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誰是小菜鳥?”
轉眼間辛月牙騰飛空中,猙獰怪異的笑聲中,淺褐色的雙瞳迅速被猩紅代替,彼岸花順着脖子蔓延向身體四周,直至指尖。
一時間天地變色,激烈的風沙吹得人睜不開眼。
平朔瞠目結舌的看着傷口上的靈力襲殺雀躍閃爍,轉瞬間被狂風吹出了幾米遠。回過神時召喚出地籠結界,蹲在裡面喘息養傷。
烏雲蔽日,風沙漫天,失去了所有的感觀。風好像有人在哭泣,在咆哮,讓人不由打了個寒噤。
均瑤趁機解開身上的束縛之靈,靈活的在風沙中游走,躲到平朔的地籠結界後,才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可一想起剛纔發生的事情,還是心有餘悸。
她順勢挨着地籠結界坐下,懶懶的對裡面的平朔說了一聲:“瞧你說的普通小女人,靈力小菜鳥,傻眼了吧?”
“她……她真的是那個女人?!”
“不然呢?”一向慵懶的均瑤第一次嚴肅了表情。“除了那個女人,還有誰有這種毀天滅地的可怕力量——”
平朔自嘲的苦笑不斷,心想自己怎麼那麼蠢,沒有早點看穿這個事實。突然他擡頭看着風沙的中心點,惶恐不安的喊了一句:“不好!那爵殿他……”
只見均瑤神秘莫測的淺淺一笑,以一種拭目以待的表情靜觀。
只是,現在除了等待,她更清楚自己什麼也做不了……
百年槐樹被風沙吹得變了形,從辛月牙身上裡涌出來的靈力,帶着灼傷的傷害,不只槐樹,連附近的花草樹木都枯萎了。
西子爵睜大眼睛看着變身的辛月牙,她蔓延全身的彼岸花,她眼裡的冰冷和空洞,甚至她不經意的一顰一笑,都讓他那個不堪回首的巨大恐怖中……
“卿……卿伢?!”
他完全想起來了,這麼久以來他全力避開關於‘卿伢’兩個字和和她的所有記憶。可是現在的這張臉,這種熟悉的靈力,都讓他不可自拔的陷進記憶漩渦——
“可是不可能……我不可能認不出你來……無論百世千世,我不可能認不出來你來!”
從西子爵身上爆裂出的另一股靈力對抗來自辛月牙的靈,兩股力量在風中爭執不休,天色更加昏暗了……
他突然指着她惡狠狠的低吼:“你不是卿伢!你到底是誰?!”
辛月牙冷冷俯視,眼神空洞,身上的彼岸花逐漸開出了花蕊。
盤旋在結界上方的靈突然全都化作襲殺,鎖定目標西子爵!
他無數劍籠般的靈力襲殺逆風而上,站在和她平視的位置,不敢相信也不會相信的冷冷看她。
那時候也是這樣,他最後和她對立,所有的美好未來都成爲泡影,說好的一生相守成了刀劍相向。
“哈哈,你肯定是上塵拿來對付我的!你不是卿伢……卿伢已經死了……已經死了很久了……別再用卿伢的氣息來迷惑我,我要親手撕下你臉上的面具!”
西子爵始終盯着辛月牙的臉,雖然嘴裡心裡一萬個否定,說她不是卿伢,是上塵的陰謀。可是——
他眨眼間瞬移破風站到她身後,不安分的左手自我意識的一點點舉高,從指尖蔓延出的靈力襲殺對準了她的後頸。
也是瞬間,她的後頸綻放出一陣金光,緊接着一朵彼岸花蕊妖冶盛開。
他的心底深處像被一擊重錘擊中,腦袋裡嗡嗡作響,不斷的回想起當時的對話——
‘無涯,你說我們會在一起永生永世嗎?’
‘會!我愛你……’
‘湛無涯!你騙我,你竟殺我!’
‘呵呵,蠢貨,你當我湛無涯是誰,要不是想得到你的聖瀝泉,我會假裝和你在一起!’
‘從一開始就是謊言,謊言……我要毀了聖瀝泉,我永生永世都不會原諒你……’
‘涯,那麼久以來,你有沒有對我動過情?哪怕一絲也好……’
‘別傻了蠢貨!你只不過是我利用的工具,是我成功的棋子!現在你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你的美夢也該醒了!’
‘呵呵,湛無涯。願這種宿命跟隨我們永生永世,就算我死了,你我的羈絆也不會斷開!別忘了,我在你身上種下了夙緣……’
他終於全部想起來了,僅僅是千年前一段再短暫不過的記憶,卻比他數千年的生命都要漫長。他想起來那時候愛上了一個叫卿伢的女人,爲了她義無反顧,只想跟隨在她左右。
可是後來,他口口聲聲,用盡全身力氣去愛的女人,卻死在了他的手裡……
突然間一道靈力襲殺從辛月牙後頸射出,西子爵反應不及時,左臉下被劃出一道傷口,鮮血順着臉頰流淌下來。
他就這樣看着背對着自己的辛月牙,彷彿看見那時候的卿伢。一樣的身影,一樣的氣息,讓他又愛又恨……
“卿……卿伢?你真的是……嗯!”
