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趙敬的得意,寧月突然也綻開了燦爛的笑。因爲他覺得,在對方開心的時候自己不該綁着一張臉。因爲下一瞬間,趙敬可能會哭。
在寧月笑容剛剛綻放的時候,趙敬已經想哭了。因爲他聽到了琴聲,彷彿從他的靈魂深處響起。趙敬的劍光是犀利的,也是毒辣的。可在寧月的琴心劍魄跟前,卻是可笑的。
劍光破碎的那麼幹脆,就像摔碎的水晶迸射出去的碎片。那麼的果決,那麼的不可挽回。
趙敬靜靜的站在寧月的身前,手持着劍柄搖搖的指着自始至終盤膝而坐的寧月。他的劍柄上已經沒有了劍刃,他的劍刃已經隨着劍光嘣碎。
自己好歹是江南道八大門派之一的掌門,武功不說登峰造極在江南道絕對能排進前十。可就是這樣,自己全力一擊連讓寧月認真一下的資格都沒有。
沈千秋說的很對,武林盟要的不是現在,更是要未來。如此妖孽天賦的盟主,夫復何求?未來十年,寧月必定在天榜之上有一席之地,江南道必定能龍嘯九天……但是,這與我何干?
“噗——”尖銳的風聲響起,就像疾風吹過峽谷。趙敬的眼前有些模糊,那種風聲很美,美得就像眼前開滿的紅杜鵑。
血霧飄灑,從趙敬的咽喉中噴出就像黃昏天空紅色的雲,不甘的屍體直挺挺的倒下發出一聲悶響。趙敬也許在死前想了很多,但他自始至終都沒辦法說出一句話。而他身後的弟子,自始至終都沒有發出一點點聲音。
寧月擡頭看着一雙雙驚恐的眼睛,心底不由的一陣火起,一瞬間臉拉了下來。
“還愣着幹嘛?要我請你們回金陵?”
被寧月這麼一喝,境玄派弟子紛紛回過神來,麻利的推着推車沿路返回。寧月不可能將境玄派除名,不說境玄派的身份地位,就是境玄派的底蘊也不可小覷。只要剔除其中的蛀蟲,境玄派還是好的。
節氣,冬至。
鏡湖水面上升騰起一層淼淼的水汽,將鏡湖襯托的越發的如夢如幻。一葉孤舟,寧月這麼懶洋洋的半躺在船沿上晃盪。而飄渺的琴聲從沈青的指尖流出給彷彿周圍飛舞的薄霧。
沈青換下了他一年四季都不變的白衣,他現在一身黑色,黑色的飛魚服。江南四公子之中,寧月只忽悠了一個沈青。葉尋花最近好像心事重重也沒心思加入天幕府,鶴蘭山武癡一個,他說要閉關一段時間。至於餘浪……這貨現在在江湖水面上舞劍。
餘浪真的在舞劍,他從未練過劍法,也從未學過劍。餘浪的武功是天涯月,其餘的武功都是他行走江湖雜七雜八偷學來的。但是,他現在卻像受了刺激一樣的想要練劍。
如果餘浪想練劍,寧月當然支持。所以寧月從藏武閣假公濟私的拿了好幾本劍法秘籍交到餘浪面前,但餘浪這貨竟然看都不看一眼,自顧的跑到院落練他那個軟綿綿就像跳舞的劍法。
“你說餘浪這劍法……如何?”寧月突然睜開眼睛對着沈青問道。
“看似緩慢,但卻圓潤無棱,如果此劍法重意不重形應當是絕世劍法。這真的是餘浪自創的?據我所知餘浪他沒有半點劍道修爲……”
“哈哈哈……”寧月突然笑了,“果然自從你踏上了武道之路人也變得神經兮兮了。就像一個知名畫家隨手塗抹了幾筆,旁人也能看出其中的內涵。餘浪哪裡是練劍,根本就是在寫字啊!”
“寫字?”沈青微微一愣,疑惑的轉過臉看向滿臉沉迷的餘浪好一會兒也是默然的點了點頭,“也對,餘浪只有在寫字的時候纔會如此的癡迷。”
“我隨便瞅一眼就知道,他的劍法口訣就是流雲字體的書寫口訣,他比劃的劍法其實是在臨摹流雲字帖,也只有這貨才這麼會玩。”
“那……流雲口訣是不是真的是一套高明的劍法?”沈青遲疑了一會兒突然好奇的問道。
“怎麼可能?”寧月再次懶洋洋的躺下,“我老爹只是一個普通的教書先生,根本不懂武功……”
餘浪似乎也瘋夠了,踩着水面慢慢的走來,“我感覺有人在背後說我壞話,小師弟,是不是你?”
“有收穫麼?”寧月不接這茬,轉移話題說道。
“就一開始水底下差不多有十幾個人,但我們一來他們就全走了。真不明白他們腦子怎麼想的,鏡湖這麼大他們還真以爲能在水底找到沈金遺寶?就算找到了真的能讓他們拿?人一旦貪起來,這腦子裡就全是屎麼?”
