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夜深了，還不休息嗎？”
容媽站在唐凝臥室的門口，擡手輕輕的敲了敲門板，低聲的說了句。
“哦，容媽啊，你怎麼還沒休息！”
唐凝的視線，隨着容媽突然插入的聲音迴轉了回來，清眸收回遙遠而茫然的視線，轉身看着站在門口的容媽。
“我看小姐房間的燈還亮着，想着小姐一定還沒有睡，就過來看看了。”
容媽解釋着。
“哦，我有點睡不着而已，時間不早了，容媽你也累了一天了，早點休息吧！”唐凝緩步走了兩步，離開站了足足一個多小時的牀前，兩三步的走到容媽的跟前，好心的說着。
“我沒關係的，小姐的臉色看起來不大好，是不是因爲今天去醫院裡看了老爺，所以……”剩下的話容媽沒有接着說下去，但是唐凝依然知道了容媽的意思。
她跟唐傲天這幾年的關係，容媽自然是最清楚不過了。
“嗯。”
唐凝點了點頭，對於容媽，她一直都覺得她是自己的親人，跟自己的親人在一起說話，自然是用不着太過於拘束跟防備，由此，唐凝並沒有隱瞞容媽什麼。
反倒是直接的說出了自己的此時此刻的感受。
“容媽，你不知道，當我看到我爸爸就那麼躺在病牀上，動也不能動的，想說話也沒有辦法說話的時候，我這心裡頭，就格外的難受。”
唐凝緊蹙眉頭，眉眼之中帶着一絲絲的不忍跟難過。
“這個自然，老爺在怎麼說都是小姐的爸爸，看着他這麼躺在牀上，小姐心裡頭難過是正常的。”容媽安慰的說着：“小姐是個善良的人，這一點，打小我就知道。”
容媽殷勤的目光看着唐凝，似乎在回憶着唐凝小時候的事情：“小時候，小姐若是看到一個陌生人遇到了困難，都會上前幫助的，都會不忍心，何況現在躺在醫院裡的是老爺。”
容媽遙想着當年，唐凝的臉色也跟着一層層的泛白：“是啊，躺在病牀上不能動彈，也不能說話的人，終究是我的爸爸，我的親人。”
唐凝嘆了口氣，淡淡說着。
“小姐的心腸好。”
“容媽，你說我這麼做，媽媽會難過嗎？”
唐凝低聲問道。
母親含恨而死，她不僅沒有幫母親申冤報仇，反倒親自照料害死母親的父親，唐凝這心裡頭，總是帶着各種的矛盾。
“小姐怎麼會這麼說呢？夫人也是個善良的人，小姐照顧自己的父親，對自己的爸爸盡孝道，夫人自然是不會反對的。”
容媽倒是有些奇怪唐凝怎麼會突然這麼問了。
“是啊，你說的對，就算是母親在世的話，看到父親如今這個樣子也做不到不管不問的吧。”唐凝的嘴角噙着一絲的淺笑，自嘲的說着。
“嗯，若是夫人還在的話，遇到老爺現在這種情況，一定會不計前嫌的去照顧老爺的，夫人就是這麼一個善良的夫人。”
“是啊，媽媽一直都很善良，所以她是一定不會不管爸爸的。”
唐凝擡頭看着頭頂上天花
板，眼眸中閃過一絲淺淺的淚花，是啊，要是媽媽還在的話，也一定不會這個時候放棄爸爸的。
“小姐，事情已經這樣了，就不要太難過傷心了，我去給你衝杯牛奶，你喝下去早些休息吧，明天一早還要上班，小姐可不能累壞了自己的身子。”
容媽關心的說着。
“嗯，好的，謝謝容媽了。”
唐凝衝着容媽點了點頭，容媽對於她的照顧，唐凝一直以來都是很感激的。
“小姐客氣了，照顧你是應該的，我這就去給你衝牛奶。”
容媽說着轉身去了廚房。
“哎……”唐凝一聲長長的嘆息聲，幽怨低沉，飄散整個房間裡，而唐凝臉上的愁容卻絲毫沒有減退，反倒有增加的跡象。
“爸爸，媽媽，哎……”
唐凝一聲接着一聲的嘆着氣，心裡總覺得有那麼一口氣，難以抒發出來，感覺相當的難受。
……
廚房裡，容媽衝好了牛奶，卻一直在遲疑着，她那雙渾濁的眼睛看着這被溫和的牛奶，眼前彷彿又浮現出了曾經熟悉的一幕。
幾年前，她也是這麼的給夫人湯裡做的手腳，可是現在，她又要把這種卑劣的行徑用在了唐凝的身上，容媽這心裡頭，好似有千萬只螞蟻同時爬過一樣，很糾結，很難受，她也很矛盾。
“哎……”
容媽插在藍格子圍裙口袋裡的手指，顫抖的摸着口袋裡那瓶白色的藥瓶，心裡顫抖起伏不定，她在糾結，在猶豫。
“媽，你一定要救救我啊，你要是不救我的話，就沒有人能夠救我了。”
“媽，不管大小姐讓你做什麼，你就去做好了，難道你要爲了一個外人賠上你的兒子嗎？媽，大小姐說了，你要是不按照她的話去做，她就要砍了我的雙手啊！”
“沒了雙手，我以後還要怎麼生活啊，我還怎麼孝順您老人家啊，沒了雙手，還不如直接殺了我算了！”
“媽，你可不能不管我啊，我可是你的兒子啊，唯一的兒子啊，小美已經懷孕了，在過幾個月你就要當奶奶了，我要是這個時候沒有了雙手，還怎麼養活她們娘倆啊，媽，你一定要救我啊！”
此時，容媽的耳邊響起了兒子一聲聲的哀求，尤其是兒子說，她快要當奶奶了，這一點深深的打動了容媽的心.
