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傾城冷眼看着,沈落雁這樣的天之驕女,估計很難有這樣卑微的時候吧,不過她可是一點都同情不起她來,之前她還懷疑是崔氏在暗中搞鬼,可從那片桂樹葉子才知道,一向端莊賢淑,聰慧過人的沈落雁纔是一隻咬人不叫的狗。
她走到沈落雁跟前,看了有幾秒時間,沈落雁低着頭,眼睛清楚地看到她繡鞋上展翅欲飛的蝴蝶,心裡懊惱至極。她竟然小看了這個庶女,以爲略施手段就能將她踩在腳底下,往後還不得乖乖任由自己擺佈?
卻沒想到聰明反被聰明誤,害人不成終害己,竟然把自己搭進去了。
“三姐姐此刻知道心虛了,當時你設計我的時候爲什麼不多想想後果,如果張喜身上沒有沾上那一片葉子,我是不會想到你的,如果那樣的話,此刻跪在這裡的不是你而是我了,那時候你怕是會鼓着掌看我的笑話吧。”
“不,我不會!”沈落雁不知道怎樣爲自己辯解,伸手拉沈傾城的腿:“六妹妹,姐姐對你沒有壞心,咱們以前無冤無仇,爲什麼要害你呢?是他,張喜,你沒有去過桂馨苑是不是?你休想栽贓我!”
沈落雁此時沒有別的念頭,她只有一個想法,若是她承認的話,她就沒有好日子過了,爹爹會厭棄她,沈傾城會做王妃,將來要整死她猶如捏死一隻螞蟻,她不能認,也不敢認。
“好,三姐姐真是錚錚傲骨!”沈傾城冷笑一聲,她果然比沈沉魚有幾分本事。
冷嘯風見沈落雁到了這個時候還在狡辯,再無耐性,沉着臉道:“既然三小姐不見棺材不落淚,來人,將她和張喜送去慎刑司,本王倒要看看,敢污衊未來的王妃,到底有幾斤幾兩!”
沈落雁張着嘴巴想要再求饒,可是喉嚨乾乾的發不出一個字來,這個九王爺的冷情她可是有所耳聞,此時早已嚇得腿腳痠軟,魂飛魄散。
不,她不要去那裡!慎刑司,主要懲治權貴人家以及宮廷犯了大錯之人的地方,也是傳說中進得去出不來的地方,各種刑訊逼供,聽說有七十二道酷刑,每一種都能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是沒罪的人進去也不敢不招,實在是忍受不住那種煎熬啊!
“不要啊!王爺,奴才有話要說!”張喜早嚇得尿了,跪都跪不穩了。
“哦?現在知道說了?”冷嘯風鋒利的眸子掃過,張喜感覺猶如有刀在刮骨,還敢有任何隱瞞?
“奴才說,全都說!”
“好,你先告訴本王,那方手帕,到底是誰的?誰給你的?意欲何爲?”
冷嘯風放緩了聲音,張喜感到終於能喘上一口氣了,深吸一口氣,一五一十道出了事情始末。1d7ya。
“回王爺,手帕是……桂枝姑娘給奴才的,昨天晚上,夫人放了奴才的假,讓我們可以回家去跟家人團圓,今早回來銷假的時候,經過桂馨苑,就遇上桂菊姑娘,說要幫她辦成一件事,就讓奴才的妹妹到三小姐身邊當差。奴才家裡兄弟姊妹多,早已揭不開鍋,爹又好賭,昨天除夕,家裡討債的人坐着不走,愁壞了奴才。桂菊姑娘一說,奴才喜出望外,沒加考慮立即應了。後來,她交給奴才一方手帕,囑咐奴才說,若是有人問起,一定要說是六小姐送的定情物。奴才本也爲難,可想到家中的情況,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事情極其簡單,常見的栽贓方式,但卻又極其的好用。至於桂菊的行爲是誰的意思,有腦子的人都能猜到。
沈傾城瞥了眼地上跪着的沈落雁,蹲下身擡起她的下巴,注視着她的眼睛。
“三姐姐還有什麼要說的?桂菊是你的丫鬟,她爲何要授意張喜那麼做?或者,讓她這樣做的另有其人!”
“我、我怎麼知道?我並不知情!”沈落雁眼神閃爍着,只覺得後背涼颼颼的,自己在沈傾城面前,好似被脫光了衣服一般,一絲一毫都逃不開她銳利的眼眸。
“真的?”沈傾城輕啓朱脣,卻如一塊巨石壓在沈落雁心上,她咬咬牙,堅持着:“真的,不信你可以傳桂菊來問。”
沈傾城盯着她看了一陣,忽而笑了,“不用了!相信任何一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是怎麼回事,你不承認,證明你還有一點可憐的是非觀念,你心虛。好,看在我們一筆寫個沈字的份上,我不爲難你!”
