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量劍派於五代後唐年間在南詔無量山創派,劍法始終如故,一套“無量劍法”縱橫西南,打下這一片基業。只是無量有四——慈、悲、舍、喜。依此四訣,區區一套無量劍法,便又生出無數變化。
後來無量劍一分爲三,四訣花落三家。四十年前,北宗得天獨厚,執掌“悲、喜”兩訣,是以數次較技,均能入主劍湖。東宗左子穆得舍字訣,西宗餘下的便是慈字訣了。若是三宗同氣連枝,無量劍雄踞一方,也未可知。只可惜“仙人舞劍”四字,竟讓偌大一個門派趨之若鶩,數十年下來,依舊霧中看花不得分明。
四十年下來,北宗遠赴山西,初時或許還有幾分不忿。到得後來,顧子塵年歲漸長,前塵盡忘,反倒是那迷濛中的玉璧之上,仙人舞劍之姿在心中愈發真實了起來,倒也生出幾招劍法來。楚風拜師較晚,也曾習得這幾招。
楚風初時還有三分想要出奇之意,以那幾招劍法演示,隨着長劍出鞘,一聲“嗆啷”入耳,一手無量劍法已自然而然地流轉開來。
斗室之內,青光瀰漫。
看着眼前這個舞劍的少年,黃眉僧恍惚間彷如看到數十年前那個“黃眉兄還請一試顧某長劍……”的北宗掌門。一樣的劍招,一樣的“蒼松迎客”,劍鋒含而不露。有客前來,友人自是蒼松翠柏之下,暢談較技;若是惡客臨門,這一招看似溫和的劍招,接上第二招“流雲側峰”便是。
等到楚風使到第三招“金針渡劫”之上,黃眉僧想起數天前,幹光豪正是用這一招劍法直取楚風胸前。當時黃眉僧聽聞北宗之事,情急之下,對那無量劍後輩,也是一指點倒。今曰他見了楚風使出的這一招,不由想道:就看這一招劍法,左子穆那弟子也別想傷他。至於那弟子叫什麼,就不重要了。
待到楚風這一招將收未收,黃眉僧左掌一拍身前木幾,茶盞中幾滴茶水激盪而出。黃眉僧右手食、中、無名三指輕撥,便有三滴向着楚風飛了過去。
楚風看了老和尚的動作,知道這就是所謂的“考校”了。三滴茶水分上中下三路而來,上取眉心,中取膻中,下麼……就直往右膝而去。楚風想也不想,還未收回的長劍,輕輕一抖,快速地連刺三下。
在那名叫破嗔的小沙彌看來,就好像楚風這一劍幻成一片光幕,將那三滴茶水擋下。
“這一招是?”茶水與劍尖輕觸,便即炸成一蓬蓬的水霧,瑩在空中,讓老和尚的聲音都有些迷濛了起來。
楚風聽了老和尚問話,這一場考校也算是落了尾聲,收劍入鞘,道:“這一招喚作‘三峰競秀’,想是恩師近年而創。”
“嗯,很好很好。”黃眉僧笑着說道,“顧兄高才,你也很好。”三分天下,終可歸一統,只可惜顧子塵客死中原,迴歸山門的只是一柄鐵劍罷了。
楚風略囧,黃眉僧把他和他師父顧子塵放在一起誇獎,他連“謬讚”二字都不好說,只好肅立一旁。幸好剛纔抱劍而來的破嗔,瞧着楚風試演完畢,就朝黃眉僧說道:“師父,我做飯去了。”做飯這種事情,破嗔總是很積極,“過午不食”什麼的,最討厭了。
黃眉僧點點頭,看着破嗔躬身退出茶舍之後,那飛奔而去的腳步聲毫不掩飾地傳到茶舍之中,哪裡不知道自己的弟子是怎麼想的。他指了指對面的蒲團,朝楚風道:“還站着做什麼,坐下說話。”
等到楚風坐定,老和尚很直接地問道:“眼下你有什麼打算?”
楚風想想說道:“恩師鐵劍歸葬劍墳,只是墳塋卻在山西。過些時曰,便是清明,晚輩怎的總要去看看他老人家的。”
老和尚雙眉低低垂落,道:“該是如此。”他本來想着江湖兇險,楚風武功未成,那看似隱於黑暗中的敵手,反掌間覆滅北宗。若是這小子有個三長兩短,北宗還真是從此不再聞於江湖了。只是,少年人不經一事,哪裡能聽得進去呢……更何況,孝心難得,黃眉僧心中也是一暖。
楚風盤膝而坐,聽到黃眉僧的話,說道:“多謝大師成全。”萬一老和尚心一橫:臭小子武學不成,就在咱這拈花寺落髮吧。那就真的玩脫了。
“老僧多年未履江湖,也不知幾度花開葉落,江湖又是何等盛世了。”黃眉僧飲了一口茶水,“近年來,江湖盛傳‘南慕容北喬峰’,想來便是武林中最耀眼的兩人了……”說到“慕容”兩字,黃眉僧微微一頓,想起當年壯志滿懷,卻被慕容家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一指點倒。那慕容家少年用的正是黃眉僧的成名絕技金剛指。
想到那個武功高得出奇的少年,黃眉僧半是感慨半是傷懷,若不是那少年,這一生只怕就會完全不同了吧。“罷了罷了……行走江湖,處處小心便是,旁的還得你自己體悟了。”黃眉僧悶悶地想道:哪怕自己將這金剛指傾囊而授,再練上十年,楚風遇上慕容家的那人,還不是一指便倒。強留楚風於此,又有何益!
楚風正色應道:“謹遵大師教誨。”
“山西路遠,你有什麼要準備的,和破嗔說說。”黃眉僧一口飲盡杯中茶水,站起身來,朝門外走去,“明天我就不送你了……”
黃眉僧走得極快,聲音到了後面已經有些飄忽不定了。楚風一口氣差點沒喘過來,心頭暗道:明天……不送!你這是逐客吧……剛纔還一副我跟你師父很熟的樣子,馬上就逐客這真的合適麼?
做好午餐給黃眉僧送去,再回轉頭來喊楚風過去吃飯的破嗔,拍拍楚風的肩膀,道:“知道爲什麼香客這麼少了吧。”
Ps1:這一章貌似很重要,大理的劇情差不多了,就是這樣。
ps2:心臟長在右邊這個梗,真心用了好多年,目前還能看到類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