“小姐，你是個好人，你跟夫人都是好人。”
容媽嘴裡小聲的唸叨着，渾濁的眼眶裡已經滲滿了淚水，一行行的清淚落下，她的心裡是糾結的，可一邊是親生兒子，一邊是唐凝！
容媽思慮了半天，終究還是拿起了手裡的白藥瓶子，做了跟當年一模一樣的事情。
“小姐，對不起，對不起啊！”
容媽滿眼含淚，顫抖的手指，抖擻了幾下，一些白色的粉末飄飄灑灑的落在進了熱騰騰的牛奶中，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
……
片刻之後，容媽小心翼翼的端着手裡的這杯不一樣的牛奶，重新來到了唐凝的房間：“小姐牛奶衝好了，你早點喝下，好好休息吧！”
容媽和藹可親的把
手裡的牛奶遞給唐凝，一字一句，戰戰兢兢的說道。
唐凝伸手接過容媽遞過來的牛奶。
“容媽，真是謝謝你了，這幾年好在有你在，照顧我跟禹曦，真是辛苦你了。”唐凝悠悠的說着。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當年要不是小姐，我恐怕是要流落街頭了。”想起以前的時候，容媽這眼底的酸澀不由多了幾分。
“過去的，都過去了，不要提了，以後我們一家人好好的生活在一起！”
唐凝這暖心的說辭，說的容媽這心裡的愧疚瞬間又多了幾分，她那雙焦急帶淚的眼睛，緊張的看着唐凝手裡端着的牛奶，有好幾次都差點出聲提醒唐凝不要喝。
可是話到了嘴邊，容媽卻怎麼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小姐！”
“什麼！”
唐凝問道。
容媽緊張的皺了皺眉頭，低聲說着：“牛，牛奶差不多要涼了，小姐，你還是趁熱喝了早點休息的好。”
“嗯！”
唐凝點了點頭，衝着容媽微微一笑，端起手裡的牛奶喝了起來。
“咕嚕，咕嚕！”
一旁站着的容媽看着唐凝手裡端着的牛奶，馬上就要喝完了，終究是沒有忍住的，伸手一把給把這牛奶杯子給奪了下來。
“容媽，我還沒有喝完呢？你這是幹什麼！”
唐凝有些詫異的看着容媽，顯然不知道容媽這舉動的意思，到底是所謂爲何。
容媽的手裡緊緊的攥着牛奶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剩下的半杯牛奶，心裡緊張的跳動着，好一會，她纔算是勉強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我突然想起，小區診所裡的樑醫生說過，這晚上喝牛奶，只能喝半杯，多了對睡眠不好，所以，小姐，這剩下的牛奶還是不要喝了！”
容媽想了半天，最後把小區退休的樑醫生給搬了出來。
“還有這種說法嗎？”唐凝疑惑。
“嗯，樑醫生說有，就有的，小姐還是不要多想了，早點休息吧！”
容媽急匆匆的說着。
“額，好吧，時間真的不早了，容媽你也早點睡吧！”唐凝點了點頭，不在繼續爭論這個問題。
“嗯！”
容媽點了點頭，退出唐凝房間的那一刻，她很體貼的給唐凝帶上了臥室的房門，一直到這房門關上的那一刻鐘，容媽這一直緊張的心，纔算是有了些稍稍的喘息。
“呼呼呼！”
她大聲的喘息了兩聲之後，快步走進廚房，把唐凝喝剩下的半杯牛奶如數的倒進了垃圾桶裡：“小姐，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對不起，我真的不想這麼對你的，小姐！”
容媽一個人蹲在廚房裡，捂着嘴，小聲的哭了起來，剛剛看着唐凝沒有一點懷疑的喝下牛奶的時候，她的眼前浮現出了當年夫人喝湯的畫面。
她們都是好人，容媽一點都不想害他們的！
“對不起，對不起，小姐，夫人，都是我容媽不好啊，都是我害了你們，對不起！”容媽忍着哭泣，在心裡頭，一句一句的懺悔，說着對不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