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教室靜得連外面風輕吹樹葉的聲音都能聽到,爲了不打擾其他同學的學習,許醜醜依如從前,把解決問題的詳細答案一一寫在草稿本里。
亦筠看着工整又漂亮的字跡,感動得不能再感動,觸摸着那一串串像流動着的字跡,脣邊閃過一抹傻笑,很傻很傻的那種。
每一次,她都會把醜醜寫在草稿紙上的答題思路珍藏起來,晚上偷偷再拿出來看。
最爲難過的,莫過於每晚下完自習,他走出校門,自己卻困在校園之中。亦筠有時候還真挺恨那鐵門的,就好像在他們中間隔着一道門樣。
回到宿舍,迅速洗完澡躺到牀上翻看手機。
每晚他都會發過來兩條信息和一個電話,第一條是回到家之後就發過來,“傻丫頭,我到家了,記得十一點整時睡覺。”
第二條是十一點準時發過來,“十一點了,傻丫頭,快睡!”發完之後就會打一個電話過來催她關機睡覺。
有時候她真懷疑他是不是永遠儲存着那兩條信息,但有個人時時刻刻記着自己,心裡頭還是挺驕傲的,原來這就是所謂人類最偉大最聖潔的愛情啊!分分秒秒想着對方,天天見面卻永遠都覺得不夠。
今晚他爲何沒有發信息?
他出事了嗎?
亦筠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好像最近自己變得有點神經兮兮的,可能是小說寫得太多了,人家都說,寫小說的人太愛幻想,甚至變得神經質。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十一點、十一點五分,十一點六分……十一點二十五分……手機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亦筠再也等不及了,撥了許醜醜的號碼。
他沒有接電話!難道是他在洗澡嗎?
亦筠的臉火辣辣地燒起來……
好不容易熬到了十一點半,亦筠又撥電話過去,那邊只是傳來優美的音樂鈴聲,電話從未被接起!
一股不詳的預感襲上心頭,難道他真的出事了?被車撞了?被人打劫了?
“接電話,拜託你了,醜醜,接電話啊!”亦筠邊祈禱邊撥着電話……
一次又一次,可惜電話那頭只是傳來動聽的鈴聲,像似永遠都不會有人接起一樣……
“有沒有稿錯啊?把牀顫得像什麼似的!”姚慕霜的聲音冷冷地傳來,“身體癢去外面抓癢去!”
“對……對不起。”亦筠的聲音低低的,她急忙起身迅速換上衣服。
“你真的出去?”姚慕霜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我……我有點事。”亦筠囁嚅道。
“切,真是的,那人一個晚上不打電話過來就像丟魂似的!”姚慕霜癟着嘴道,亦筠不打算再接她的話了,打開宿舍門,走了。
這些天晚上姚慕霜都快受不了了,每天晚上都會有人給亦筠打電話,而亦筠的聲音嗔得像什麼似的,聽得她心裡直髮麻,再看她每天那副神采奕奕的樣子,傻瓜都知道她在談戀愛。
“傳聞還真的變成真聞了。”姚慕霜搖頭,她並不怎麼討厭亦筠的,從這一刻起,她決定真正討厭她,長得醜成績差也就算了,居然還真的學別人趕時髦談起戀愛來了,想她一個活活的大美人都沒談戀愛呢!
此時的校園已是一片寂靜,靜得另人毛骨悚然,只聽見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亦筠提心吊膽地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好不容易摸到鐵門卻被保安當成賊捉起來。
“半夜三更不睡覺爬出來想幹嘛?”保安面無表情地訓着亦筠。
“嘿嘿,”亦筠揉搓着被保安抓疼的雙手,“我有點急事,可不可以出去一下?”
“出去?你想找死是不?知不知道現在外面有多亂?說不定正有三五成羣的小混混等着你落網呢!”保安用嚇死人不償命的語氣訓着亦筠。
“我真的有急事,保安叔叔,麻煩您通融通融吧。”亦筠恨不得長雙翅膀飛出去。
“通融?出了事誰負責?快點兒給你乖乖回去睡覺,再不走,我就把你扣在這兒,叫你們班主任來認領!”
呃,看來這保安還真鐵面無私啊!
亦筠轉身走兩步又折過身,看到保安叔叔一臉得意洋洋地瞪着自己,好像料到自己一定會折服在他的威脅之下。555
亦筠邊走邊拼命地按着手機,那邊傳來的永遠都是可惡的鈴聲。
怎麼辦?
腦子裡靈光突然一閃,亦筠匆匆忙忙轉身向保安跑去。
“你神情慌張地跑回來幹嘛?”保安一臉戒備地看着她。
“那……那邊……”亦筠顫抖着指着黑壓壓校園。
“那邊怎麼了?”
保安順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
“我……”亦筠顫抖話都說不出來。
“小姑娘害怕了?還說要出校園呢,瞧你這膽兒!”保安啼笑皆非地看着她。
“那邊……那邊……好像有幾個人鬼鬼祟祟的混進女生院,看樣子是小偷!”
