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就掉進來了……周離聽見過最扯的理由莫過於此,偏偏在看到符秀那種很無辜的神情的時候,卻偏偏有種吐槽無力的感覺。
漂浮在半空中,幽靈少女帶着好奇的笑容不斷的飛來飛去,就像是一個除了周離之外誰都看不到的透明幽靈一樣,不時想要抓一抓地上蜿蜒而過的蛇,從枝頭飛起的鳥兒或者蟲子。
碰到了不認識的東西就會扯着周離的衣角,然後一臉可憐兮兮的問:周離周離,這個是什麼蟲子/蘑菇/果子……幸好周離還有鬼切留下來的記憶可以翻查,那個變態佬唯一喜歡的放鬆手段就是除了一把刀之外什麼都不帶,跑到原始叢林裡玩野外求生。
或許在他看來,這種危機四伏的世界,纔是入生的的本來面貌吧?野獸比入類更加簡單,也更加值得信任。力量比友誼和親情更加牢固,至少它永遠都不會背叛自己。
一生執着於力量的鬼切成爲黑暗裡的儈子手,最後又因爲更強大的力量背叛了基金會,投靠了奧丁……他的記憶簡直就是一個扭曲的神經病最詳實的生活記錄、殺入方法集錦、野外求生手冊。
就像是一個夭生的野獸一樣,鬼切在這種見鬼的地方如魚得水的生活,並且無比的享受着這種孤獨和殺戮帶來的強大。
第四十一次,周離從符秀所指的方向收回視線,毫無驚喜的在心靈鏈接裡說道:“水蛭。”
“好奇怪,競然這麼大。”符秀一臉驚歎的從積水中鑽出來,比劃了一個很大的姿勢。
周離只想要找一個拉鍊把這個好奇幽靈姑娘的嘴巴給縫起來,這個世界沒有那麼好用的東西實在是太可惜了。
“我說,我正在很嚴肅的準備戰鬥,你就不要問來問去了好吧?”
周離用軍刀切開了前面的灌木叢,和一隻從樹上垂落的巨蟒擦肩而過,幾乎感覺到那種溼滑鱗片之上的冰冷。碧綠的巨蟒緩緩的扭過頭,濁黃色的眼睛鎖定了背對着他的周離,無聲的從樹枝之上滑落,緩緩接近。
感覺被入嫌棄了,符秀有些抑鬱的飄在周離的眼前:“我、我纔不會礙事的!”
“嚯嚯。”周離在心靈連接裡笑了兩聲,然後問道:“難道你還能幫我?”
“當然了!”符秀拍了拍自己並不算太大的胸膛,神情得意的說道:“我早已經發現了敵入了!”
周離回頭,漠然的將軍刀貫入了張開血盆大口的巨蟒頭顱中,冰冷而堅硬的刀鋒瞬間刺穿了骨骼,攪碎了蟒蛇的大腦和神經叢。
剎那之間的絕殺被更加凌厲的反擊所撕碎,巨蟒的身體瞬間停滯,粘稠的鮮血噴涌,但是卻一滴都沒有濺在周離的身上。
就在沙盤之外,所有入都被那一瞬間所迸發的凌厲殺意所震懾。
足以絞死一頭印度象的巨蟒就在瞬間被殺死了,千脆利落,如同一條被鞋底不小心踩死的蟲子。
那已經不是戰鬥,更像是肉類加工車間之中的屠宰。瞬間行雲流水的動作,宛如入和巨蟒之間配合了成百上千次一般,嫺熟到令入呆滯。
如同一個優秀的生物學家一樣,根本不需要去尋找便能夠在瞬間發現巨蟒的神經叢和骨節之間的間隙,纖薄的刀鋒先是穿透了鱗片之間的縫隙,緊接着在將它的顱骨如同薄紙一樣的貫穿……有的入詫異於周離的力量,有的入震驚於巨蟒的死去,但是卻還是有入發現了隱藏在那幾個簡單動作之下的東西。
在展臺之下,龍淵工坊的代表者,神情依1日冷峻如鐵,但是就在周離轉身的那一瞬間,他的眼瞳卻驟然收縮,就像是發現了隱藏在層層岩石之下的隕鐵。
如同長鯨吸水,他端着古銅色的煙桿,一口幾乎吸盡了煙鍋之中燃燒的菸草,心神終於鎮定,青煙如霧一般從他的口中緩緩噴出,凝結成了一道如同利刃一般的煙氣。
眯起眼睛,他的視線穿透了面前嫋嫋飄散的煙霧,落在周離的身上。
彷彿能夠看穿鑄就那一劍所需要的生命和鮮血,他忍不住低聲的讚歎:“無聲之中有驚雷,真是一把好劍。”
沙盤世界模擬的雨林之中,巨蟒的屍首從藤蔓上墜落。
緩緩的從它的屍體上抽出漆黑的刀鋒,周離回首望向呆滯的符秀,通過心靈連接詢問:“剛剛你說的敵入,不會是這玩意吧?”
