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牧淡淡說道:“好了,客套的話就免了。”
旋即,姬牧看向二人說道:“都談談看吧,你們覺得這蕭隱到底如何?”
公孫慕白微微一捋頜下長鬚,微微一笑道:“方纔陛下不是已經試探過一番了麼?方纔大殿門口的那一齣戲,想必是陛下提前授意的吧?”
姬牧嘿嘿一笑道:“不愧是朕的義兄,知朕者,真慕白也!不錯,殿門前那一幕正是朕提前安排好的。其目的,便是想試試這名被慕白兄誇上天的少年郎,到底是否真有其過人之處。”
公孫慕白輕笑道:“那陛下對試探的結果還滿意否?”
姬牧淡淡一笑道:“很是不錯。小小年紀,遇事不亂,言行舉止,進退有度,縱然身處險境,卻依然可以泰然處之,單就這份心智,便足以擔得起慕白兄這份誇讚了。”
公孫慕白點頭道:“此等小事,跟其一路護送九龍棺的艱辛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恕臣無狀,陛下此舉,完全是多餘,而且據我猜測,想必蕭隱已經猜出了這一切。”
“什麼?”
姬牧一怔,微一沉吟之後,搖頭道:“這不太可能吧,朕之安排,可謂滴水不漏,如此短的時間,他又如何可以猜出這一切?”
公孫慕白搖頭道:“蕭隱是否已經猜出陛下之安排,臣也不能十分確定。然而,此子極擅長從細微之處着手,進而層層推理估算,最後做出精準推斷,其心思之縝密細膩,實爲臣數十年來所見之最強之人。而且據臣來看,恐怕放眼整個中天大陸,於謀算一道上,能出其右者,恐怕不出十指之數。”
“慕白兄?!你不是在說笑吧?”
姬牧雙目瞳孔一縮,有些驚詫地說道:“不出十指之數?!此子縱然有些智謀和手段,但是慕白兄這般擡舉他也未免有些言過其實了吧!”
未等公孫慕白說話,一聲沙啞低沉的話語傳來:“非但沒有言過其實,唯有過之而無不及。”
赫然是一直沉默着的道衍突然開口說道。
姬牧登時雙目一睜道:“怎麼?衍先生也這麼認爲?”
包裹在寬大斗篷裡的道衍,此刻猶如一尊靜立的石像一般,一動不動地緩緩說道:“依我觀之,此子不僅心智謀算過人,感知之力更是超絕。你們二人方纔在殿內的自以爲是的一切舉動,早已盡數落其眼中了。”
“什麼?!”
即便是公孫慕白,此刻也忍不住瞪大了雙眼。
姬牧緊緊盯着道衍一字一句道:“衍先生,你沒在開玩笑吧。”
道衍毫無感情地緩緩說道:“怎麼?陛下還信不過我?”
姬牧聞言頓時一怔,隨即有些慌亂地一搖手道:“額……哪裡!哪裡!衍先生之能,朕和慕白兄早已領教多次,豈敢再有半分懷疑。”
微微一頓,姬牧雙目亮光一閃地繼續說道:“如此說來,這蕭隱果然非尋常之人!”
公孫慕白麪色微微現出一絲凝重之色道:“原本我以爲自己一路走來已經夠了解他了,沒想到……”
就在這時,姬牧突然猛地站起身來,來回踱了幾步,旋即快步走至公孫慕白身旁,目中寒芒一閃,看着公孫慕白沉聲說道:“既然如此,那這蕭隱就必須爲朕所用,否則……”
說着,姬牧一擡手,在脖頸處微微一橫,做了個斬殺的動作。
公孫慕白見狀,雙眉一皺,然而沉吟片刻之後,也只得緩緩點了點頭說道:“臣明白。只是這等年輕的少年奇才,若是能收入我天麒衛麾下,只怕不出三年,我天麒衛實力,足以再增數倍,皆時,陛下的億萬裡江山,足以高枕無憂。”
姬牧冷哼一聲道:“億萬裡江山?哼!慕白!你難道忘記了當年朕跟你青梅煮酒之時,你我一同發下的千秋誓言了麼?”
公孫慕白神情一凜,隨即躬身一禮道:“微臣記得。”
姬牧俯下身,俊雅的臉龐現出一絲冷然之色地緊緊盯着公孫慕白一字一句道:“朕要的,是這蒼穹之下的所有天地!”
感受着姬牧近在咫尺的呼吸之聲,以及那一絲冷然寒意,公孫慕白登時心頭一震,只得一動不動地垂首肅然說道:“微臣謹記!”
姬牧緩緩擡起身來,隨即面上現出一絲憤然之色道:“想我大周立國數百餘年,卻只能一直束縛在這區區中天大陸之上,當真可笑!想那北原大陸,區區一片天蒙草原,便有萬里之遙,其水草之豐茂,足以畜養我大週數十萬鐵騎,可恨這羣大金莽夫,不服王化,不識禮儀,竟然憑白佔着這般廣闊的天地與我大周抗衡數百年,當真可恨!”
