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小白麪上的笑容僵住,像被人按了暫停,連嘴角的弧度都保持不變。
鳳皇?
他太久沒有出現,她差點忘了他的存在。
腦海中,男人神清氣爽,仙姿卓絕,好像就站在她面前,那麼真實,再無一絲一毫飄渺的虛幻感。
她在娛樂圈混得順風順水,不需要他出手,他便老老實實一直沒出現,連一絲聲音都沒發出過。
不怪她忘了他,是他自己沒刷存在感。
眨了眨眼,宮小白甚至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覺。
“你剛剛說,我身上不對勁,哪裡?”她喃喃出聲,趕緊用雙手捂住嘴,露出來的兩隻眼睛圓溜溜,像掉進米缸的老鼠。她又忘了,能用意識交流。
鳳皇輕笑,“你自己感知一下?”
他語氣裡的興奮太明顯了,難道……
宮小白閉上眼睛,稍微探知就發現了身體的不同。因爲前幾次打開玲瓏塔總伴隨着胸口熾熱的生理感覺。這一次,她暈過去了,一點感覺都沒有,導致她醒來後遲遲沒發現身體出現了異樣。
“第四層和第五層都打開了?!是不是?!我能感覺到!”
鳳皇拂袖頷首。
前一秒還很激動,下一秒宮小白蹙眉不解,“可是,爲什麼啊?第四層塔門打開我能想到,肯定是因爲昨天首映禮,所有人都看出來了,我比景蔓芝表現得出色。那麼,第五層呢?”
鳳皇之前說過,第五層是醫學界。
在將近兩年的時間裡,她看過的各個國家的醫書,沒有一千本也有八百本,包括一些世界難求的孤本,她都細心鑽研,弄懂其中的原理。
但,她至今沒有實踐的經歷,怎麼可能超過醫學界的天才司羽?
鳳皇能窺探到她的內心想法,附手,背過身,將一個背影停留在她腦海,“你想想,昨晚發生了什麼。”
宮小白仔細回憶。
昨晚,聽到爺爺不做手術只能活幾個小時的消息,她着急之下就讓司羽帶她進手術室。進手術室前,她信誓旦旦,好似一切都掌握在手裡,其實心底很虛,很沒有底氣。她只不過仗着自己記憶好,將看過的東西記了個滾瓜爛熟,甚至連握手術刀的勇氣都沒有,當時滿腦子想着挽救爺爺的命,其餘的都放到了一邊。
萬幸,她利用自己看過的案例提高了手術的成功率。
她心裡很清楚,都是醫生的功勞。
他們沒有怪她胡來就夠偉大了。
知識就是奇蹟!她簡直要振臂高呼了。
聽鳳皇話裡的意思,她因爲做到了司羽沒能做到的事情,這一層塔就打開了?
大概是每層塔開啓的過程太過艱辛,突然變得這樣容易,她有些不能適應。果然被虐習慣了。
鳳皇察覺到她的想法,嘴角的笑意便深了些。
“做你想做的事吧。等到了時機,我再來見你。”他說完,沒等她給出反應就化作一陣煙消失了。
他沒有說開啓下一層塔的領域,是想給她喘口氣的時間嗎?
恩,連開兩層塔,她是有些累了。
況且,她最近要開始備孕,的確沒那麼多時間想別的事情。
等會兒!她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鳳皇告訴過她,開啓第五層就能救爺爺的命。爺爺眼下只剩下幾天的壽命,急需救命啊!
“喂!鳳皇,你還沒告訴我開啓兩層塔後的特異功能是什麼啊。”她用意識喊了句,知道他能聽見。
每次他說要閉關,但她只要提到他名字,他就能一秒鐘出現。現實版阿拉丁神燈,不對,是阿拉丁鳳皇!
果然,零點幾秒後,鳳皇溫潤好聽的聲音像是隔空傳來,“我以爲你自己能發現。”
他語氣裡有絲情緒沒能掩藏好,流露出來了。他承認,總是不自覺把她當成了曾經那個墨長辭。
沒聽到女孩的迴應,鳳皇無聲地嘆了口氣,隨着玲瓏塔的開啓,她的氣質應當越來越像墨長辭纔對。現在看來,倒是他失算了。
難道,是那個男人把她寵壞了嗎?讓她失去了該有的判斷。
他淡淡丟下四個字就再次消失,“控物,藥池。”分別是第四、第五兩層塔的功能。
宮小白眼中浮現茫然,只一瞬,她就能反應過來,畢竟她語文成績很不錯,理解能力沒問題,只是過於震驚導致反應遲鈍而已。
她淡淡一笑,在心裡安慰自己。
會對自己產生智商方面的懷疑是她以前不曾有過的,她對自己的認知很準確,她知道自己聰明。之所以有那麼一瞬間懷疑自己的智商,完全是因爲鳳皇最後說出那句話時帶了明顯的個人情緒。
好像他潛意識裡認爲,以她的能力,他就算不說什麼,她也該清楚。
這麼說,失去記憶前的自己比現在的她還要聰明嗎?或者,準確來說,是墨長辭更聰明一點。
她總不願意把自己代入墨長辭,儘管從鳳皇那裡得到證實,她就是霍玫瑰口中的那個墨長辭,她仍是無法說服自己接受這個名字。
陌生,且不好聽。
心裡涌起奇怪的感覺,讓她不由想起天龍居的閣樓裡關押的霍玫瑰。
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那樣心高氣傲的一個人,被關押了一年多,能瘋了吧。
甩開腦中亂七八糟的情緒,宮小白扯了扯嘴角,準備試驗一下自己的……恩,新技能?