他胸口的舊傷毫無預兆的爆裂了,血染前襟,笑在風中更加慘淡寂寥。
辛月牙突然瞬移到他身後,看着這個男人的身體在顫抖,揚起的嘴角帶着致命危險的笑。
“幽蘭白帝湛無涯,我們很久不見了——”
“你……你真的是卿伢?”
話音剛落,他胸口綻射出一縷金光,是夙緣,在血中綻放。
辛月牙歪着小腦袋似笑非笑的看他,像是在看一個笑話,看久了連自己在笑都不知道。她的臉頰依舊,從眼裡倒影出的卻是另外一個女人。回眸流轉,冷豔傲慢,高不可攀……
“看你現在這逼樣,真是讓我大失所望——”
就是這種語氣和神態!
西子爵轉而冷冷一笑,胸口的舊傷快速癒合,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沒想到你這女人還活着,我還以爲我連你的元神也給覆滅了——”
她凝眸淺淺一笑:“你想知道真相嗎?”
“什麼真相?”
該死!只有在卿伢面前,西子爵纔會像個沒腦子的孩子,她說一句就能緊張的慌了神。
“真相是……我已經死了——”
“哦。”
剎那間灰眸,他怎麼可能忘記,那一天清醒後,看見的只有她的屍體。是自己……在瘋狂中殺了她……
“爲什麼你不問我會在這小丫頭身上出現?”
“爲什麼?”
還是不知不覺被她牽着鼻子走了。
“你不需要知道!”她的笑突然停止了,結界裡的殺氣卻越來越重。最後她紅了眼,幽怨的瞪着他,愛恨在內心交織,最後衍生出一個叫做同歸於盡的東西……“我今天就是來拿屬於我的東西!”
西子爵故作漫不經心的問:“你說聖瀝泉?”
“是你的命!”
突然間結界裡所有的靈躁狂崩裂,不斷的爆炸撕裂。西子爵拂袖施下結界,一貫的輕佻調戲。可一擡眸看見她連自己也沒放過,暴躁的靈在身體上劃出一個又一個血口。她卻好像感覺不到,滿目猩紅的看着他。
像那時候,所有的幻想都是謊言,她也是用這種眼神看着他。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問,其實是在等他的答案。
他卻還是沒想明白,給不了答案,也不想說出自己的答案……
彼岸花滲血,比血還嬌豔。鮮血在她腳下緩緩開了條河,鮮血涌動,倒影出當時的畫面。兩人背對背而站,結果成了背對背而戰……
心口的位置被狠狠揪痛,他卻還是一副不動容的臉,大腦快速旋轉,想着有什麼辦法能制止她傷害自己。
他……已經承受不起第二次失去她的痛……
“我說——卿伢,你別不當別人的身體是身體。你這樣對待這副軀殼,這個叫辛月牙的小丫頭知道嗎?”
她緩緩擡起右手,結界內躁動的靈匯聚手心。
西子爵下意識往後一退:“你相用九罡絕殺我?”
“呵呵,你說呢?”
掌心內的靈越來越強大,她的身體卻開始變得破破爛爛,辛月牙的身體很顯然承載不了卿伢的靈力。她卻想着在辛月牙這副軀殼完全壞掉之前,用九罡絕讓西子爵和自己同歸於盡!
血腥味越來越濃,天罡結界漸漸變成了紅色的,似乎誰也沒辦法制止卿伢的執念和殺戮。
他眼睜睜的看着辛月牙的身體遍體鱗傷,臉上卻還帶着猙獰怨恨的笑,心裡突然有一個聲音,辛月牙很俏皮的喊着‘西子爵’的聲音……
“辛月牙……”
等西子爵回過神時,自己已經站到她面前,右手卻死死按住她的右手,新生的九罡絕滲透他的掌心膨脹在身體裡。遊走的襲殺在身體裡橫衝亂撞,他痛苦的沉悶一聲,扭頭吐出了一口鮮血。
她卻像看到了一出好戲,附到他耳邊戲謔:“不過一個凡人女子而已,你又何須在意她的生死?”
“呵……呵呵,我只是不想你用一個凡人女人的身體殺我——”
“那……死吧!”
就在這個時候,辛月牙的雙眼閃爍了一下,有種力量在猩紅中掙扎,和歇斯底里的卿伢做着反抗。
“這……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爲什麼這個丫頭還有自我意識?!啊……啊我的靈力,我的九罡絕……不能!我不能就這樣放過你,我要你同歸於盡!!”
天罡結界突然被瓦解,一抹小小的身影衝了進來,對着辛月牙的腦門就是一記飛踢。一股清澈的靈從額頭蔓延身體,猩紅的彼岸花漸漸消散,最後帶着卿伢的怨念再次被封印在辛月牙身體裡面。
“喲喲喲!我花大爺又回來咯~”
西子爵趕緊抱住倒下的辛月牙,一手拽住還在炫耀得瑟的花嘟嘟,打得它鼻青臉腫後隨手扔了出去。
“是……是誰敢打你花大爺我?!”
“百瓊,還不醒來——”
剎那間西子爵滿頭銀髮,血紅眼眸,嘴角勾笑,右手背上一個圓形圖騰暗自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