凸起的骨頭。陸姝雅吃痛,整條手臂一麻,鬆開了桎梏着宮小白的那隻手。
宮小白獲得了自由,放開拳腳跟她打。
而陸姝雅也不甘示弱,絞住她的雙臂,用雙腿攻擊她的雙腿。
一時間,兩人打得熱血沸騰,地上鋪散的槐花瓣被凌厲的腿風帶起來,在空中飛舞迴旋,落下又飛起,飛起又落下。
這幅畫面,如果有幸被人拍到,絕對是不加特效的純天然兩大女俠比武。
花瓣紛飛如白雪,兩人的身材高挑苗條,你來我往,一招一式,一拳一腿,都有種無法複製的美感。
漸漸的,陸姝雅切身瞭解到宮小白的實力。
她打不過宮小白。
宮小白也沒辦法戰勝她。
她能感覺到,宮小白應該沒有隱藏實力。
就算她沒有宮邪那一層關係,憑自己的實力考覈進梟鷹軍校也是輕而易舉的。
這個認知讓她欣喜,也讓她挫敗。
欣喜,是因爲宮小白不是她口中浪費資源的那類人,就算她靠關係進來,她有足夠的實力站在這個位置。挫敗,是因爲她一直認爲以自己的努力,女兵中沒能比得過她。
“嘿!那兩個,在幹嘛呢?!”
長長的一束光照在兩人臉上,像做壞事被警察抓了個現行。
遠處,拿着遠光手電巡邏的教官朝兩人跑來。
宮小白和陸姝雅同時停了手,心裡冒出了被抓到的後果,愣了一秒,果斷選擇逃跑。
“說你們呢!往哪兒跑!”教官提着手電追過來。
宮小白不忘撈起地上的水壺,繩子纏在手腕上,拼命地往前跑,用了昨天比賽負重跑的速度。
兩人七拐八繞,專門挑偏僻的小道跑。
跑了大概十來分鐘,後面那一束強光終於消失不見了。他們甩開了巡邏的教官。
兩人氣喘吁吁地停下來,沒有力氣支撐身體,索性躺在了水泥地上。
黑夜沉沉,幾顆淡淡的星星掛在天邊,起不了任何點綴夜空的作用,彷彿風一吹,它們的光芒就要滅了,還沒有螢火蟲的尾巴亮。
路邊草叢裡竟真的有螢火蟲,三兩隻,並沒有結伴而飛,個子綻放瑩瑩綠光,一閃一閃,像黑夜中的小精靈。
本是靜謐美好的一幕,奈何耳邊的蟬鳴實在聒噪,生生破壞了這麼美好的氣氛。
其實不能怪它們吵,蟬在潮溼陰暗的土壤中待了幾年甚至十幾年,就爲了吟唱一個夏天,再怪它們吵就顯得不厚道了。
兩人並排躺在地上,耳邊除了蟬鳴,就是彼此的喘息聲。
“你有病啊,能別總找我麻煩嗎?”宮小白側眸看着她,語氣很不滿,“我一沒招你二沒惹你,就算昨天諷刺了你,那也是你先挑刺兒的。”
陸姝雅沒看她,仰望着遙遠的夜空,說,“我爺爺曾在軍中任要職,現在已經退休了。我爸是司令,我二叔就是陸天望,梟鷹軍校現任總教官,我是紅三代。”
宮小白蹙眉,不明白她爲什麼說這個。
陸姝雅坐起來,見宮小白沒有絲毫驚訝的神色,有一絲意外。
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她的身份能瞞得過其他人,宮邪肯定是知情的。以她跟宮邪的關係,提前知道這些應該不難。
而且,宮小白姓宮,這個姓在帝京就是尊貴的代名詞,她又怎會因爲她的身份而驚訝。
陸姝雅笑了笑。
宮小白愣了一下,她沒見過陸姝雅笑。
印象中,她總是倔強堅韌,像一個鋼鐵女戰士,訓練的時候比別人努力一百倍,測試的時候比一大羣男生還厲害。
她站在隊伍的最前端,受到教官的重點關注,每次有新的項目訓練,她都會完成得很出色。她是新兵們的榜樣,更是女兵們的驕傲。
宮小白自然不知道,陸姝雅的驕傲在她來之後打破了。
陸姝雅很不服氣。
一,宮小白沒有經過正規的考覈進入軍校,還大大方方地享受各種特權。二,她不像她這麼努力,卻擁有跟她不相上下的實力。
說是不服氣,其實是嫉妒吧。
“從小到大知道我爸來參加家長會,所有同學的家長回家都會告訴自己的孩子,讓他們巴結我。”陸姝雅想到過去的事,苦笑,“你們一邊送我各種禮物,一邊在背地裡說我每次能坐前面的座位都是我爸給老師打了招呼。”
她躲在衛生間最後一個隔間,聽着外面那些女生的議論。她們扭成了一個小團體,表面巴結,背後孤立。
她很長一段時間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度過學校生活。
所以,進軍營之前,她再三跟爸爸和二叔要求,不許泄露她的身份,更不許對她格外關照。她要憑自己的實力得到大家的認可,而不是靠陸司令的女兒出名。
宮小白推翻了她的信念。
她的出現,好像在告訴所有人,我就是空降兵,我就是和宮爺有關係,但我同樣有你們比不過的實力,不服來戰!
宮小白與她一直以來堅持的想法背道而馳,她一出現就站在了她的對立面。
她怎麼可能忍受她的存在,接受她就等於否定自己。
“我誤會你了。”陸姝雅站起身,褲子上的灰塵都沒拍,大步流星地走了。
宮小白還躺在地上,眨眨眼,有點懵。
陸姝雅真是個奇奇怪怪的人,思想怪,行爲也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