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西里就是這麼認爲的。
瓦西里是德豐樓的安保主任。
一箇中規中矩的頭銜。
其實就是打手頭子,凡是在德豐樓出幺蛾子的傢伙,最終都是由瓦西里出面處理的,迄今爲止,沒有誰表示不服。
死人能表達自己的意見麼?
一一七號桌的異常情況,自然很快就引起了賭場工作人員的關注,越來越多的人擁到一一七號桌旁圍觀,大家都覺得很有趣。
不是那光頭佬每次都拿“天九”很有趣,而是想要看他怎麼死。
瓦西里脾氣不好,老客人都知道,誰敢惹火他,他毫不介意當場出手。
那是個身高超過兩米的壯漢,和狗熊一樣粗壯!
他當場收拾這不知死活的光頭佬,一定很好看。
“小王,把電腦視頻調出來,我要讓這兵痞死得口服心服。”
在監控室,瓦西里一邊舒展着胳膊,一邊嗡嗡地笑。
好久沒有活動筋骨了,希望這光頭佬能讓他好好過過癮,不要太弱雞。
一般來說,娛樂場所的人都不大願意招惹兵痞,這些傢伙爛命一條,卻有着豐富的戰鬥經驗,收拾起來費力不討好,搞不好還會引發和駐軍的衝突,那就得不償失了。
但在德豐樓,這樣的情形絕不會發生。
弗裡茨司令官是老佩裡的好朋友。
“瓦西里先生,他,他好像沒有作弊……”
小王畏畏縮縮地說道。他是個身高不到一米七的黃皮膚男子,也是昌南族人,在巨熊一般的瓦西里面前,和小孩子差不多。
“嗯?”
瓦西里猛地扭過頭來,惡狠狠地盯住了小王。
“瓦,瓦西里先生,監控,監控顯示,他沒有作弊,都是電腦發的牌……”
小王嚇得脖子一縮,聲音顫抖地說道。
一一七號桌賭注小,德豐樓並沒有安排荷官,而是由電腦自動發牌,按照一定比例自動抽水。如果連這樣的賭桌都要安排荷官,德豐樓再建三棟員工宿舍樓也不夠用。
“怎麼可能?”
瓦西里不信。
他是那種典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傢伙。
“這混蛋最少拿了五六十把天九牌了吧?”
一口氣連拿五十幾把天九,把把都贏,這要是沒作弊,打死他都不信。
“但是,但是,瓦西里先生,監控真的查不到他作弊的證據……好像,好像電腦就是這麼發的牌……”
“放屁!”
瓦西里的臉色沉了下去。
小牌九這種賭博,“天九”並不是最大的牌,在天九點之上,還有至尊寶和天牌對,地牌對等等十五種對子,只要是一對,就比天九大,天九隻排在第十七位。
一連五六十把牌,把把都是天九最大,連一對對子都沒出現過,這不科學。
況且,死光頭還每把都拿到天九,每把都贏!
這要是沒作弊,純粹憑的運氣,讓瓦西里直播吃屎都行。
但事實證明,小王真的沒有說謊。
瓦西里親自調取監控仔細查看,確確實實沒有發現張天九作弊的證據。這小子每一個動作都中規中矩,還光着兩隻胳膊,就算想在袖子裡藏牌都做不到。
而且真要是換牌作弊,作成這樣的水準,也太弱智太腦殘了吧?
“馬上查一下,看看電腦程序是不是出了什麼故障?”
瓦西里倒也不是完全無腦。
但檢查的結果是一切正常。
德豐樓的電腦主管,水準在馬裡城要算是一流的。畢竟這麼多程序都要靠他來維護,水平太次的話,真說不過去。
瓦西里有點傻眼了。
電腦沒問題,但電腦就是這麼固執地一把把給光頭佬發天九點。
一一七號桌上,張天九拿到了第五十八把天九點。
通殺!
他面前的籌碼已經累積到了八萬以上。
但已經沒人下場和他玩了。
所有人都起身離座,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張天九,誰都不肯再下場。
開玩笑,明知道必輸的事,誰幹?
“張天九先生是吧?”
圍觀的人羣豁然分開,白熊一般的瓦西里在衆人簇擁之下大步走了過來。一些膽小的賭客,急忙躲得遠遠的,生怕殃及池魚。
德豐樓已經很久沒發生過需要瓦西里親自出面來處理的事情了。
張天九進門前簡單登記了自己的資料。
“光頭,就是這小子,系統顯示,這傢伙叫瓦西里,是德豐樓的安保主管。說服了他,應該就能見到老佩裡了。”
小桃紅笑嘻嘻地說道,尤其在提到“說服”這兩個字的時候,語氣更是嘻嘻哈哈的。
以陶德7號超時代的先進性,要控制德豐樓的電腦系統,每把都給張天九發個天九,每把都讓他贏,實在太簡單了,小桃紅玩得不亦樂乎。
“是的是的,我是張天九。”
張天九忙不迭地點頭,臉上的笑容更憨厚了,眨巴着小眼睛,帶着一點點討好之意。任誰一見這種笑容,都會瞬間對這個光頭產生某種“好感”——這是一個人畜無害的傢伙。而一些心腸不好的人,則會馬上想要欺負一下他。
欺負這種看上去有些智力低下的光頭胖子,毫無疑問會很爽。
這一瞬間,連瓦西里都有點心軟了。
不過隨即,瓦西里就對自己莫名其妙的同情心狠狠鄙視了一把。這光頭佬絕對是裝的,是個作弊高手。瓦西里堅信,張天九一定做了弊,只是暫時還不知道他作弊的方法是什麼。
打一頓就什麼都招了!