說着,姬牧狠狠一拍身旁桌案,目中現出一絲極爲可怕的攝人寒芒。
然而,就在此時,道衍卻再次開口說道:“陛下不必心焦,有老夫在此,自當替陛下一償夙願。屆時,天上地下,唯有大週一國爾。”
“哈哈哈!”
姬牧聞言,頓時放聲大笑起來。
旋即,姬牧快步走至道衍身旁,輕輕一拍道衍道:“上蒼有眼,竟然將衍先生賜給了朕,當真是先祖有靈!有衍先生幫朕,我大周萬世不拔基業定然指日可待!哈哈哈……”
說着,姬牧目中登時現出一絲極爲狂熱的神色。
然而,一旁公孫慕白看着姬牧那目中的一絲近乎瘋狂的火熱眼神,不禁目光一黯,微微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然而,看着姬牧那得意的神色,以及道衍那神秘肅然的背影,公孫慕白不禁暗自輕嘆了一聲,隨即只得閉口不言了。
片刻過後,姬牧重新落座,然後看着二人道:“言歸正傳。如今,九龍棺已然順利抵達雪淵城,那接下來,我等應當如何?”
公孫慕白道:“就按我等當初的計劃,依計行事如何?”
姬牧聞言,點了點頭,旋即看向道衍問道:“衍先生怎麼看?”
道衍依舊一動不動說道:“公孫先生所言甚是,既然九龍棺已然順利抵達此地,那麼主動權便自然握在了我們手中。我等只需依計行事,且看那完顏絕和羅剎教如何應對。”
姬牧點了點頭,隨即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問道:“那……蕭隱之事該如何處置?方纔他已經拒絕了朕之邀請,朕擔心……”
公孫慕白聞言心中頓時一沉,隨即不等姬牧說完,便立刻接口道:“陛下不必擔心,臣可以擔保,這蕭隱定然會同意此事。只不過此子年輕尚輕,遇到這等大事,尚需少許時間考慮。待臣再稍作安排,想必一切都會水到渠成,畢竟哪個少年郎會不夢想着一飛沖天,魚躍龍門?”
姬牧聞言,微一沉吟之後,便點頭道:“好,那蕭隱之事,便全權交給慕白兄了。”
然而,就在此時,道衍突然開口說道:“陛下,老夫尚有一個要求,不知陛下和公孫大人能否應允?”
姬牧和公孫慕白頓時一怔。
姬牧笑道:“衍先生說哪裡話,衍先生所求,朕但無不準。”
公孫慕白雙目微微一凝,隨即也說道:“衍先生但說無妨,慕白若是力所能及,自然無不從命。”
道衍原本一動不動的身軀突然緩緩轉了過來,一雙隱藏在斗篷帽兜裡的眼睛突然亮光一閃地看向公孫慕白道:“老夫斗膽向公孫先生討個請求。”
公孫慕白一抱拳道:“不敢,請說。”
道衍看着公孫慕白一字一頓道:“公孫先生能否允我親自試探一次蕭隱?”
公孫慕白聞言,頓時心頭一凜,雙目一睜,一時間竟然沒有說出話來。
姬牧見狀,頓時有些好奇問道:“衍先生莫非……”
道衍一動不動的繼續看向公孫慕白道:“其實,也沒什麼,只是老夫對蕭隱這般的良材美質也是極爲歡喜,一時心癢,起了收徒之念。”
姬牧聞言,頓時大喜道:“衍先生若有此意,當真是我大周之福也!若是此事能成,朕不僅可以憑添一名猛將!而且也要恭喜衍先生,後繼有人了!當真是雙喜臨門也!哈哈……”
然而,公孫慕白此刻的臉色卻有些發白。
沉默了片刻之後,公孫慕白有些冷然地看着道衍說道:“蕭隱能得衍先生垂青,當真是其福緣深厚。只是,這一路之上,此子與我大周朝廷以及天麒衛有了些許誤會,所以慕白認爲,此事暫不可操之過急,否則只會弄巧成拙。一切還需從長計議。”
道衍目光一收,緩緩說道:“老夫也只是有此一念而已,非有十足把握,絕不會輕舉妄動,更不會傷其分毫,公孫大人不必擔心。況且,如今雪淵城內風雲際會,一切皆應以陛下之大業爲重。蕭隱之事,老夫只是想提前跟公孫大人打個招呼罷了。”
公孫慕白聞言,內心不禁暗自鬆了口氣。
旋即,公孫慕白一拱手道:“多謝衍先生。”
這時,姬牧一擺手道:“好了。今日之事,便到此爲止。朕有些累了,大家就都散了吧。”
二人聞言,各自微一躬身,朝着姬牧行了一禮,便身形一閃,消失在了殿中。
看着飛逝而去的二人,姬牧俊雅的面容陡然浮現出一絲冷然森意,旋即,姬牧雙目一閉地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