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蔓卿?
耳邊是此起彼伏的低呼聲,男生女生都激動不已,他們的反應告訴後來的兩人,眼前這一切不是夢。
於蔓卿就是一直不肯露面的周太妃!
現場的人呆滯了。
什麼運氣?!不被人看好的電影,居然隱藏了這麼多大咖!於蔓卿,孔睿鋒,宮小白……沒準另外一個沒公佈角色的演員是景蔓芝呢!
於蔓卿高傲地仰起頭,不用攝影師和導演從旁指導,她能準確自如地找到最佳的拍照位置,控制好眼神和姿勢。
一顰一笑皆是風情。
大咖就是大咖,拍這種定妝照對她來說就是小兒科。
人家都不用劇組的化妝師、造型師,是自己帶過來的御用造型師。
宮小白和喬菀然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情緒,除了意外,另外一樣情緒就是震驚。
只因爲她們知道飾演太后的人是景蔓芝。
兩位“蔓女王”水火不容,在娛樂圈裡鬥了幾十年,直到雙方息影,彼此間的爭奪才漸漸平息。
這次景舟將她們湊到同一個劇組,確定不會打起來嗎?
要知道,她們過去幾十年從來沒在同一個劇組待過。
一般的電影裡只有一個女一號,兩人的咖位不相上下,景蔓芝在國際上獲得的榮譽比於蔓卿高,然而在電影圈的影響力,於蔓卿遠遠高於景蔓芝。所謂一山不容二虎,老祖宗留下的訓誡不能忘!
景導到底怎麼想的?
是想讓她們倆戲裡戲外一同鬥爭?
喬菀然退後幾步,不敢再湊熱鬧,她嚥了咽口水,哪怕親眼所見,還是覺得眼前的一切似乎有些玄幻,接受不了。
太荒謬了。
“於影后?我沒看錯吧?她……飾演周太妃?”
她現在退出這個劇組還來得及嗎?害怕兩大王者廝殺,會連累無辜的青銅。
宮小白嘖了聲,壓低嗓音,“我現在懷疑,景影后到底知不知道這回事?”
後面不斷有人擠到前面來,宮小白也不想湊熱鬧了,退到一旁,把空位讓給其他人。
那些準備收工的工作人員,得到於蔓卿出現的消息,立刻放下了手頭的工作,馬不停蹄地趕過來了。
經過幾分鐘,宮小白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內心的震驚卻沒消散。
有種奇怪的預感,總覺得這次的拍攝過程不會很順利……但願是她想多了。
手機鈴驟然響起。
她愣了下,從挎包裡掏出來。
“喂……啊?你來接我了?”宮小白徹底退出人羣,視線掃向四周,“嗯,已經結束了,你車子停哪兒,我馬上過去。”
喬菀然就站在離她不遠的位置,將她的話聽了個大概。
結合她說話的甜糯語氣,她幾乎能猜到另一邊的人是誰。
宮小白扭頭跟喬菀然說了聲,然後跑去找導演。景舟在看於蔓卿的拍攝,眼裡是對老演員的欣賞。聽到宮小白問話,他說沒她的事了,可以提前離開,不必留下來等大家一起收工。
孫越將車開了過來。
有關《深宮3》的演員信息,至今沒在網絡上曝光。保險起見,不能讓狗仔們拍到宮小白出入拍攝地點的照片。
保姆車在宮小白身旁停下,副駕駛那邊的車窗降下來,孫越探出腦袋,“上車,愣着幹嘛呢?”
說完,他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她忙碌了一天,他也跟着沒閒。
兩隻嫩白的小手扒在車窗邊沿,宮小白的下巴搭在手背上,桃花眼撲閃撲閃,吹了吹劉海,作出討好的樣子。
相處時間挺長了,孫越還算了解這小祖宗的脾性。
他擡着眼梢,手指敲了敲膝蓋,耐着性子,“說吧,又想作什麼妖?”
“沒想作妖。”宮小白看了眼司機,話卻是對孫越說的,“你們先走吧。宮邪來接我了,我不跟你們一起。”
孫越:“……”
他都懶得管這個不聽話的藝人,手一擡,將她搭在窗沿的兩隻手撥開,命令司機開車。
望着車子揚長而去,宮小白摸了摸鼻子。
她握着挎包的帶子,一蹦一跳地朝宮邪說的地點去。想到孫越臨走前那個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她撲哧笑了聲,腳步更歡快起來。
走了沒多久,能看見一輛黑車停在那裡。
車窗降下,宮邪坐在後座,背脊挺直,指尖夾了一根點燃的香菸,手伸出窗外,撣了撣菸灰。
準備縮回去吸一口時,瞧見了家裡那丫頭蹦蹦跳跳地奔過來,跟兔子似的。
也不知她自己發現沒,她耳側有一撮髮絲翹了起來,在風中飄來飄去,像兔耳朵。嗯,折耳兔子。
宮小白站在車門外,圓溜溜的眼睛瞅着他。
準確的說,是盯着他手裡的煙。
這人好久沒抽菸了,她居然有點懷念。他也不怕冷,單穿着白襯衫,袖釦規規矩矩扣着,修長的手指夾着煙,平添一股子禁慾性感。
“你往裡坐坐啊。”她低着頭,抿脣催促。
宮邪哼笑了聲,摁滅了菸頭,吐出最後一口菸圈,“懶丫頭。”
說着,幫她推開了車門,往另一邊挪去。
宮小白坐進來,包包解下來放在腿上,關了門。張皓從後視鏡裡瞥了兩人一眼,踩下了油門。
等車內的煙味兒散出去,宮邪才升上了車窗。
宮小白聳了聳鼻頭,趴在他耳邊,關切地問,“你是不是遇到什麼煩心事了?你告訴我,我幫你想辦法,不要憋在心裡,不然會憋壞的。”
宮邪垂下眼眸,瞅着她。
看了許久,忍住想笑的衝動,擡手將她耳邊翹起來的那撮毛撫了撫。
宮小白自己擡手摸了摸,“怎麼了?”
