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隱聲音不大,然而在衆人聽來,卻無異於晴天霹靂。
所有人,呆住了。
“什麼?!你說什麼?!”
謙謙瞪大了雙眼看着蕭隱,一雙如星辰般璀璨的雙眸此刻簡直就要瞪了出來。
謙謙俊美臉龐抽動了幾下,然後將臉湊到了蕭隱面前,大聲喝道:“你再說一次!”
蕭隱看着近在咫尺的謙謙,看着對方夾雜着無盡震怒的複雜神色,面色平靜地說道:“我說,我們吃完這頓飯之後,就分開吧。”
謙謙瞪着蕭隱,沉聲問道:“那分開之後呢?”
蕭隱道:“我一個人護送黑棺去雪淵城,你們則儘快離開這裡。”
謙謙聞言,死死地盯着蕭隱,半晌無語。
終於,謙謙看着蕭隱一字一句道:“從一上岸開始,我就覺得不對勁,直到剛纔你非要拉着我們來倚雲居吃什麼鳥飯,我就猜到你要做些什麼鳥事!果然!當真是連狗~屎都不如的鳥事!”
接着,謙謙一屁股坐了回去,長出了一口氣,面色稍微平靜了一會說道:“那我也告訴你我的回答……”
微微一頓,謙謙看着蕭隱鄭重說道:“沒門!”
“小隱,你爲什麼要做這個決定?”
焱月終於也忍不住地看向蕭隱,大聲問道。
焱月那一張英氣十足的俏麗臉龐,此刻也充滿了震驚之色。
星朧此時,雖然面色仍舊平靜,然而看向蕭隱的眼神中也開始現出一絲不解之色。
緊接着,星朧微微搖頭道:“不走。”
十分簡單的兩個字,背後的意思卻無比堅定。
謙謙看着蕭隱,雙手一攤地冷冷道:“你看,沒有一個人同意你這種鳥決定。”
說着,謙謙刷地一展天機扇道:“依我看,護送黑棺這事,就到底爲止吧。這背後的事情,我感覺實在不簡單,極有可能不是我們可以牽扯進去的。”
蕭隱看着謙謙平靜地說道:“現在已經牽扯進去了。”
謙謙道:“那你也沒有必要這麼幹!我們當初在船上早就約定好了,要去就一起去!你現在想一個人去?想也別想!”
焱月看着蕭隱,十分鄭重說道:“小隱,我們是不可能把你一個人扔下的。”
蕭隱看着衆人凝重異常的表情,沉默了片刻說道:“護送黑棺之事,涉及大周和大金兩國之盟約。原本我們答應護送之事,就是因爲此盟約關係到兩國無數百姓將士之生死,所以我們纔會答應下來。
可惜,如今看來,此事根本沒有那麼簡單。
且不說,此事機密絕頂,卻爲何會引來如此之多的步步殺局。
單就此次護送黑棺之源頭公孫慕白來看,此人便有諸多疑點。
先是故意招攬我加入,然後絕蒼嶺那晚的突兀入廟避雨的決定,導致我等中伏,再然後,就是輕易答應了謙謙你們的加入。直到最後,壽陽城碼頭詐死騙過所有人,然後隱藏在暗處,暗中出手。
這一切的一切,我感覺好像早就在公孫慕白的謀劃當中。
那感覺就像是,整件事從一開始,就像是一張無形的大網,早已在所有人的背後偷偷張開,專等獵物自行跳入。”
謙謙沉默了片刻,然後看向蕭隱鄭重萬分地說道:“既然你也同意整件事不簡單。那你爲什麼還要堅持護送黑棺?而且還要一個人去?這樣做,你知道等待你的會有什麼嗎?你知不知道,這樣一路下去,還會碰到多少危險?”
蕭隱搖了搖頭道:“所以我讓你們離開,就是不希望你們牽扯太深。”
謙謙瞪大了雙眼,看着蕭隱大聲道:“那你憑什麼可以牽扯太深?”
蕭隱看着謙謙,認真說道:“感覺。”
謙謙一怔:“感覺?”
蕭隱道:“我有感覺,我自己就是入局者。從一開始,我就註定逃不掉。所有事情,好像都漸漸地開始圍繞着我在轉,你們沒有發現麼?”
謙謙愣住了,焱月也愣住了,星朧平靜的神色終於也有些動容了。
蕭隱看了看衆人說道:“你們雖然一直沒有問,但是我知道你們一直很想知道我身上的秘密。爲什麼我可以有超出常人的感知之力?爲什麼我這個年紀竟然還可以開啓氣府?爲什麼我沒有人指點,卻可以在短短几日時間內學會劍法和施展劍氣?壽陽城那天你們看到的那個‘我’又是什麼人?”
衆人聞言,不禁立時互相看了一眼,有些沉默了起來。
蕭隱看着衆人強忍內心的起伏,緩緩說道:“其實,不是我不想告訴你們。而是……我自己也有太多事情搞不清楚。更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只希望有一天,如果我還活着,如果我弄明白了一切,我想,我會去找你們。
然後像今天一樣,找一個世上最好的酒樓,選一個靠窗的好位置,看着街邊熙熙攘攘的人羣,然後一起開懷暢飲一番,再慢慢告訴你們。”
說到這裡,蕭隱平靜的語調開始現出一絲難以掩飾的起伏和波動。
然而,就在這時,一聲卑微的話語從車外傳來:“公子……那個……酒食都給你們準備好了,現在就送上車來嗎?”