瓦西里心裡很清楚,對這種人,拳頭是最好的真理。
當然,德豐樓是個講規矩的地方,在沒有證據證明客人作弊之前,大庭廣衆之下亂打人,總是不好的,會影響他瓦大爺公正廉明的形象。
“張先生,這張臺子玩得太小了,有失張先生的身份,不知道張先生有沒有興趣去貴賓室玩幾把?”
瓦西里儘量表現得彬彬有禮。
老佩裡一直都在教導他們,哪怕就是混賭場,也可以混成貴族的。
老佩裡自己就是貨真價實的貴族。
老佩裡是卡拉奇人。
維西帝國一等種姓,地位僅次於帝國三大皇族。
老佩裡是個凡事都講究優雅的人,討厭暴力。
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說的。
“好的好的……”
張天九點頭不迭,伸出胖嘟嘟的雙手,將桌面上一大堆籌碼都抱進懷裡,一臉滿足的神情。只不過籌碼太多,他剛站起來,就“叮叮噹噹”地掉了好幾個到地上。張天九抱着一堆籌碼,蹲也不是,不蹲也不是,但要他丟下這幾個籌碼不要了,那是無論如何都不行的。
“瓦西里先生……”
看着光頭臉上又是尷尬又是委屈的神情,瓦西里真的有一種想要將他的面具撕下來的衝動。
旁邊有一個好心的女人彎下腰去,撿起了那個籌碼,輕輕放到張天九的懷裡,趁機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說道:“別跟他們去,快跑……”
無疑,這個好心的女人看出來了,瓦西里不懷好意。
這個當兵的太憨了,不知道世道險惡,是要吃大虧的。
“哼!”
瓦西里一聲冷哼,臉色立即沉了下去。
那個女人嚇得急忙縮回了人羣之中,趁人不注意,馬上離開了德豐樓,一刻都不敢多呆。
但大多數人都是惡意的,望向張天九的眼神,都充滿着戲謔和憐憫之意——世界上真有這麼蠢的人?
瓦西里直接把張天九領進了安保室。這裡隔音效果好,就算折騰得再熱鬧,外邊也聽不見。不過這個安保室內居然還有一張小臺子,玩的也是牌九。德豐樓的安保人員,下班無聊的時候,偶爾也會在安保室玩幾把,解解悶。
厚重的橡木門一關上,安保室就和外界徹底隔絕開了。
“張先生,膽子不小啊。玩花樣玩到德豐樓來了。說吧,你想怎麼死?”
瓦西里直截了當地說道。
儘管監控和電腦程序都查不出來,但瓦西里憑直覺就認定張天九肯定在作弊。通常像瓦西里這種人,一旦認定某件事,是很難改變的,哪怕你找出一千個理由來也沒用。
而且瓦西里也不是在嚇唬張天九,他是真的下了狠心要將這個不知死活的兵痞幹掉。
也許是因爲太自信,安保室內除了瓦西里只有另外三個人,其中兩個是安保人員,另一個單單瘦瘦的,看裝扮應該是荷官。
其他的安保人員都在門外。
其實就瓦西里而言,擺出這樣的陣仗其實已經很給張天九面子了。只要張天九進了這間安保室,哪怕屋子裡一個人都沒有,張天九也死定了。
畢竟時代在進步,這間安保室內到處都安裝有自動能量槍。
瓦西里只要咳嗽一聲,這些自動能量槍就能把張天九轟成渣渣。不過瓦西里覺得,還是親自動手比較有趣,這死光頭一身肥肉,虐起來一定非常爽。
“這樣吧,張先生,看上去你也是個明白人。只要你告訴我你是怎麼作弊的,我就給你個痛快。保證不一點點切割你的肥肉,怎麼樣?”
瓦西里手腕一翻,手裡已經多了一把鋒銳的摺疊刀,在雪亮的燈光下,刀鋒閃耀,寒氣逼人。
張天九連忙將懷裡的籌碼放了下來,誠惶誠恐地望着瓦西里,急急忙忙解釋道:“瓦西里先生,我想你誤會了,我沒有作弊……其實,我也不是來贏錢的……我是來找佩裡先生的。我有一樁大生意,要和佩裡先生面談。你可以給我安排一下嗎?”
聽上去,張天九的語氣十分的誠懇。
瓦西里等人面面相覷,隨即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
這傢伙腦子肯定有問題。
瓦西里已經在心裡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他大約壓根就沒搞明白,佩裡先生到底是什麼身份。在這馬裡城,有資格約見佩裡先生的,掰着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絕對不超過十個。
每一個都是跺一腳地動山搖的大人物,馬裡城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要仰仗這幾個人生活。
這小子如果不是瘋了,怎麼會認爲自己有約見佩裡先生的資格?
“棍子,教訓教訓他,讓他懂點規矩。”
好不容易,瓦西里才終於停住了大笑,向站在不遠處的一名安保人員呶了呶嘴。
這小子挺好玩的,可別一下子就弄死了,得好好拿來爽一爽纔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