呃,冷汗冒了一大堆,亦筠總算能把話說完整了。
“什麼?”保安神色顯然有些慌張,“你沒有看錯?”
“我……我還真希望自己看錯呢,你快點兒去看看吧,要是出了什麼問題可麻煩了。”
亦筠煞有其事地說道。
不管是不是真的有那麼一回事,身爲學校的保安,就是要保證學生的生命及財產安全,所以,保安叔叔健步如飛地向女生院衝去了!
亦筠“咯咯”笑起來,瀟灑地對着保安叔叔的背影saygoodbye!
按着開關,鐵門‘刷’地一聲就打開了,亦筠像做賊似的溜出鐵門,不知道沒有人關鐵門,等會保安叔叔回來會不會誤會是可愛的小偷開的。
外面靜得可怕,亦筠爲了給自己壯膽,邊跑邊拿着手機貼在耳朵邊上……
從學校到醜醜家的路還真是漫長,亦筠邊跑邊回頭瞄一眼,生怕突然竄出來幾個小混混跟着自己,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原來自己真的這般害怕。
阿彌陀佛!蒼天有眼!
亦筠總算毫髮無損地跑到醜醜家門口。
亦筠拼命地敲門,“咚咚……咚咚……”
不知道敲了多久,裡面一點動靜也沒有,好像沒有人在家!
亦筠無力地靠着門口,再次撥打醜醜的號碼!
拜託你一定要接啊,再不接我真的要死掉了,誰知道會不會突然竄出個鬼出來!
亦筠在心中拼命地嚷道!
可惜,醜醜的電話除了傳來那可惡的鈴聲之外根本就是沒有人接聽!
醜醜,你在哪裡?你怎麼不聽電話呢?我都快急死了,你再不接電話,我就不理你了!
死人,臭人!王八蛋!小烏龜!
……
亦筠不停地撥打醜醜的電話,嘴裡不停嘰歪着。
電話好不容易被接通,“喂。”
“醜醜,你在哪裡啊?我好怕啊,你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我……嗚嗚……”亦筠嚇得哭了起來。
“傻……傻丫頭,我……我在睡覺呢,你……你還沒有睡嗎?”許醜醜的語氣顯得有氣無力。
“嗚嗚!嗚嗚!”亦筠哭得更大聲了,自己那麼擔心他,原來他竟然在睡覺!
“傻丫頭,你怎麼了?”
“醜醜,我好怕啊,外面好黑啊,你快點給我開門吧。”亦筠邊吸鼻子邊說,樣子楚楚可憐。
“你說什麼?你在我家門口?”電話那頭的許醜醜焦急不安地問。
“是啊,你快點起來給我開門吧。嗚嗚。”
“好,好,你等着我,別哭,乖。”
電話那頭傳來匆忙跑步的聲音,“你等着我,別怕。”
亦筠靜靜地聽着,哭聲在他溫柔的聲音中止住了。
亦筠等了好久,都沒有等到醜醜,房子裡面似乎一點動靜都沒有,燈也沒有亮起。
“醜醜,你起來了嗎?怎麼這麼久?外面好可怕啊,黑乎乎的。”
“馬上就來,丫頭等着我,我馬上就到。”
此刻的醜醜正在路上急奔着,他的手他的臉全都在流血,他完全置之不理,一想起她孤單地害怕地站在漆黑的門外,他的心如同被刀絞一般。
許醜醜做夢都沒有想到,下晚自習,史霄灼竟然派着一堆人在路上圍攻自己,自己孤身一人,肯定不是那幫人的對手,他被他們趴在地上,史霄灼囂張地踩在自己身上,“哼,你小子有種,竟敢打我,打呀,爬起來打啊!”
衆人東踩一腳,東踩一腳,如同混世魔王一般囂張的叫嚷,許醜醜真的懷疑,這一羣人是中學生嗎?那個帶頭人真的是衆女生心目中的王子?
“叫一聲哥就饒了你。”史霄灼更是猖狂地嚷道,衆人一起起鬨着,許醜醜一聲不吭,衆人更是怒氣沖天,無修止的踩踏着他……
每一腳的痛疼都讓許醜醜覺得如同死去一般,但他使終狠狠地咬緊嘴脣,嘴脣咬破了,他都未發出一丁點聲音,也不知道衆人何時打累離開的,反正他就那樣一直趴在地上,他覺得很累,沒有力氣爬起來,於是就那樣趴着閉上眼睛,最後慢慢暈了過去……
他就像做了一個夢,夢裡有個聲音急切地呼喚着他的名字,“醜醜,快醒來,快醒來!”於是他強迫自己醒過來……
好在,他醒過來了,她的聲音帶給自己無窮的力氣,他爬起來了,還可以跑了。
朦朧的燈光下,她站在那裡,小小的身體蜷縮成一團,是那麼讓人心疼。
“傻瓜!”他衝上去,緊緊地抱住她,熱熱的淚水直衝出眼眶。
亦筠被突如其來的擁抱給嚇得慘叫了一聲,“傻丫頭,是我。”醜醜虛弱地說道。
“啊?醜醜,是你?”亦筠激動得把他抱得緊緊的,痛得醜醜一顫一顫的,“你不是在房間裡睡覺嗎?你怎麼……?”
