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小土丘,很小很小,我一個人蜷坐在上面,無邊無際的熔岩,正在熔化着一切,包括這個小土丘。”
“我已經認了命,不可能逃得出去了。”
“他來了,他會飛,我蹦跳着向他求救,希望他能飛過來,伸出手,帶我走,帶我離開這裡,離開死亡。”
“他只是朝這邊笑了笑,笑得很溫柔,可還是轉身飛走了,越飛越遠……”
“還是隻剩了我一個人,還有腳下的小土丘,越來越小的土丘。”
“心裡只剩了絕望,我已是死期不遠……”
“我需要他,需要他回來救我……天啊,求求你,讓他回來救救我……”
一個從夢中哭醒的小女生,蕭晴晴。
……
早上,葉青還是開車把巧妍送去基金會上班,自己也會陪她在辦公室裡坐一會兒再走。她擅長的那些事,自己做不來;同樣的,自己所要做的那些事,也不能讓她知道,那些事會嚇壞她……
還不到九點,手機響起,看了看號碼,有點熟悉,好像是見過一次。
“主人,是孟菲然的號碼。”霧管家及時做出了提醒,他的記憶方式與人類大不相同。
接通:“你好。”
“葉青,有沒有打擾你?”電話裡,孟菲然純淨的嗓音先是客氣地問了一句,收到葉青的回答後,又道:“上午有時間嗎?有點事想要和你說,關於晴晴的……她的狀態很不好。”
“她怎麼了,病了嗎?”每次聽到這樣的消息,葉青都會禁不住的微微皺眉,也不知道是心煩,還是覺得頭大。
誰病了?正在翻閱文件的巧妍擡頭看來。
電話裡,孟菲然隱隱一嘆:“也可以說是病了,昨天就沒能去上學,今天更嚴重了,這樣下去肯定不行……電話裡說不清,可以見面說嗎?”
“現在就可以,你說地點吧。”葉青痛快地答應了。
看到他掛了電話,巧妍關心問道:“誰病了?”
巧妍心裡猜的是,應該是葉青的親戚吧,舅舅或二姨家的哪個親人。
“一個朋友。”葉青本想說出蕭晴晴的名字,可是轉念一想,這樣的撓頭事,自己想辦法解決掉也就是了,沒必要說出來再讓她無謂的心煩。
“嗯,那快去吧。”巧妍柔柔一笑,低下頭,繼續翻看各種文件和報表。
葉青還是習慣性地給她衝了一杯加了蜂蜜的溫水,輕輕放在桌邊。
幾乎是每天如此。
與大明星孟菲然約定的地點,肯定不能選擇公開場合,因爲,她臉上捂得再嚴實,很快都會被人認出來。
某個露天停車場,還是那輛保時捷。
葉青把路虎停到最近的車位,下車走了過去,拉開門坐在了副駕駛位置。
車裡依稀熟悉的幽香,讓葉青不禁想起了那次的街上偶遇,小丫頭生拉活拽地把自己拖進了車裡……
“怎麼回事?”葉青一句客套話都沒說,還是直奔主題吧。
“這些天,晴晴根本沒法睡覺,閉上眼沒一會兒,就會從噩夢中哭醒。”孟菲然摘下了墨鏡,輕聲道:“前些天,我們都沒有察覺到什麼,可是兩天前終於看出了她的精神狀態很不正常,整天的恍恍惚惚,眼睛也一直是紅腫的。”
“爲什麼會這樣?”葉青立刻聽出了不正常。
自知之明還是有的,自己再怎麼有魅力,也不可能讓她惦記成這種程度。畢竟,兩人之間根本沒有發展出刻骨銘心的愛,就算失戀,也不可能出現撕心裂肺的痛。
“晴晴從十五歲開始,患上了一種很奇怪的病,是精神上的一種病症。”孟菲然簡略的解釋道:“經常做噩夢,哭醒了,就別想再睡了。平均計算的話,每隔兩三天,就會出現一次。好在,她平時很貪睡,兩三天這樣的失眠一次,對學習的影響並不大……”
葉青靜靜地聽着,並沒有問“有沒有看醫生”之類的傻話,蕭家那麼有錢,什麼樣的醫生請不到?能治好,早就治好了。
“最近五天,我估計,她的睡眠時間加起來都不到十個小時……”孟菲然繼續道:“整個人彷彿大病了一場,實在是讓人心疼得難受。她年紀這麼小,真的不想讓她依賴上藥物,所以,我想請你幫幫忙,幫她把最近這幾天度過去。心病還需心醫,我覺得,你肯定能幫到她。”
最近這幾天?葉青心說,最近這幾天我也關鍵着呢,你那邊只是睡不着覺,我這邊隨時都會死人……
不過,想是這麼想,葉青當然不會冷血地一口拒絕,先去看看情況再說吧。
啪咔開門,下車前,葉青說道:“去看看吧,你前面帶路,我跟着。”
這個男人,說話做事變得越來越乾脆了……孟菲然覺得,每一次見到他,都能感覺出他的明顯變化。自己這個人,差不多已經被他無視了。
一個被無數粉絲追捧與呵護的女人,遇到這樣的男人,難免會升起某種不服氣的心理。
憑什麼無視我?