她不大喜歡使用特殊功能,把自己搞得不像個正常人。
然而,這次的技能真心讓人忍不住想一試再試!
控物,顧名思義,就是利用意識控制視線所及的物體。簡直就是懶癌晚期星人的超級福利啊!
她盯着牀頭櫃上的水杯,意志剛從腦中劃過,它就穩穩地移到自己手裡。
宮小白端起來喝了口,小心控制着它回到原地。
恰在這時,門吱呀一聲打開。
“啪。”
宮小白一緊張,意識渙散,水杯掉落在地上,打碎了。
雖然很好玩,還是不用了吧。
宮小白揚起笑臉,“老公,你回來了啊!我都快餓死了,過來,我們一起吃早餐吧!你買了什麼?”
宮邪:“……”
過分的熱情,是想掩飾她犯下的錯?
男人搖了搖頭,走過去將塑料袋放在小桌上,拿了掃帚清理。
宮小白咬着下脣,觀察宮邪的臉色。所以,他只當她是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玻璃杯?他沒看到詭異的一幕?
清理完,兩人坐在小茶几邊的沙發上,吃着熱氣騰騰的早餐。
宮邪忘了問她一件事,正好現在有機會,問道,“司羽說按照你的方案,手術的成功率提高了百分之六十。”
原本,只有百分之十二。
宮小白點頭,嘴裡塞着蛋卷,含糊不清地說,“我看了那麼多醫書不是白看的!我記憶力好着呢,看過的書都能記住。”
她伸出油乎乎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得瑟道,“沒辦法,腦子太聰明。”
宮邪:“豬腦容量大。”
宮小白:“……”你纔是豬,承認我優秀很難嗎?
——
吃過早餐,宮小白恢復了活力。不用再住院,她便換回了自己的衣服,圓領套頭的棉質長袖衫,配高腰牛仔褲,長袖衫下襬塞了一角在褲腰裡,極好的拉長了身材比例。
剛準備出病房,迎面碰上了唐雅竹。
“媽媽。”宮小白笑着喚。
爺爺的病她能治好,心裡輕鬆了許多。
唐雅竹上下看了她一眼,確定她沒大礙才放心,“老爺子沒把我嚇死,你差點把我嚇死了,怎麼突然暈倒了?”
宮小白有些不好意思,看了宮邪一眼。宮邪沒打算替她解釋,裝作沒接收到她眼神暗示。宮小白翻了個白眼,不是不生氣了嗎?
她撓撓頭,解釋,“之前太忙了,沒顧上吃飯,在手術室裡又太緊張,然後就……暈倒了。媽媽,我現在沒事了。”
“你也太不愛惜身體了。”唐雅竹隱晦地嘆口氣,怕怕她肩膀,嗔怒道,“以後可不能再這樣了!”
宮小白連連點頭說是,“我去看看爺爺!”
她找了個藉口一般,落荒而逃,卻忘記老爺子眼下還在icu,沒有醫生的允許不能進去探視。
宮邪望着她快速竄沒的背影,笑彎了眉。
唐雅竹面容舒展,她正巧有點事想單獨跟宮邪談,還愁怎麼避開宮小白,她自己倒先溜走了。
注意到她有話要說,宮邪沒急着出去尋宮小白。
“坐下說吧。”唐雅竹語氣鄭重。
宮邪愣了一下,隨手關上了病房門。
屋子裡還殘留着淡淡的蛋卷香氣,他想起小丫頭一口吞下一個蛋卷的傻樣子,眉眼都被笑意佔滿,坐下來後,面容溫和得不像話。
見他這樣,唐雅竹對接下來要談的話題有了點信心。
她開門見山,“你和小白,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要孩子?結婚好幾年了吧,當初小白年齡小,我沒那麼多要求,你呢,好不容易娶一媳婦兒,我也沒更多的奢求。但你這都年過三十歲了,你爸這個年齡你都上小學了。”
她是挺開明那一類長輩,出生在書香門第卻沒那麼多傳統的思想,向來秉着“兒孫自有兒孫福”的想法。
以宮邪以前的性子,她幾乎斷定他主動談戀愛的機率爲零,到最後肯定是隨便找個門當戶對的女孩一起生活。因爲她嫁給了愛情,自然希望自己唯一的兒子也能如此。
自從他有了宮小白,她對他的要求便再也沒有了。
或許是年紀大了,又或許是見了一場生死徘徊,想的事情就多了,她不知道意外會在哪天到來……
宮邪心道:怎麼都在提孩子的事,早上宮小白剛跟他提過。
“這事兒不怪小白,是我不願意生。”宮邪說着,手指捻了捻,“她之前提過好幾次,被我拒絕了。”
今早提的那次,他答應了。
唐雅竹訝然。
她一直以爲是小白的問題,她的職業以及她的性格,她自己都像個小孩子,想象不出她照顧孩子的畫面。
小孩子一哭,她鐵定跟着一起哇哇大哭。
可宮邪說,是他不願意生孩子。
宮老爺子,包括他爸爸宮申都非常喜歡孩子,同理可證,她以爲他也是喜歡孩子的。
“爲什麼?”
