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響起更爲柔和的聲線,“問你話呢,傻了?”
周圍的嘈雜似乎自動遠去,獨留他清晰的聲音。宮小白從混沌中清醒,記者們還在拍照,咔嚓咔嚓的聲音一瞬間又捲土重來,她舔了舔嘴角,“沒有呀,就是好幾天沒見你,怪想你的。”
還有點意外。
他不喜歡身處鎂光燈下的感覺,來這裡接她,他就該想到會面對這些,但他還是來了。怎麼說,有點感動。
許是身體不舒服,她說話聲音特別的溫軟,像入口即化的棉花糖。
確實能看出她不舒服,小臉蒼白得沒有血色,嘴脣塗了大紅色的口紅,卻因爲不停漱口淡去了一些。
宮小白將臉埋在他臂彎,極小聲說,“我們先走吧,已經採訪完了。”
鎂光燈不斷在眼前閃,習慣這種感覺的宮小白都有點難以忍受。
宮邪沉默了片刻,側身給一同過來的張皓交代了幾句,彎腰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大步流星往外走。
記者們沒拍夠,操起傢伙緊追他步伐,想要多拍點素材回去寫稿子。
要問當今娛樂圈裡熱度最大的是誰,那肯定非宮小白莫屬,跟她的火爆程度一比,前兩年大爆的小生小花旦根本不算什麼。
這姑娘隨便點贊一條微博就能引發轟動,被各大微博營銷號編成段子流轉。至今,娛樂圈裡許多好玩的梗都是她創出來的。
有機會拍到她的照片,大家都不想放過。
張皓上前一步,展臂攔住想要跟拍的記者們,皮笑肉不笑,“哎哎哎,記者朋友們,剛纔拍的照片已經足夠了,各位適可而止啊。接下來我們有私人行程,不方便透露。惹了宮爺不高興,後果你們自負!”
宮小白看着身體虛弱,明顯不想接受採訪和拍照,出於對電影宣傳的考慮,她做出了讓步,不代表宮爺就能放任這幫人把攝像機遞到宮小白臉上。
聽聞他的話,記者們下意識頓了下,想到某些報社封殺、倒閉的傳聞,縮了縮脖子,紛紛收起了話筒和攝影機。
景舟適時站出來打圓場,“各位要是覺得素材不夠,我們可以再多加十分鐘的採訪時間。宮小白的確身體不舒服,望大家見諒。”
張皓看了他一眼,頷首,轉身快步離開。
小跑到停車的地方,剛要從車尾繞到前面去開車,他就看見後座的兩人抱在一起擁吻,毫無顧忌,也不怕被人拍到。
從公司出發前,宮總沒跟他說是來機場接人,他隨便開了輛車,車窗上沒貼黑膜,外面能輕易看到裡面的畫面。
張皓撓撓頭,站遠了一點,儘量不打擾他們。
立了秋,夏日的燥熱卻半分沒褪下,空氣裡依然浮動着令人煩悶的熱氣。時至六點,太陽斜掛在西方,將柏油路炙烤得直冒煙。車內的氣溫比外面還要高一點,即使開着冷氣。
宮小白的臉頰和頸部都出了汗,披散下來的黑髮沾黏在上面。她今天穿了非常漂亮的一條香檳色長裙,很正式。
是她在鄰市參加宣傳活動時穿的禮服,主辦方出了點狀況,拖延了時間,劇組一行人差點趕不上航班。是以,她連裙子都沒來得及換下來就出發了。
宮邪手掌貼着她纖瘦的脊背,給人拉進懷裡,薄脣錯開一點,吮上了她脖子,伴隨着紊亂的喘息。
宮小白指尖蜷了蜷,低柔地提醒了句,“我都出汗了。”而且,坐了幾個小時飛機,身上的味道並不好聞。
宮邪稍稍擡起頭,她以爲他要放棄磨人又羞恥的曖昧,他卻猛地低下頭,滾燙的脣落在鎖骨上,讓她整個身子止不住發顫。
這人……還是她認識的宮邪嗎?兩邊的車窗玻璃透明,外面能清晰看到車內,萬一暗處潛伏有狗仔,被拍到了照片得多羞人。
越想越覺得可怕,宮小白輕輕推了他一下,“……先回家。”
男人聞言擡起頭,眼底一片渾濁,卻有光亮透出來。宮小白不敢與他對視,怕被他眼裡赤裸裸的光芒灼到。
她不小心與他對視,害羞地錯開視線,看向窗外。
不經意間,看見了蹲在路牙子上抽菸的張皓,他的後腦勺醒目。這個姿態,顯然是不想看到不該看的畫面。
宮小白更羞赧了,降下車窗喚張皓過來開車。
感覺,自己跟個妖女似的,害得他不務正業。她嗔瞪了一眼已經恢復雲淡風輕的男人,都怪他,沒事亂散發荷爾蒙。
車子緩慢啓動,平穩且快速地在道路上行駛。
宮邪端着一張與方纔判若兩人的高冷禁慾臉,捏着她的手指,低聲問,“身體還是很不舒服嗎?”
空閒的那隻手揉揉太陽穴,宮小白趴在他懷裡,“還好。”
她這意思,見到他身體就舒服了?
鼻腔裡溢出絲愉悅的笑,他輕聲喚,“宮小白。”
“恩?”
“我懷疑你不是暈機。”
“那是什麼?”
“得了相思病。”
“……”
——
在家休息了兩天,宮小白養好了精神,應導演要求,參加了隆重的電影首映禮。
一襲琉璃白的紗裙將她的身線完美得展現出來,不知是裙子襯了她的皮膚,還是皮膚襯了裙子,詩妃這條專門爲她設計的,世間獨一無二的裙子,穿在她身上出奇的好看。
孔睿鋒第一眼見她時,雙眼一亮,毫不掩飾眼底的驚豔,並不吝讚美,“小白,今晚你全場最美!”