正是孫林。
蕭隱一掀車簾,見孫林正微躬着身體,端着一個巨大的圓盤,上面擺放着十幾碟精美佳餚,以及兩壺美酒和數個白玉酒杯。
蕭隱點了點頭,接過圓盤,道:“多謝。”
шшш⊕Tтkǎ n⊕CΟ
孫林立刻再一躬身道:“公子慢用。”
說罷,孫林把身子弓成蝦米狀,倒退而去。
蕭隱見狀,一轉身,將圓盤端入車廂之內。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孫林弓着的身子突然微微一擡,一雙精芒突然從孫林眼中泛出。
一縷餘光正從其眼中斜看向車廂之內。
只是微微一掃之後,孫林便立刻再度弓下了身子,然後飛快地退回了倚雲居內。
看着擺放在中央處的美酒和美食,蕭隱端起一盞白玉酒杯,平伸至面前道:“來!大家乾一杯。”
謙謙等人看着蕭隱那平靜的神色,以及那端起酒杯的鄭重神色,不禁心中翻騰不已。
“來!”
蕭隱依舊十分認真地端着酒杯,看着衆人說道。
良久之後。
終於,謙謙啪的一聲收起天機扇,長嘆一聲,然後端起面前酒杯,舉了起來。
焱月見狀,嘴角微微抽動了幾下,然後一咬牙,也端起了酒杯。
星朧此時,面色反倒恢復了往日了平靜,十分平穩地端起了酒杯。
蕭隱見狀,頓時露出了一絲勉強的笑容。
“好!謝謝!謝謝……你們!”
蕭隱強忍內心的波動以及眼中那一絲微微泛起的紅色,微微點頭說道。
旋即,蕭隱一仰頭。
美酒入喉,去猶如萬千惆悵灌入肚腹,化作萬千愁腸。
蕭隱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將眼中那一抹紅色強行瞪了回去。
隨即將手中酒杯一翻,示意衆人。
謙謙見狀,咽喉之中直感覺有一團火在燒,哪裡還能喝得下去?
然而,蕭隱眼中那一抹紅色,又豈能逃得過衆人的眼睛。
謙謙看着蕭隱那空空如也的酒杯,咬了咬嘴脣,一仰頭,將手中美酒硬生生地灌進了嘴裡。
身爲天機樓少主,美酒向來是謙謙的最愛之一。
可惜,此時此刻,謙謙卻第一次感到,原來世間的美酒,在有些時候,原來比毒藥還要苦澀傷人。
謙謙用力一瞪眼睛,將口中酒水強行嚥下,然後把頭一偏,直接避開了蕭隱的目光。
一抹鮮紅也浮現在了謙謙目中。
蕭隱看着謙謙的樣子,也勉強笑了一下,然後把目光看向焱月。
焱月看着蕭隱平靜的目光,心中突然直感到一陣莫名的刺痛。
“好!我……喝!”
Www▪тт kān▪¢ Ο 焱月咬了咬牙,雙拳在身側緊緊握了一握,俏麗英姿的臉龐浮現一絲堅毅之色。
焱月有些顫抖地端起酒杯,然後朝着蕭隱一伸說道:“小……小隱……你……你……一路保重。”
話說到最後,焱月只感覺咽喉裡像是塞了團棉花一眼,根本說不出話來。
旋即,焱月立刻一仰頭,將杯中酒喝下,然後一偏頭,跟謙謙一樣,根本不敢直視蕭隱的目光。
然而,秀美的雙目之中,卻開始有一串斷了線的珍珠直接滾落而下。
蕭隱見狀,嘴角微微一抖,面上現出一絲複雜之色。
然而,蕭隱狠狠地吸了口氣,然後把目光看向最後的星朧。
星朧此刻的面色卻異常平靜。
還沒等蕭隱說什麼,做什麼,星朧就非常平靜地說道:“師尊說過,習劍之人,不宜喝酒,因爲喝酒會讓握劍的手不穩。但是,這杯酒,我想喝。”
說罷,星朧一仰頭,將杯中美酒直接喝入,然後將空空的杯子一翻,朝着蕭隱迴應。
蕭隱看着星朧如此乾脆利落的一番舉動,略微有些詫異。
旋即,蕭隱十分鄭重地說道:“謝謝你!星朧。這一路上,多虧有你,否則我們根本走不到今天。不愧是劍冢的天下行走,好劍法!好氣魄!”
蕭隱隨即端了酒壺,往自己酒杯中滿滿倒了一杯,然後朝着星朧一舉酒杯道:“再敬你一杯!”
說罷,蕭隱一仰頭,一閉眼,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沒有人注意到,就在蕭隱一閉眼的剎那,一顆豆大的淚珠終於從蕭隱眼中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