“如果水底下真的有沈金遺寶,發動個萬兒八千的人還真有可能找到。可惜……他們註定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嗯?”餘浪突然一愣,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你問沈青就知道了,沈金真的將寶藏藏於鏡湖了麼?沈家如果失去了沈金的財富又如何在短短時間內發展的如此迅速?”
餘浪看着沈青笑而不語,恍然間明白了寧月的推測應該不假。想到水底下那羣忙着四處找寶藏的武林人士,突然間哈哈大笑了起來。
太陽漸漸的身高,吹散了水面上的薄霧。突然,鏡湖水面上出現了兩個黑點。黑點急速的在水面上狂奔打破了水面的平靜,腳下濺起的浪花如四射的星辰。
黑影越來越近,眨眼間來到了寧月的身前。一人身着飛魚服,一人卻身帶江南武林盟的袖標。化作流光,瞬間越到寧月的小船上。
“參見總捕!”
“參見盟主!”
“什麼事?”寧月的眉頭猛然皺起。這兩人寧月認識,一個是天幕府銅牌捕快一個是江南道武林盟的後起之秀,也是寧月打算重點培養的青年俊傑。兩人結伴而來,定然發生了關乎天幕府和江南武林盟的大事。
“回稟盟主,今日一早打開金陵城門。卻在城門口發現一個深受重傷的貌美女子。後來經屬下辨認,那女子似乎是當初千暮雪的四個侍女之一……”
“什麼?”寧月頓時彈起,原本懶散的樣子瞬間消失不見,狂暴的氣勢席捲再次吹皺了剛剛平靜的鏡湖。
寧月的氣勢何其的強大,兩個手下在寧月的氣勢之中彷彿被風吹起的樹葉一般倒飛而去。撲通一聲墜入鏡湖之中,等他們從水面上冒出頭時,船上已經失去了寧月的身影。
上次四女告辭,寧月沒有挽留。因爲寧月覺得芍藥她們原本就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不該在紅塵俗世中掙扎。她們應該在桂月宮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有千暮雪坐鎮她們永遠不會遇到危險。
但卻沒想到,沒有挽留卻讓她們受到了傷害。芍藥四女是寧月重生以來最先見到的人,一直以來四女都被寧月當成親人。
溫柔的芍藥,害羞的紅霞,婉約細膩的詩雅,還有活潑可愛的瑩瑩。她們的每一個都讓寧月感覺到溫暖,寧月也不敢看到她們任何一個受到傷害。
兩個多月間,她們到底遭遇了什麼?爲什麼詩雅會拖着重傷來到金陵。以她們的武功,又有誰能讓她們連逃跑都做不到?
帶着雜亂的思緒,寧月飛速的趕到沈府別院。而現在,沈府別院也正式更名爲江南道武林盟。
一路陰沉着臉,寧月飛奔的撞破武林盟弟子指引的房間。房間中,武林盟高層竟然盡數到場。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看着牀頭替詩雅把脈的沈千秋。
“伯父,詩雅她怎麼樣?”寧月進門第一眼便看到了臉色慘白陷入昏睡的詩雅。但寧月並沒有貿然上前,寧月只是藥師,他不是醫師。他能配得出藥,但他不懂治病更不懂治傷。
沈千秋的臉色很凝重,過了許久才輕輕的將詩雅的皓腕塞回到被窩裡緩緩的站了起來。
“盟主,詩雅小姐的傷很重,但好在保住了性命。”
沈千秋的話讓寧月的心微微的有了一絲放鬆,但也僅僅是一絲。詩雅受了這麼重的傷,那麼和詩雅一起的芍藥她們呢?寧月不敢往壞處想,因爲想的每一種可能都能讓他痛的無法呼吸。
“是誰出的手?”寧月的聲音很冷,冷的就像冰凍了千年的寒冰。江南武林盟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臉色也跟着寧月變得無比的鐵青。
他們從來沒見過寧月的臉色這麼差過,也從來沒見過寧月如此的暴怒。看到寧月這個樣子,他們既是欣慰,又是擔憂。欣慰的是寧月在這個時候還沒有喪失冷靜,但更擔憂寧月會不顧一切的招惹他們惹不起的麻煩。
“不是嶽龍軒,也不是怒蛟幫!”沈千秋先排除了最有可能的人。十二樓覆滅之後,在江南道會對四女下手的除了怒蛟幫已經沒有了。
但除了怒蛟幫,膽敢對桂月宮發出挑釁的人……還能有誰?
“詩雅姑娘被人一劍穿胸,但萬幸避開了心脈。這一劍很快,看着傷口詩雅姑娘似乎是眼睜睜的看着被一劍穿胸的沒有一絲躲閃,或者說無法躲閃。
這樣的武功,就是老夫也做不到。更何況……老夫在詩雅的傷口上感受到了一道劍氣,這道劍氣江湖之中獨一無二。”
“是誰?”寧月咬牙切齒的問道,眼中寒芒如星彷彿能奪人心魄。
“千暮雪,無垢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