沈落雁不知道她要做什麼,怔怔地望着她。見她優雅地起身,面向冷嘯風和沈伯陶道:
“王爺,父親,此事如今明瞭,那手帕的事,並非傾城所爲,而是有惡奴欺主,還請二位還我清白!”
冷嘯風轉眼看向沈伯陶,此時,端看他如何處置此事了。
沈伯陶得知沈傾城被人栽贓陷害,心裡鬆了一口氣,可立即又有一隻手卡住他的咽喉,自己最中意的女兒卻是心思惡毒的小人,陷害親身姐妹,這條罪名要是被人知曉,他沈身子,唉,真冷!連忙加快步子往沁香閣走。
剛到門口,就見一個俏生生的人影立在門口,她頓了下腳步,緩緩走過去。
沈落雁聽到腳步聲轉過臉來,待她走近,深吸了一口氣,遲疑着開口:“六妹妹,今天的事情……是我錯了!你能原諒我嗎?”
沈傾城微微詫異,她這是認錯來了?這真有些始料未及。
“我知道我錯了,大錯特錯!你也知道,昨天你一回來,就將家裡擾得亂七八糟,過年過節的,母親受了冷落,父親昨天晚上並未歇在棋風院,這是根本沒有給她一點面子,她將來還要怎麼服衆?而且,二姐姐也被禁了足,她也快要出嫁了,這個節骨眼上最是關鍵,若是被範家的人知道,她的日子就艱難了。”
“所以,你就替她們出頭,想教訓我?”沈傾城看着她的眼睛,目光冷若地上尚未融化的冰雪。
沈落雁目光一閃,垂下頭來:“我知道,無論如何你都不會原諒我,可是我還是要說,謝謝你!”
“我不接受!”她昂着下巴,一針見血地道:“此時我全身而退,並不是你一時起了善念,而是我自己爭取的。你知不知道,你娘當時氣勢洶洶的樣子,我想,如果我如以前一樣逆來順受,恐怕連明天的太陽都看不到了。你做這些事情之前,根本沒有想過這些對不對?”
“我無地自容!”沈落雁鼻子一酸,落下淚來。深深地彎下腰鞠躬:“你放心,這件事情,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沈傾城不置可否,沈落雁再也呆不下去了,她覺得全身上下從裡到外都是徹骨的寒,匆匆離開了。
“小姐,進去吧!”浣紗替她攏了攏衣裳,扶着她往屋裡走。
沈傾城看了眼遠去的那道背影,嘆口氣,心頭更加沉重起來。
凍得厲害,沁香閣裡沒有好的炭取暖,沈傾城索性讓人將炭盆搬到外面,自己縮在被窩裡去了。
小鈴鐺捧了杯熱茶遞過來:“小姐,快喝點茶暖暖吧!”
熱茶下肚,終於有了一絲溫度,她握了茶,看着嫋嫋的水汽蒸騰,腦海裡揮之不去沈落雁的眼神。
“小姐,今天爺可是特意來替您解圍的,他可真是有心!”小鈴鐺說起來,眼睛就閃亮閃亮的。
沈傾城不禁莞爾:“是啊,怎麼會這麼巧?”17903626
“所以,您可別再愁眉苦臉了,不然爺若是知道了,可不得傷心了?”
“呃……我表現得有這麼明顯嗎?”
小鈴鐺重重地點頭。連浣紗也附和着:“夫人和三小姐受罰是遲早的事,二小姐如今被禁足出不了門,再過幾天,小姐您就要離開沈府了,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是嗎?看上去前途一片輝煌啊!可是她還是輕鬆不起來,她有些後悔,不該逞能地提什麼年後,更不該放過沈落雁這個罪魁禍首,她看着是服軟了,可是,她的歉意只停留在表面,眼底還是藏着一絲不甘,就算是失了面子,她那麼快就調整好情緒,主動上門道歉,這心思可不是一般的深啊。
她比崔氏更有心計,今日放虎歸山,將來後患無窮啊!
棋風院,崔氏撫摸着房裡剛剛擺上的汝窯花瓶,心裡在滴着血。
“夫人,這些真的要還回去嗎?”瑪瑙在一旁看得都心疼,何況是崔氏了。
她強忍着心疼肝疼,唉聲嘆氣:“不還回去怎麼辦?王府送來的聘禮比上次還多了許多,不單是這些,給沉魚添的那些嫁妝也得還回去,就這,還賭不上那個大窟窿啊!”
