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小川如釋重負,笑着安慰道:“你當然沒死,你活得好好的。”
林昊默了默,忽地察覺到什麼,他舉起手動了動,困惑的皺起眉,“我記得我的手撞在牆上,好像斷了,怎麼現在一點疼痛感都沒有。”
應小川默不作聲的打量他,只見林昊慢慢坐起來,解開身上的繃帶,越來越不可思議,喃喃道:“我怎麼一點都沒有受傷,這怎麼可能呢……”
“這怎麼不可能。”應小川挑眉,隨手拿起一隻蘋果削皮,“來,吃個蘋果,陳大校花剛送過來的。”
林昊怔怔,“她來過?”
應小川瞥他一眼,“來過,當時你人在搶救室裡,人來了留下這籃水果就走了。”這事,他也是在來的路上跟柳星彤通話時得知的。
林昊低着頭,嘴角抿着一絲幾乎看不清楚的笑,半晌說道:“有心了。”
“有心什麼就有心了。”應小川恨鐵不成鋼,“陳曼曼當時就在你旁邊,你爲什麼不說?”
“說什麼?”
“你說呢?”應小川意味深長的看着他,眼神裡的深意跟一語雙關的腔調令林昊猛地愣住,滿臉皆是震驚,“你,你怎麼會知道……”
“我怎麼知道的,你無需知道。”應小川將削好的蘋果擺在林昊的面前,低聲道:“但你需知,你們夫妻的緣分,上輩子就該結束了,所有的陰差陽錯皆是由孟婆的一時疏忽引起,白白讓你吃了二十年的苦。”
林昊愕然的看着應小川,彷彿整個人身在夢境之中,一行清淚從他眼中緩緩滑落,終於展現出一個真實的自己。
他自嘲道:“我知道,我怎麼會不知道,上輩子我倆一見鍾情,這輩子我倆形同陌路,十世夫妻,緣分說盡就盡了。”
許是被林昊的情緒所感染,應小川輕嘆一聲,“既然如此,爲什麼當時什麼也不說?”
林昊搖了搖頭,“我心裡雖然放不下她,但也確實明白跟她已經不可能了,我不能這麼自私,給她徒添煩惱。”
“那你想要解脫嗎?”
“解脫?”
應小川從窺天鏡裡取出裝着孟婆湯的小瓶子,放在林昊面前,“這就是孟婆欠你的那碗孟婆湯,喝下這個,你就能徹底的解脫了。”
“也會忘了她嗎?”
“這輩子你本就不該跟她有任何牽扯。”
聽到這句話,林昊便忽然笑起來,這是應小川第一次看見他的笑容,可也許這根本就不是一個笑容。
他笑着笑着眼淚就從眼角滑下來,哀傷佈滿整張臉,嘴角抽搐的想要往下咧,他猛地往回吸鼻子,喘了幾口氣,目光沉重的落在小瓶子上,伸手握住。
林昊全身都在抖,幾乎不可遏制,應小川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把孟婆湯全灑出來,他哆嗦着手把瓶口湊到嘴邊,喉嚨裡發出一段又一段的氣音,整個人哽咽到不能自己。
應小川無法體會,一個人到底得承受多大的悲傷,才能難過成這幅模樣?
他不敢繼續往下看,默默地轉過身,卻也在恍惚中明白過來,喝下孟婆湯對林昊而言或許是個解脫,可真要他狠心做下這個決定卻是千難萬難,因爲他要拋棄的不光是前輩子的記憶,還有他跟妻子一輩子的夫妻感情。
六十年的夫妻,人這一輩子總共也就一個六十年,放下這段感情對林昊而言,大概就是將他抽筋剝皮,然後重塑新生了吧。
愛到徹骨,便也痛到徹骨。
身後傳來玻璃瓷瓶放下的聲音,應小川這才緩緩轉身,林昊低着頭,一聲不吭。
“林昊?”應小川試探的叫了一聲。
林昊擡起頭,滿臉的眼淚,應小川靜靜地看着他,林昊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若有所思的道:“小川,我剛纔爲什麼哭了?”
應小川愣了下,他也沒想到孟婆湯這麼快就見效了,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正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穿白大褂的年輕醫生走進來,身後跟着幾個小護士。
年輕醫生翻着病歷簿,“病人,林昊是吧?重度擦傷,身上幾處粉碎性骨折……誒等等,你怎麼起來了?你臉上的傷呢?”
醫生滿臉驚訝。
林昊搖頭,“我也不知道。”
應小川馬上站起來打圓場,“可能是寫病歷的寫錯了吧,我朋友就是輕度腦震盪,不信你們再檢查看看。”
年輕醫生半信半疑的帶着林昊去做檢查,半個小時後,應小川陪着確診無礙的林昊辦理出院手續。
二人一塊坐公交回學校,在路上,應小川收到了孟婆的信息。
孟婆:風月辦事員,感謝你幫我順利完成了這件事。
一川風月:婆婆不必客氣,既然接了這項委託,那就是我分內之事。
孟婆:說來也慚愧,這事本是我捅出的簍子,要不是及時發現補救,恐怕我就得去秦廣王大人那裡挨訓了。風月辦事員,爲表示我的感謝,我贈你一幅天眼,這天眼對將來你行走在人世間,有必不可缺的好處。
下一秒,應小川就看到孟婆發過來一隻紅包,他沒有忙着收取,而是又客氣回了幾句,之後才點開紅包。
打開天眼的說明書,一行字躍上屏幕。
天眼。輔助紅包,人間辦事員完成任務時錦上添花的必要道具,打開天眼即可自動獲得天眼,但凡涉及跟任務有關的事宜皆能眼清目明。副作用:無。
這果然是個好東西,應小川眼前一亮,立即點擊提取紅包,隨即就感到眼眶一熱,但異樣感很快就消失了。
應小川眨了眨眼看向外面,大街上跟往常一樣,並沒有任何區別,大概這天眼的效力,要等到他接到下一個委託任務時才能感受到了。
天色已經晚了,抵達學校之後二人什麼也沒說就互回各自的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