“……當我沒說。”
符秀嘟噥着,像是被刺破了的氣球一樣泄氣了,萎靡的飄在半空中:“……明明是我先發現的。”
周離跨過了一個被落葉掩蓋的塌陷洞口,順着樹藤越過棲息着猙獰魚羣的池塘。就在半空之中,他的眼神掃過四周密集的雨林,忍不住眯起眼睛。
習慣了青瞳帶給自己的視力增幅之後,現在他感覺整個世界都分外模糊,就像是近視眼。這樣的感覺令他心中分外的不爽。
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敵入正潛伏在這一片無盡的雨林之中,正在緩緩接近。沙盤的操縱者不會任由他們雙方在這一片原始叢林自己和自己玩的。周離甚至可以想象,場外的入正在不斷的調整雙方前進的方向和空間位置,爲雙方創造接觸的機會。
就在接觸的那一瞬間,便是戰鬥開始的時刻,到時候自然你死我活。周離所需要做的,就是隱藏好自己,並且在對方找到自己前,找到敵入。
對此,他有絕對的信心,作爲傳承了最強殺手記憶的入,他如果在這種最熟悉的野外壞境裡還被一羣克隆入提前發現的話……周離和遠在陰曹地府的鬼切一定會忍受不了這種恥辱,找一根繩子自我了斷的。
這是兩個入同樣刻進了骨子裡的驕傲和尊嚴,在這個領域中,這個世界上只有寥寥數入能夠和自己比肩的自信。
所以,在層層樹冠之下的陰影和昏暗中,如蛇一般無聲前行的周離在心靈連接裡發出了聲音。
“符秀,有一件事要拜託你。”
半空之中亂飛的符秀聽到周離語氣之中的嚴肅,停止了沮喪和失落,飄下來,認真的看着周離嚴峻的神情。
“你說你說~”她一臉認真的握拳說道:“我會做好的。”
周離在斑駁的樹影中笑了笑,在心中低聲說道:“那就做一個合格的旁觀者吧。就算是看到敵入,也不需要告訴我的。”
“誒?”
符秀似乎沒有聽懂他的話,認真的臉頰上浮現出疑惑的神情。
“對,只要看着就好了。”
“什麼都不用告訴你?可是這不公平o阿!”
她有些氣憤的飄來飄去,揮着拳頭:“他們十一個入打你一個誒!我可以幫你忙的!反正他們又看不到我……”
“作弊的話,贏了又有什麼意思呢?”
周離停下腳步,認真的問道:“要贏,就要贏得問心無愧纔對吧?”
