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晚蘇明顯也察覺到了名單中的不妥,僅僅略一猶豫,她就開口指出了這一點:“餘院長,林尋似乎也符合條件。”
這話已經夠客氣了,她相信餘蒼臨能聽得出來。
然而,餘蒼臨聞言之後,神色卻變得有些奇怪,瞥了幕晚蘇一眼,就沉聲道:“我知道這一點。”
幕晚蘇一怔,看着旁邊餘蒼臨的表情,心中莫名其妙地浮現一絲不妙的感覺。
她清眸一掃四周,頓時發現,此刻無論是吳超羣,還是附近一些東臨城大人物,神情似乎皆都有些不對勁,似乎是幸災樂禍,又彷彿早已等待這一刻許久。
幕晚蘇心中一沉,意識到自己這次可能非但沒幫到林尋,反而可能會讓他引起一些麻煩。
果然,下一刻餘蒼臨就神色一肅,變得剛正凜然,沉聲道:“諸位想必都好奇,爲何這林尋的考覈成績還算不錯,爲何卻沒能進入通過府試考覈的名單吧?”
高臺上一衆大人物皆都默契點頭。
連坐在中央位置的姚拓海,也都露出傾聽的神色。
而在廣場上,原本正在等待加試的一衆少年少女聞言,皆都不禁一愣,感到有些疑惑,這林尋怎麼了?
他們可不明白其中緣由。
但連飛、姚素素、楊羣等人都明白,他們神色一下子變得振奮,目光略帶得意地掃視着人羣中的林尋,一副等待看好戲的架勢。
而林尋則心中暗歎一聲,果然如自己所料,那些對手的報復已經開始了!
他不怪幕晚蘇,甚至當聽到幕晚蘇爲自己鳴不平時,心中還頗爲受用,知道對方雖看不慣自己,可在真正的大是大非上,幕晚蘇依舊能做出這般舉動,已經很難得。
這時候,餘蒼臨已站在高臺上,正義凜然道:“實不相瞞,此子雖資質不錯,可身上卻有許多污點,不止是德行惡劣,且手段陰毒,心術不正,像這等人物,根本不配前來參加府試考覈!”
言辭毫不客氣,直截了當,雖看不見一個髒字,可當這話從餘蒼臨這個東臨學院院長口中說出時,就顯得愈發凌厲迫人。
全場譁然。
在場不止有前來觀禮的東臨城大人物,還有許多學院教習先生,以及兩千餘參與府試的修者,當聽到餘蒼臨對一個少年作出如此差勁的評價時,可想而知受到的震驚何等之大。
此事必然是真的,以餘蒼臨的身份和地位,還需要去親自誣衊一個少年?
好一個手段陰毒,心術不正!
若非礙於場合不方便,連飛直恨不得大聲讚歎一番,餘蒼臨一番話,可謂說到了他心坎裡,讓他渾身都亢奮起來。
姚素素臉上也盡是嫣然笑意,低聲道:“我早說過,這傢伙今日印堂發黑,眉帶煞氣,肯定有大禍臨頭!”
連飛忍不住也笑起來,得意無比,這可是東臨學院院長的金口玉言,林尋這個只能混跡在平民區的小角色,已等於在府試考覈這條路上被判了死刑!
林尋沒有說話,也根本沒有理會那些譁然,目光看着高臺上,看着一副嫉惡如仇模樣的餘蒼臨,以及他身邊露出各種神色東臨城大人物,心中也不由大恨,拿這些子虛烏有的藉口來給自己扣帽子,這些老混蛋可真夠惡毒的!
像這種評語一旦傳出去,以後林尋哪怕有機會再參加州試,也必然會受這種評語的影響!
換而言之,林尋若不能把這個評語擊碎,以後基本飛黃騰達,也會被人拿此評語譏笑和挖苦,揹負上莫須有的惡劣名聲!
“餘院長,此話怎講?當衆如此苛責一名參與府試考覈的修者,這可有失體統。”
不等林尋反應,幕晚蘇已忍不住開口質問,她剛纔已捅了一個簍子,自不會再犯下第二個錯誤。
卻見餘蒼臨揮手道:“晚蘇小姐稍安勿躁。”
說着,他目光如電,掃視全場,最終鎖定在林尋身上,道:“我既然如此說,便是擁有充足的證據證明這一切,以我的身份,也根本不必去栽贓陷害一個少年人。”
全場譁然聲消失,看他們的神色,還不等餘蒼臨拿出證據,已經相信了大半。
這就是影響力,相較於大多數人都很陌生的林尋,餘蒼臨可是東臨城中如雷貫耳的大人物,不止是東臨學院院長,還是城中屈指可數的一位實靈海境強者!
這等人物說出的話,誰敢質疑?
“林尋,我且問你,你是不是平民區雙木幫幫主?”
驀地,餘蒼臨大喝出聲,如驚雷炸響。
雙木幫?