宮小白目光越過他,看向他身後,嘴角輕微抽動,壓低聲音說,“咳咳,請看你身後。”
似有所感,孔睿鋒轉身,果然看見一襲紅裙的景蔓芝,她面色冷沉,不屑往這邊看。
她可以不參與電影宣傳,但今天是隆重的首映禮,她不能不來。景導邀請了數十位知名導演、老演員、影評人,其中就包括辛柯。他們能來參加電影首映禮,都是看在景蔓芝的面子上,景舟這個只拍爛片的導演還不夠格讓這些娛樂圈的大人物撥冗前來。
但眼下,孔影帝不關心那些,他最擔心的是,景蔓芝應該聽到了他剛纔的話……
作爲被誇了幾十年“高級臉”,“國內第一美”的景女神,從未在容貌上輸過任何人,哪怕她年過五十,那張臉上鏡仍然是抓人眼球的。
宮小白目送景蔓芝踩着十二釐米的恨天高走進會場,慢慢收回視線看着孔睿鋒,“你大概,得罪景老師了。”
孔睿鋒破罐子破摔似的揚揚眉,“不是大概,是肯定。”
雖然只合作過一次,孔睿鋒也十分了解景蔓芝的爲人,她是個小肚雞腸的人,他剛纔的話八成讓人記恨上了。
還是那種沒有轉圜餘地的記恨!
宮小白挽上他的胳膊,淡定地笑了笑,作爲跟景蔓芝撕過的人,她一點不怕她,畢竟她手裡至今還握着她的把柄。
孔影帝今晚穿了正式的西裝,銀灰色,高冷得很,與他平時穿休閒裝給人溫和儒雅的感覺不同。
但他一出口就露餡兒了,他誇張地指着臂彎裡白嫩的一隻小手,眉毛挑高,“你請示過你老公啦?這樣子我有點害怕被他剁掉胳膊。”
宮小白:“……”
電影裡扮演夫妻關係的男女主角挽着胳膊走紅毯是基本禮儀,她不明白他的反應怎麼這麼大!
“孔影帝請放心,我們家是我做主。”她鄭重頷首,“我保證不讓你失去一條手臂!”
孔睿鋒卻不怎麼相信她,他至今仍記得拍牀戲那天,那位爺的眼神,像是將人撥皮抽筋拆骨……
稍稍落後於兩人的是喬菀然,她站在後面很久了,一直看着他們,像相識多年的老朋友一樣互相開玩笑,明明他們認識的時間不長。
孔睿鋒下意識回頭,看見了僵愣的喬菀然,頓時像找到了同盟,呼喚她,“來,喬小姐,我們一起進場!”
然後,他禮貌性微彎下腰,對着宮小白說,“多加一個人,看上來像是聚會,比我們兩個人單獨在一起比較好。”
宮小白噎住了。
她現在完完全全相信了,孔影帝怕宮邪怕得要死,不是裝的。
她忍不住想鼓勵他,孔影帝,你爺們兒一點,拿出你跟景導互懟的氣勢!
喬菀然略有些侷促地上前,跟他們並排走。原本想站在孔影帝身側,轉念想到她在劇中跟宮小白飾演的寧素是好姐妹,沒跟孔影帝直接接觸,站在他旁邊有些唐突,略一思索,便站在了宮小白左手側。
走過長長的猩紅地毯,喬菀然纔想到自己應該要緊張的。
當初那件事,她沒有做過,卻變相的參與了其中。
那些混混被送進了警局,趙昕被封殺,就連景蔓芝,最近都諸事不順——她上一任丈夫對離婚協議不滿,要求景蔓芝吐出多餘的財產,兩方鬧得不可開交。
她終於相信,以宮小白背後的勢力,沒有她查不到的事。
就剩下她,還沒等來“判決書”。
胡思亂想了一路,因爲孔影帝主動要求一起走紅毯而產生的喜悅都消失殆盡。她現在的心忽上忽下,忐忑着,不安着。
殊不知,她想起這些事的同時,宮小白也想起了。
喬菀然那晚去見過景蔓芝,她自然清楚,只不過因爲她並未直接對她做出傷害性的事,她權當不知道這回事。
宮小白就是這樣,恩怨分明。
進到場內,觀衆席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儘管都對《深宮3》不看好,他們還是做足了表面工作。宮小白默默地想,這些人,不會是景導花錢請來助陣的吧。
接下來,是長達二十分鐘的採訪環節,電影主創人員站在臺上,接受臺上媒體記者、臺下粉絲的採訪。
主創人員裡,景蔓芝穿着扎眼的大紅色裙襬蓬大的禮服,於蔓卿穿黑色修身長裙,喬菀然則是淡粉色的小短裙,與她戲中活潑的角色吻合。宮小白作爲絕對的女一號,除了穿着講究,首飾上也費了一番心思,頗具中西結合美的鑽石流蘇髮簪將長髮高高挽起,稍微動一下頭,璀璨的流蘇墜子便在耳邊晃來晃去,美得如畫中仙子。
孔影帝那句話沒說錯,她今晚全場最美!
自從經歷過《問仙訣》的開播發佈會,宮小白對這種自由式的採訪環節有點牴觸,生怕他們問出難以啓齒的問題。
好在,電影比較正式,問的問題也與劇情有關,她長鬆了口氣。
下面的環節是放映電影。
電影時常118分鐘,主創人員在側邊隨便找個位置坐下來,跟臺下的觀衆一同觀看。
“啪”的一聲響,頂燈熄滅,全場只有最前方的大熒幕是亮着的,散發着蒼白的光芒,慢慢出現製作方和贊助方的公司lo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