“頭髮亂了。”
“哦,戴了一天的髮套,肯定亂。”她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
宮邪就是等太久了有些無聊,沒事可做,張皓恰好遞了根菸過來,他就抽上了。一根還沒抽完,她就過來了。
沒什麼煩心事。
他沉默不語的樣子,在宮小白看來,就是有心事。
工作上的事她不懂,忙不上什麼忙,開導人的本事她還是有的。她悄悄握住他的手,盡力做個善解人意的妻子,“你就告訴我吧,好不好?”
“煩心事嗎?”宮邪掀起眼皮,“我還真有一件。”
“什麼什麼?”
她就知道,他不會平白無故抽悶煙,一定有原因。
宮邪湊近她,聲音低低,帶了點玩味,“你一進組我又要獨守空房了……”
宮小白惱地捶了他一下,臉紅紅地扭頭看向窗外,不想搭理他。她以爲他真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呢,搞了半天,他在逗她玩。
——
於蔓卿出演《深宮3》中周太妃一角的事,景蔓芝事先的確不知道,是譚晶打電話告知了她。
當天晚上,景蔓芝就給景舟打了個電話,讓他過來一趟。
心裡清楚事情瞞不過去,景舟撥冗去了她在莊園。
客廳裡,景蔓芝夾着根細長的女士香菸,面前的茶几上放着杯水。景舟一進來便看見她靠在沙發上吞雲吐霧。
她眼底一片陰沉,隱忍着怒氣未發。
景舟走近,看了眼茶几上那杯水,杯壁上凝結了水珠,一看就知道是冰水。三月底的夜晚堪比初冬時節,寒氣四溢。
“譚晶說你身體不好,怎麼能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景蔓芝擡眸睨了他一眼,眼角吊着諷刺的笑。
女人雪白的手指操起裝滿冰水的水杯就向他砸過去。景舟眼疾手快,往旁邊一躲,水杯砸在他身後的櫃子上。
砰一聲,掉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我看你纔是想氣死我!”景蔓芝冷冷地說,將菸蒂摁在菸灰缸裡。
家裡的保姆聞聲從廚房出來,看見了地板上的狼藉,正要收拾,被景蔓芝冷聲喝止,“沒有你的事,去忙你的。”
女主人大多時候待人溫和,發這樣大的火還是第一次見,保姆不敢說話,手在圍裙上搓了搓,轉身進了廚房。
做到不看不聽。
景舟神情嚴肅地站在原地。
來之前他做好了準備,猜到景蔓芝會生氣。他以爲已經過去這麼多年,如今兩人都差不多淡出圈子,偶爾在觀衆面前活躍,不會再像十幾年前那樣鬥個你死我活。即使姑媽看不慣於蔓卿也不會表現出來。
周太妃一角,他原本的打算就是找個分量足一點的老演員客串。他在電影圈的名聲不好,人緣卻不差,交好的朋友裡總能找到合適的人。
不曾想,於蔓卿得知了這個消息,主動聯繫他,想要試試周太妃這個角色。
人家影后委婉地表示想試一試,他卻不能真的讓她過來試鏡,那樣做對她是一種侮辱。於蔓卿在哪裡都是女一號,肯紆尊降貴來他電影裡客串,已經是他的榮幸,怎麼還敢要求她試鏡。
即使考慮到景蔓芝,他還是答應了。
“姑媽,你聽我解釋……”
“你別叫我姑媽!我沒你這樣的侄子,連我都算計?我和那個女人什麼關係你不清楚?你什麼意思,讓她飾演周太妃,讓我們在戲裡鬥法?你選的女一號我就不滿意,是你說沒有比她更適合的演員,我才鬆口答應。現在你又……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姑媽嗎?!”
話落,她拿起煙盒,抽出一根,拿起打火機,塗抹紅指甲的手虛籠着火苗,偏過頭點燃了煙,吸了口。
第二任丈夫出意外後,她染上了煙癮,自那以後,再也戒不掉。
景舟愁得沒辦法,只得坐下來低聲說好話。
景蔓芝壓根不買賬,上次她已經做了退步,這次休想。
“我今天把話撂在這裡,劇組裡有她沒我,有我沒她。大不了我撤資,不演太后一角了,你別怪我不顧親情,不給你面子!”她猛吸一口煙,嗆得咳嗽一聲,“我這人什麼性子你清楚,你敢瞞着我做事,就該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景舟一時沉默。
他高估了自己對她的瞭解。幾年不見,她的性子比當年還要偏激,忍受不了一丁點不如意的事。
苦笑一聲,他放棄了打親情牌,是因爲他知道自己對她來說沒那麼重要。
景舟站起身,理了理袖口,“既然您沒辦法理解,我也不解釋那麼多了。就這樣吧,時間不早了,您早點休息。”
他擡步往外走,在玄關停下,背對着他,聲音低沉,像是做最後的掙扎,“我以爲您會喜歡征戰沙場的快感,畢竟您跟於影后一直被拿來比較。這一場還沒比,您就要退出了,實在讓我感到意外。”
該說的話說完,不去看身後人的臉色,景舟徑直拉開了門,身影消失在濃重的夜色裡。
走了好幾步,還是能聽見一聲清脆的杯子砸地聲。
他不確定這種戳人痛腳的激將法,能不能讓姑媽改變主意。
除此之外,他別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