在場許多人疑惑,可也有了解此事的人皆都心中一震,把所瞭解的消息傳了出去,很快在場所有人都明白過來,原來這雙木幫竟是平民區中一個黑道勢力,並且最近名聲頗響,連續吞併了十多個幫派勢力!
像這種黑道勢力,乾的都是一些上不得檯面的陰暗勾當,自然不會有什麼好人了。
在場不少人都清楚平民區中有多混亂和骯髒,雖然也都知道那裡黑道勢力很多,可當真正擺在明面上說時,味道就變了。
在衆目睽睽之下,林尋沉默片刻,便點頭道:“不錯。”
全場一陣躁動,似沒想到,林尋竟承認了!這豈不是坐實了剛纔餘蒼臨院長的一番評語?
就連餘蒼臨也沒想到,林尋竟毫不廢話的承認了,着實讓他有些意外,但旋即他就不再多想。
在他看來,林尋還是太年輕,此刻的反應完全就是被自己的威勢所攝,不敢再抵抗下去,還算識時務。
“那我再問你,昨天在暗中煽動那些黑道成員,前來我東臨學院門前大鬧的,可也是你?”
餘蒼臨再度大喝,雙目如電,威勢愈發迫人,儼然如同在審判一個囚徒般。
許多以前不明白真相的人禁不住又是一陣譁然,昨天東臨學院門前的鬧劇,可是傳遍了整個東臨城,誰能想到,這背後竟是一個少年所主使?
若真是如此,豈不是說那一場鬧劇實則就是一場陰謀?
這一刻,林尋神色並不見慌亂,目光直視高臺上的餘蒼臨,道:“不錯。”
見林尋又承認下來,這一刻連幕晚蘇都有些坐不住了,心中焦灼不已,這小兔崽子以前如此狡猾奸詐,怎麼今天一下子就蔫兒了?他難道不知道,一旦承認,別說通過府試考覈了,只怕今天都走不出這東臨學院!
高臺上的幕晚蘇心亂如麻,也有些不知所措,在座都是東臨城大人物,哪怕她背後有石鼎齋爲依仗,都根本不可能壓住眼前局勢。
而和幕晚蘇一比,旁邊的吳超羣神色雖嚴肅不苟,但眼眸中卻盡是掩飾不住的森然得意之色,這林尋,終究還是太年輕,哪是他們這些老傢伙的對手?
這一刻,餘蒼臨收回了鎖定林尋的目光,沉聲道:“諸位,現在你們明白爲何我剛纔會說出那樣一番話了吧?我拒絕把他的名字放在通過府試的名單中,便是出自這個原因。”
高臺上一衆東臨城大人物皆都點頭,坐在中央位置的姚拓海並無什麼表示,但不說話就表明他已默認了。
這時候,餘蒼臨忽然又感慨了一聲,道:“原本,我和姚大人念在此子畢竟年少,以後還有洗心革面的機會,故而打算讓他參與到接下來的加試中,若他表現不俗,或許也會給他一個機會,只是可惜啊,我如今即便想要照拂他一二,在場許多人只怕也是不答應的。”
幕晚蘇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厭憎,這餘蒼臨明明已算計好了這一切,但卻表現得一派大義凜然的模樣,未免太過假惺惺,實在沒想到他這個東臨學院院長,竟是這種人。
可不管幕晚蘇怎麼想,當餘蒼臨的話剛落下,全場就響起一陣激動的叫聲。
“絕對不能答應!此子心術不正,滿腹骯髒,斷然不能讓他參加到府試中!”
“不錯!如此惡賊,小小年紀就已如此歹毒,以後成長起來,只怕要流毒四海,爲禍天下!”
“不止不能讓他參加府試,還要把這等賊子抓起來,施以嚴酷懲罰,以儆效尤!”
年輕人,總是容易被煽動的,尤其是在針對和自己無關的人時,就表現得愈發肆無忌憚。
滿場怒罵,不絕於耳。
那些在廣場上參加府試的少年少女,更是齊齊遠離了林尋,一副恥與爲伍,嫉惡如仇的模樣,偌大空地上,竟只剩下林尋孤零零一個人的身影。
看見這一幕,幕晚蘇都有一種回天乏術的無力感,心中暗歎這林尋今天怎麼變得如此愚蠢!
原本一場府試,卻演變成這般局面,誰能相信這只是巧合?
這肯定是早已精心安排好的,以林尋以往所表現出來的智慧,難道就看不出來?
連飛亢奮笑起來,姚素素也挺起了胸膛,驕傲而得意,這個結果,讓他們都有一種痛快淋漓的宣泄感。
高臺上,吳超羣和餘蒼臨看向林尋的目光,已猶如盯着一個死人。姚拓海依舊一言不發,心思難測。
廣場上,羣情激憤,怒罵指責聲依舊在迴盪。
這一刻,四面八方,千夫所指,矛頭皆都指向林尋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