“我還沒問你呢,這麼晚了跑來這兒幹嘛?萬一路上遇到壞人怎麼辦?”許醜醜焦急地責備着。
“人家打你電話一直打不通,很擔心你,以爲你出事了嘛。”亦筠把頭埋在他胸前,語氣帶着濃濃的擔憂。
許醜醜的心突然一緊,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把她抱得好緊好緊,兩人就在那兒靜靜地擁抱着傾聽彼此的心跳聲,都忘記了要開門進去。
“爲何我聞到血腥味?”亦筠用鼻子嗅了又嗅,然後擡起頭來看他,“天啊,醜醜,你臉上流很多血,你怎麼了?”
許醜醜一驚,慌忙地掏出鑰匙開門,“進去再說。”
亦筠首先把燈打開,再把許醜醜全身看個遍,“天啊,你是不是被人打了?家裡有沒有藥箱?藥箱在哪兒?”
“房間衣櫃的最底層。”說完這句話,許醜醜已經痛得倒到沙發上了。
亦筠幾乎是用飛的飛入房間,把藥箱拿出來。
亦筠先是幫許醜醜把傷口都清洗乾淨,再麻利地擦上藥,摸着他臉上、手上、腳上的傷,淚水嘩啦啦直流,那句“傷在他身,痛在我心”很好的表明她此刻的心情。
好在,他家有藥箱,好在,她會處理傷口。
“哭啥呢,我一點都不痛好不好?”許醜醜心疼在抹着她的淚。
“告訴我,是不是王……史霄灼把你打成這樣?”亦筠心疼地問。
“怎麼你要幫我報仇不成?”許醜醜笑了笑,摸着她的頭髮,“很晚了,去睡覺好不好?明天還要上學呢。”
亦筠不說話,淚水還是流個不停,許醜醜更是心痛極了,“別哭了好不好?你越哭我越痛。”
“好。”就像是做了重大的決定似的,亦筠自己抹乾了淚水,對着醜醜微微一笑,“以後,我再也不準別人欺負你。”
“撲哧!”雖然很痛,許醜醜還是忍不住笑出聲,瞧她那樣,好像自己需要她來保護似的,更何況她自己整天都還被別人欺負。
“你笑什麼?我說到做到的。”亦筠不服氣地把嘴巴翹得高高的。
許醜醜還是笑,雖然很痛。
長這麼大,第一次聽女生說要保護自己。
“你又笑了,根本就是不相信我能保護你嘛。”
“好了,”許醜醜把亦筠擁在懷裡,“我是頂天立地的男生,如果讓心愛的女生來保護那算什麼頂天立地的男生呢?”
“總之明天我要替你討回公道。”
亦筠很堅持地說。
“說你傻,還真是傻,你一個女生難道去跟一羣男生打架?”
“我……我上報校長。”
“別忘了,當初是我先打他的。”
亦筠沉默了。
“不過你包紮傷口的動作漂亮又麻利。”許醜醜由衷的讚揚。
“呃。”亦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爸爸總是喜歡跟別人打架,每次都弄得傷痕累累,所以我很快就學會包紮傷口。”
“你爸爸很喜歡跟別人打架嗎?”
“嗯。”亦筠點點頭,“整天都喜歡與別人鬥來鬥去,別人說幾句他不喜歡聽的,就衝上去與別人廝打起來。”
“這麼說來,你不像他的女兒,你是那麼沉得住氣,我以爲令尊應該是很穩重的人。”
“哎!”亦筠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有時候我真懷疑,自己不是他們的女兒。”
“好了,凌晨二點了,快去睡了好不好?”
許醜醜的聲音柔柔的,就像是哄個小女孩。
“你困了嗎?”
亦筠擡起頭來問他,手輕輕地撫摸過他咬破的脣。
“嗯。”許醜醜點頭,其實他根本一點都不困,只要跟她在一塊,永遠來精神。
“也是,你都受傷了,應該早點休息。”
他總是喜歡把自己的牀讓給她睡,自己跑去睡客房。
“晚安。”輕輕的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吻,他溫柔地說道。
“晚安。”
許醜醜輕輕地走出房間,關上燈,帶上門後把身體貼着門,許久才記得離開。
雖然受傷,醜醜還是一大早就爬起來弄早餐,他煎了雞蛋和火腿,夾在麪包塊裡,再衝了兩杯牛奶。
亦筠心滿意足地吃着,醜醜滿意地看着亦筠的吃睡,心裡閃過一絲又一絲甜甜的東西,原來這就是照顧人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