“二小姐的嫁妝?那等她成親的時候要拿什麼陪嫁?”瑪瑙沒想到事情嚴重到這樣。
“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就是砸鍋賣鐵,也不會讓她寒酸了的。”崔氏垂頭喪氣地在炕上坐下,想破了頭都想不出該怎麼填補這項虧空。
沒有人知道她此刻有多糾結,當初王府將東西退回來,她是喜出望外的,她本身就沒置辦多少嫁妝,多數都是些不怎麼值錢的布匹之類的,堪堪地裝了些箱子,勉強應付了過去。
但是,王府的東西卻是好東西,還有皇上御賜的寶貝這些日子,她感到天上掉下來個大餡餅,出手都闊綽了許多,那些東西,有幾件已經被她送出去了,除了御賜之物不敢亂動,其餘的都做了沈沉魚的嫁妝,本想讓她風風光光地出嫁,怎麼忽然又鬧出這麼一出啊!
瑪瑙見她如此,眼珠轉了轉,忽然眼睛一亮:“夫人,咱們可以想想辦法啊?奴婢有一個哥哥,他跟的主子門路很廣,我哥哥說,他手上有許多好東西,看着跟宮裡的寶貝似的,其實不值幾個錢的!”
崔氏眼睛一亮,“果真?”
瑪瑙急急地點頭,“奴婢怎敢騙夫人?若是夫人想見他,奴婢把他悄悄找來?”
厚重的棉簾忽然被掀開,沈落雁夾着一股冷風衝了進來,走到瑪瑙跟前,啪啪就是兩個耳光。
“雁兒!你這是幹什麼?”崔氏站起來,拉住她。
沈落雁這才向崔氏行了禮,狠狠地瞪了瑪瑙一眼,憤憤道:“母親,今日受的教訓還不夠嗎?切不可聽這丫頭的挑唆,若再東窗事發,就是神仙也難救了!”
崔氏面生不悅:“我做母親的還要你這個女兒來教怎麼做?”
“娘!”沈落雁詫異地看她,崔氏對她雖不若二姐沉魚親近,但也是十分縱容的,從來不會說一句重話,今天竟然爲了一個丫鬟的挑撥訓斥她?
崔氏瞥了眼站在一旁,雙頰明顯紅腫起來的瑪瑙,回到炕上坐下,臉色稍微緩和了些。
“娘,六妹妹不是個省油的燈,今天就可以看得出來,她的心思深着呢!”沈落雁勸道。
“我連自己肚子裡爬出來的女兒也沒看明白,別人生的我自然不瞭解。”崔氏嘲諷一笑,原本她真以爲抓住了一個好機會,將昨天受的怨氣好好發泄一通,結果,自己落到如此田地,都是拜她的好女兒所賜。
沈落雁心頭一揪,頓覺無比委屈:“娘,您怪我是不是?”
崔氏搖搖頭:“你是孃的親生女兒,我怎麼會怪你呢?我知道,你這樣做,無非就是想替我和你姐姐出氣,我都懂!”
她閉了閉眼,“可是,我鬥不過她,你也鬥不過她女兒,我這是什麼命啊?她連死了也不放過我?”
沈落雁大驚:“娘,您說的是————五姨娘?”
崔氏沒有說話,默然地坐着。沈落雁知道,五姨娘一直都是她心頭的一根刺,如今這根刺更是跳出來要灼她的眼睛,沈傾城成了嫡女,將來的王妃,她將來還拿什麼跟她鬥?
“娘,剛纔的氣已經忍了,我們不能自亂了陣腳,瑪瑙的話你千萬不要信,不然,到時候連後路都沒有了。”
崔氏又何嘗不知?以此衝好,王府的人自然是看得明白的,她原想着,那也是丟新娘子的臉,她在王府就不好做人了,可是被女兒這樣一說,她又有些猶豫了。
夜裡,又下起大雪來,漆黑的夜空飄着紛紛揚揚的雪花,讓這個本就黑黑的夜空增添了一絲亮色。
沈傾城睡不着,索性起來賞雪,手伸出窗外,就有雪花悄無聲息地躺在她的掌心,涼涼的,一絲絲沁入她的心田,讓本來有些彷徨的心情奇異地平靜下來。
“大半夜的不睡覺,也不怕凍着!”
傾之落同樣。沈傾城險些沒嚇個半死,窗外忽然出現一道黑影,離她只有咫尺,幸好她是無神論者,不然還不嚇破了膽?
“你怎麼在這裡?”她嗔怪地瞪他,忽然想起夜太黑,他怎麼看得見她臉上的表情,索性轉身離開窗戶,往屋裡走去。
冷嘯風暗暗好笑,從窗戶跳進來,關了窗,解下身上滿是雪花的大氅隨意一丟,就上去攬住她的腰。
“快走!別讓丫頭們聽見了!”她掙扎着。
腰間的大手收緊,他將她放進被窩,自己也擠了進去,聞着她獨有的幽香,他忍不住吻了上去。
黑夜中,眼睛看不見,其他感官的感覺尤爲清晰,她清清楚楚地聽到他粗重的喘息聲,還有他脣上的灼熱,一下子侵入她的四肢百骸,徹骨的寒涼立刻被驅散,只覺得周身暖意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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