宮邪別過臉,氣定神閒,“沒有爲什麼,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有她一個人就夠了,不想多一個添亂的。”
孩子=添亂的?
唐雅竹被他的回答氣笑了,這是第一次,她真實的發現,他兒子有點萌。
老實說,自從宮邪成年後,她就沒讀懂過他的性子。常年的沉默寡言,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想要了解他也無從下手。
唐雅竹笑了出來,遲疑地問,“你……吃醋?吃你未來孩子的醋?”
“沒有。”
爲了阻止媽媽的談話,以及她接下來可能進行“生孩子的種種好處”的洗腦環節,宮邪決定挑明一切,“你不用勸說,小白想生孩子,她今早跟我提過。等過了這段,她調養好身體就……”
餘下的話他沒說,唐雅竹全明白,頓時喜上眉梢,一個勁兒拍巴掌,“哎呀,你早說啊,你早說你們在備孕我就沒這麼多事兒了,真是的!”
她又氣又笑,望着門外說,“小白太棒了,不愧是我選出來的兒媳婦兒,簡直跟我母女連心!”
她拍着胸口,彷彿一個剛緩過勁兒來的心梗病人。
換上另外一副嚴肅的表情,“你們天龍居的保姆行不行?會煲湯嗎?我也覺得小白的身子骨太弱了點,你看那小腰兒細的,看着都心疼。萬惡的娛樂圈,把我兒媳婦壓榨成這樣!”
宮邪:“……”
小細腰挺好的,摸着舒服,柔軟有韌性,能彎折成不同的弧度。
“咳。”意識到自己想歪了,宮邪掩脣低低咳嗽了聲。
站起身,不去管還沉浸在喜悅中的唐雅竹,宮邪丟下一句,“家裡的保姆不用換。”唐女士最愛自作主張,如果他不明確表示,隔天她就會塞新的阿姨過來。
家裡那位保姆對小白的口味很瞭解,不用換。
——
走廊裡沒看見宮小白,宮邪想起她要去看爺爺,正打算往icu的方向走,宮小白就從走廊盡頭的洗手間裡出來了。
邊走邊甩手上的水珠,上面有洗手液的薄荷香氣,她湊近聞了聞,因爲心情好,薄荷也變成鮮花的味道。
她蹦蹦跳跳地到宮邪跟前,“我剛纔去看過爺爺了,他很好。”
當然,她請示了司羽之後,換上無菌服再進去。然後,避開裡面的攝像頭,趁機在爺爺的藥里加了點東西,不出意外,他的身體只會越來越好。
鳳皇說的那句,做你想做的事,不單單表示她可以自由一段時間,另一層意思是救她想救的人。
第五層塔中的藥池就有救人的功效,只要還有一口氣就能將人救活。
不過,自然都是有法則的,一個人身上只能用一次,再多就跟白水一樣,沒有任何功效。對宮小白來說,能暫時保住爺爺的性命就足夠了。
她很清楚,人不能貪心。
宮邪抹去她臉上沾的幾滴水珠,“這麼開心?”好像,她的開心不僅僅因爲爺爺的病情穩定了,還有別的原因。
宮小白頷首,就是這麼開心,完全沒辦法掩飾。
“對了,媽媽跟你說什麼了?”
她不傻,並且擅長解讀微表情,媽媽到病房來說第二句話時,她就看出她有事想跟宮邪單獨談,她就主動留給他們母子倆交流的時間。正好,她確實想來看爺爺,順便救他。
宮邪颳了下她鼻頭,“媽跟你想到一塊去了。”
“恩?”
“孩子。”他稍微提了重點,不用將所有話都重複給她聽,相信她也能明白。
宮小白果然露出瞭然的表情,“宮爸爸,你責任重大啊!我看好你哦,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