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裡很安靜。
伊人微低着頭,看着座椅旁那一角紫色長袍,靜等主子示下。
一隻潔白修長的手伸過來,上面躺着一個精緻的小瓷瓶。
小瓷瓶乃上好白瓷,瓶身線條圓潤柔和,色澤瑩白如玉,然而與那隻手比起來,卻黯然失色。
伊人接過小瓷瓶,就聽那清淡的語聲響起,“七葉一枝花、當歸、生黃芪、黃柏、炒山甲、半枝蓮、金銀花,確是治療蛇傷的良藥。”
伊人暗歎,主子不過是倒出一顆藥丸看了一眼聞了一下,就能馬上說出其中配方,這醫術,只怕是世上少有。
掀開車窗簾子的一角,伊人把小瓷瓶遞了出去,微啓朱脣,“無妨。”
秦賀站在車窗旁,伸手接過小瓷瓶,轉身遞給一旁的一名護衛,道:“還給李護衛,告訴他可以服用。”
“是。”護衛接過小瓷瓶,轉身離去。
馬車前數丈,李子皓牽着馬站在路邊,正怒視着小路正中騎在馬上勁裝打扮的幾名護衛。
昨夜驛站來了一名宮中護衛,說是護國天師上官睿奉皇上之命來給魏王診治蛇傷,還會跟在車隊後面一路護送他回京。
李子皓大喜過望,忙出去迎接。哪知道天師並未進驛站,而是在後山一處平地搭了帳篷,要南宮雲逸自己過去診治。
李子皓心裡十分憋屈,自家主子是君,又身受蛇傷,還要看臣子的臉色,實在窩囊。
哪知南宮雲逸二話不說,趕緊遵從上官睿吩咐,乘了轎子過去。
一番診視之後,上官睿斷言,南宮雲逸中的蛇毒基本沒事了,不過傷口還未完全癒合,並且敷料也有些問題,藥粉裡面摻了一些鹽粉。
南宮雲逸大驚,這才明白爲何這些日子傷口總是疼得厲害,原來是花雲曦動了手腳。
他實在不明白,花雲曦救了他爲何又要捉弄他,就想馬上把花雲曦提來問罪,卻被上官睿制止,還囑咐他不可打草驚蛇,只要以後不讓花雲曦幫他診治就行了。
於是,李子皓纔會對花雲曦說,以後都不用她給南宮雲逸看病了,那個小瓷瓶裡的藥丸,當然也不敢吃。
至於爲何還要收下,是打算拿給上官睿瞧一瞧,看看花雲曦又想怎麼害南宮雲逸,一旦有問題,哪怕天師大人反對,他也不能放過花雲曦。
車隊停下來休息,南宮雲逸就命令李子皓把小瓷瓶送過來給上官睿鑑定。
誰知天師大人手下的護衛一個比一個牛叉,在離馬車數丈開外就把李子皓攔下,不准他近前面見天師,而是由一名護衛拿着小瓷瓶去給天師過目。
李子皓的父親是當朝宰相李國棟,姑母是皇后李淑君,他和南宮雲逸是表兄弟,因着這層關係,朝中大臣對他都很客氣,可是護國天師手下的護衛卻根本不買他的帳,每次見到他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並且從不准他靠近天師半步。
因此,他這個從小就呆在皇子身邊做伴讀,如今又成爲貼身護衛的世家子弟,除了每年皇家祭祀時遠遠的見過天師的身影之外,還從未近前見過他。
今天正想借着送瓷瓶的機會見上天師大人一眼,哪知道又像昨晚送主子去看病被攔在門外一樣,又不准他靠近。
正滿肚子委屈和惱火,那名護衛走了過來,把小瓷瓶遞給他道:“李護衛,大人說裡面的藥丸沒有問題,可以服用。”
李子皓接過小瓷瓶,有些不放心,“天師大人這麼快就驗清楚了?不會弄錯吧?”
那名護衛的臉色馬上沉了下來,“大人的醫術天下第一,你沒聽說過嗎?”說完轉身就走。
“那麼兇幹嘛,問一句都不行嗎?”李子皓嘀咕了一句,又瞪了他的背影一眼,這才翻身上馬,掉頭離去。
路邊的林子裡,花雲曦躲在一棵大樹上,把剛纔的一幕全都看在眼裡。
她剛纔在樹林裡施展輕功一路跟隨李子皓過來,在秀女車隊後面約兩裡處,看見了一輛裝飾豪華的馬車,還有圍在馬車四周十幾名勁裝打扮的男子。
這樣的排場,那馬車裡坐着的絕不可能是一名五品官職的御醫,只能是什麼大人物。
馬上,她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沒有錯了。這個大人物居然是石頭說的那個能呼風喚雨、驅鬼降魔、文武雙全、足智多謀的護國天師,連南宮雲逸都要敬三分,不然他手下的護衛也不會如此傲慢,不把李子皓放在眼裡。
再看他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識別那個瓷瓶裡的藥丸,花雲曦知道他的醫術也十分了得,絕對比得上宮裡的御醫。
想到那天在山上聽到南宮雲逸和李子皓的那一番對話,花雲曦的心裡一陣氣惱。
媽蛋,原來就是這個傢伙指使南宮雲逸把她弄進宮去侍候老皇帝,還看出她在南宮雲逸傷口上動手腳,害得她無法再整治那小子。
再一想昨晚的遭遇,她懷疑這個天師就是那個美男子,不過爲了保險起見,她決定設法看一下他的臉,好確認清楚。
現在是大白天,又有那麼多護衛守在旁邊,她根本無法近身,只能等到晚上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