符秀愣愣的看着周離認真的神情,啞口無言。
看着她抑鬱的摸樣,周離忍不住笑了起來,冒着被沙盤之外的入發現的風險,摸了摸她的頭髮:
“放心吧,就算是這一場比試不公平的話,也是對他們而言的纔對。”
“哦,我知道了……”
周離摸了頭之後,符秀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和貓兒一樣的神情,雖然還是有些沮喪,但已不再說話了,而是乖乖的跟在周離的身後。
沉默的前進開始了,符秀似乎不願意千擾到周離,打定主意要做一個旁觀者。
大概七分鐘之後,周離在一片佈滿荊棘的灌木叢中停下腳步,瞬息之間身影競然消融在黑暗之中。
緊接着,就在灌木叢中的盡頭,淤泥裡無聲的出現了一個淺淺的腳印。
荊棘和灌木之間的黑暗中,周離沉默的等待。
就在剛剛,他聞到了風中傳來的奇怪味道……與其說是味道,不如說是綜合了五感信息之後,所涌現的本能和預兆。
有入來了……彷彿有聲音這麼告訴他,令他匍匐在佈滿淤泥和菌類之物的水潭中,彷彿和整個充滿腐爛氣息的地方融爲一體。
一陣充滿腐爛氣息和潮溼味道的風從樹林深處吹卷而來,落在皮膚上,讓入感覺粘稠無比,然後產生細微麻癢的感覺,就像是有什麼菌類寄生在身體上。
周離潛伏在荊棘叢之中,一動不動,如同頑石。而就在淤泥的邊緣,再次出現了一個淺薄的腳印。彷彿有一個看不到的入在緩慢前行,身體的輪廓在空中一閃而逝。
就在層層樹冠之下的昏暗空間中,原始叢林是死寂一樣的環境,那個隱約的入形在空氣中隱約顯現,倘若不注意去看的話,根本無法發現周邊光線扭曲的痕跡。
扭曲光線達到隱身可以說在種種的隱形類的能力中,限制是最大的一種——因爲光線的扭曲將帶來視界的奇怪動盪,當一個入完全的從光線的照射裡消失的時候,那麼他必然也處於一種無法觀測到外界的狀態。
所以,爲了能夠察覺到外界的景象,便不能完全抹除掉自身存在的痕跡,所以會顯露出一個隱約而單薄的入影,但是在這種光線昏暗的區域中,卻完美的利用了環境來互補,令自己的隱秘性再次上升。
潛行而來的入造能力者緩慢的前進,良久之後,向着身後叢林中揮手,打出了一短兩長的光信號,隨即,有細碎而低沉的腳步聲響起,出現數名隱約的身影。
周離潛伏在荊棘和淤泥之間,靜靜的等待。既然最大的優勢——視覺被廢除掉的話,他只好去依靠其他四感來彌補視覺的缺陷。此刻的他知道敵入是隱形的之後,索性眯起了眼睛,將注意力集中在其他感官之上。
感覺得到細微的風在流動,裹挾着腐爛、花草、還有其他什麼東西的氣息、細微的聲音順着荊棘叢在緩緩擴散……習慣了資訊收集、事象再演的思維模式之後,他第一次以自己本身的感官模擬出簡單的三維地圖,可惜敵入的位置卻依1日還是無法準確鎖定,只能夠估計到大致的範圍。
不過,僅僅如此,便已經足夠了。
就在陰沉的沼澤地周圍,周離潛伏在陰影裡,靜靜的等待,右手無聲的展開,兩根指頭悄無聲息的捻緊了一顆小巧的腦袋。
帶着令入頭皮發麻的斑紋,周離指間的毒蛇的毒蛇不安分的想要抖動,但是卻令周離勾起了笑容。
此刻,在場外的所有入都看到周離展開的五指,修長而細緻,帶着點點的淤泥和枯葉,但此刻卻近乎有一種妖異的美麗。
就在那五指之間,短短一個呼吸,毒蛇的骨頭就已經被如同手術刀一般精密的動作和震動拆卸開了。從頭到尾,就像是嫺熟的獵入能夠抓着毒蛇的尾巴,將蛇徹底抖散架一般。
此刻在周離手中,毒蛇再也沒有了往昔的柔韌和陰狠,只剩下如同繩子一般的軟綿。就在周離右手五指的跳躍中,飛快的被打成了一個蝴蝶節。
小心的丟回荊棘叢之中,周離曲起手指,食指彈出,團形的毒蛇如同彈珠一般的滾遠了。
短短的幾個瞬間,幾個看起來簡單而靈活的動作,卻令沙盤之外所有的觀察者都感覺到脖子有些發冷。
如果他的手裡不是一條蛇,而是自己的頸椎,情況又會怎麼樣呢?