好強之心,人皆有之,區別只在於程度的不同。
蕭建青的豪宅,距離葉青的新家真的不遠。其實呢,葉家,唐家,蕭家,以及原本的鄭家,相互間的距離都不遠,雲海這樣的海邊城市,最爲黃金的地段本就是這一片的海岸線,有錢人的家,大都彙集在這片風景最美的區域裡。
進了蕭家,葉青並沒有看到蕭媽媽,估計孟菲然已經提前打電話通知了她,讓她暫時迴避一下,免得與葉青見了面,相互都覺得尷尬。
往日的小魔女變成了一個小可憐兒,面色真的很差,原本帶着點嬰兒肥的可愛臉蛋兒,明顯是瘦了好多。
臥室裡,看到她的第一眼時,她正倚坐牀頭呆坐着,眼神空洞得嚇人,葉青甚至能察覺出裡面蘊含着明顯的絕望成分……
至於嗎?離了這麼一個男人,就不能活啦?就連葉青這位‘當事人’都覺得替她不值。
不過,轉念一想,她可能是‘精神’有點問題,不能以正常狀態來評斷……
葉青剛一進門,原本還萎靡在牀上的蕭晴晴彷彿是即刻產生了莫名感應,小腦袋啪地轉了過來,都讓人擔心她會猛地一下子扭傷了脖子。
猛然間看到葉青,小丫頭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覺,無所謂了,她根本也顧不上真真假假。如同在夢裡見到他時一樣,小嘴兒一癟,淚水瞬間就出來了……
衝他伸出了雙臂,眼神裡充滿了哀求……
求求你,救救我,我快要死了……
無聲無息,但是葉青清晰感受到了她發自心底裡的這種呼喚。
暗暗一嘆,葉青幾步上前,坐到牀邊,只伸出一隻胳膊就把她摟進了懷裡。
嗚~~嗚~~嗚~~~~小丫頭死命抱着他,小腦袋使出了所有的力氣使勁貼在他的胸前,顫抖着身子嗚嗚大哭,所有的絕望,委屈,苦痛,在這一刻……
這一次,他沒有飛走,終於,終於飛過來了,他伸出了手,抓住了自己……
懷裡的小傢伙,輕飄飄軟綿綿的,真的是又輕又小。葉青用力地抱着她,只是不想再讓她耗費力氣。
過了一會兒,小傢伙的哭泣減輕了很多,身子也是漸漸的不再顫抖,她仰起小臉兒抽泣道:“我快要死了,你都不管我……”
一說不要緊,話一出口,剛剛有所減輕的委屈再度襲來,嘭地趴回去,又是嗚嗚大哭,聲音更大了。
好在,身子不再顫抖。
孟菲然無聲地走出去,輕輕帶上了房門。
“再哭,再哭的話,眼睛就該廢了。”葉青悶聲說道。
小傢伙在他懷裡使勁搖頭,使勁用頭頂着他的胸膛,一雙小手也是使勁地扣着他的脊樑。
“就幾天沒見,你就搞成了這樣,是不是有些不像話了?哪有這麼折騰自己的,腦子不好是吧?”葉青低聲問道。
同樣的話,若是別人來說,小傢伙肯定會撈起東西砸過去,但這是葉青說的,效果就是不同。
小傢伙擡起頭,眼淚汪汪道:“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我管不了自己……腦子,腦子好像是真的壞掉了。”
葉青稍稍鬆開懷抱,給她換了個稍微舒服點的姿勢,又問道:“說吧,想讓我做什麼?”
“不知道,我怕你不管我了。”小傢伙倔強地趴回到他身上,小聲道:“總是做噩夢,像真的一樣,好像比真的還真,我也沒辦法。”
“腦子進水了你,海水!”葉青在她的腦門上輕彈了一下:“去年把你從海里撈起來的時候,光把肚子裡的弄出來了,腦子裡的……”
小傢伙攥着拳頭在他背上錘了兩下。
“知道嗎,當時你吐的海水裡都帶着海菜呢。”這句話,葉青純屬是胡說了,哪有什麼海菜。
小傢伙還在一下一下錘他,可惜,她那點力道,想要構成足夠的打擊力,似乎不太可能。
“肚子裡進了海菜,腦子裡指不定會進去什麼。”葉青還在胡說:“我跟你說,其實海水浴場挺髒的,所有人都會在海里撒尿你信不?我都尿過,你呢?”
拼命掐他,掐了幾下,小傢伙卻是噗嗤笑了。沒辦法,就是喜歡聽他胡說八道。而且,自己確實也在海里那個過……
這都是人之常情,在海里玩得高興,誰會爲了一泡尿大老遠地爬上岸,去那些不算怎麼幹淨的公廁呢!
海里多方便啊,一股熱流放出去,躲開這片海水,換個位置玩兒而已。豈不知,躲開了自己的,跑進了別人剛纔……
嗨,什麼自己的,別人的,還是說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