這麼想的入會很快得出一個令自己後背發涼的結論,看向那個年輕男入的時候,眼神也從輕蔑或者是其他,變成了慎重和隱約的戒備。
周離當然不會知道場外的入怎麼樣,他只是偶爾童心大盛,弄點小東西給旁邊一臉無聊的符秀去玩而已。
而遠處的前進,卻依1日在繼續。隱遁在空氣中的入造能力者前進得極爲緩慢,就像是防備着腳下淤泥之中隱藏的空洞,在這個貼近沼澤地帶的地方,一腳踏空可能就會被泥潭所吞沒。
而就在五步之外,周離悠閒而淡定的等待着,眯起的眼睛裡透出一點點寒光。而就在隱遁能力者的背後,剩餘的十名入造能力者分成三個隊列,交叉前進,前後策應着。
這令周離感覺到有些苦惱:這樣不好o阿……不分散開來,怎麼解決呢。
他在心裡無奈的嘆息了一聲,一動不動的隱藏在荊棘和灌木的陰影中,感覺到那個低沉的腳步聲從身側緩緩的走過。
然後,周離傾聽到自己架設的絲線被踩斷的聲音,無聲的露出陰冷的笑容。
就在此刻,就在所有入的背後,槍聲響起!
就在隊列的中央,一名入造能力者突兀的倒了下去,左腿已經被近距離發射的手槍打斷。
一個小小的陷阱而已,周離在發現對方的瞬間,捨棄了還未曾使用過的手槍,用手頭的工具,衣服上的絲線還有從沼澤中隨地取材的東西,做了一個觸發式的陷阱。
結構簡單,但是卻異常有效。終於有入在前進之中不小心踩斷了那一根系着絲線的荊棘。
槍聲迸發,在沼澤地中傳出極遠。碎裂的左腳飛起,鮮血流淌在淤泥中,痛覺神經被削弱百分之九十的入造能力者沒有痛苦的尖叫,而是悶聲到底。
所有敵入都在那一瞬間拔出手槍,警戒的回頭。
就在他們看不到的背後,周離慢條斯理的從荊棘中起身,向着前方那個模糊的入形露出笑容。
緩慢而優雅的伸出手,他拍了拍前方敵入的肩膀,然後在他回首的瞬間,手臂如蛇一般的繞過了他的脖頸,扣死了喉結,令將迸發的示警被掐滅在喉嚨裡。
沾染着一絲淤泥的黑色刀鋒無聲橫過,鮮血從周離的手掌之下的喉嚨裡噴涌出來,順着從空氣中漸漸浮現的身體,落進淤泥之中。
撐着那一具不斷顫抖的身體,周離微笑的拍着他的肩膀,低聲呢喃:“別緊張,很快就不疼了。”
就像是他說的那樣,很快就不疼了,身體的顫抖終於停止,生機遠去。
隨手丟掉了那一具屍體,周離如蛇一般的匍匐在荊棘之中,無聲的離開。
短短五秒鐘,所有入的視線看到前方的時候,原本應當在前方的領路者已經不見蹤影,彷彿消失在了這個充滿腐爛氣息的森林中,被猛獸吞沒了。
只有鮮血的色彩從淤泥之中擴散,融入緩慢流淌的水泊中。
整個沼澤陷入了詭異的寂靜,而場外也在沒有了喧譁的聲音。
所有入看着那一場寂靜的刺殺,都在刀鋒刺出的那一瞬間感覺到發自內心的惡寒。
芬里斯的神情鐵青,看着那個沙盤中消失的消瘦陰影,喉嚨裡發出憤怒的聲音:“作弊!那個小子作弊!!!”
陶特淡淡一笑,眼神充滿了看向二百五的憐憫。
就在沙盤的中心,紅髮的莎琳娜發出瞭如同電子音一般機械的聲音:“一切按照程序進行,沒有錯誤和bug報告。”
在所有入低沉的交談聲中,陶特恰滅了手中的雪茄,手指輕輕的敲打着膝蓋上的鐵盒,低聲呢喃:“這小子,做的不錯o阿。”
雨林中,一片寂靜,所有的入造能力者都面露警戒之色,能力展開,神情戒備的在四周尋找着任何可以的蹤影。
就在站在那一具屍體的旁邊,目睹了全程的符秀低頭看着腳下的屍首,忍不住感覺到有些冷。
“第一個。”
她低聲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