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
蘇玲瓏是個傳統的華夏女人,哪怕現在已經是蘇州市最頂尖集團的董事長,可家裡屋子的大小,至今依舊沒有任何變化,還是這小小的四室一廳。已經足夠家裡人待着,小富即安這句話不對。應該是小富才安。家大了,就會亂。
蘇玲瓏以前不懂這個道理,所以從前大的蘇家,纔會有那麼多狼心狗肺的親戚。纔會有那麼多養不熟的白眼狼,有那麼多即便吃喝蘇玲瓏的還要對她玩陰謀耍詭計的家人。
現在這個家很小,除了楚天南、妮妮,和蘇玲瓏的父母妹妹以外。
再無他人。
自從她跪地離開蘇家之後,拋棄了所謂的親情,無視了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碎碎念,沒有了那些唸叨和白眼後,一切都好了很多。即便剛開始寧麗會念叨,會侮辱楚天南,後來家裡漸漸只有她一個人的聲音後,也好了很多。
楚天南今天回來,剛進門,坐在大廳沙發上。等待着丈母孃氣勢洶洶的發難,可寧麗出來後,卻沒有什麼發難的打算,只是笑了笑說天南迴來了,吃飯吧,早就做好了。
一桌飯菜端上來,都是家常小炒菜,特色的蘇州人飯菜,一盆揚州炒飯,萵筍炒肉,蔥油雞、清燉蟹粉獅子頭、雞湯煮乾絲。就這幾道菜擺滿了桌子。
楚天南怔了徵,對寧麗的反常幾分愕然。
蘇伊兒走出來冷哼了一聲道;“姐夫,你回來了也不知道跟我打個招呼,連個短信也不發。”
楚天南訕訕解釋一番,蘇伊兒這才肯善罷甘休,不怎麼開心的坐下。蘇玲瓏也坐在楚天南身旁,一家人總是有幾分小情緒,卻也有了幾分人氣,蘇文定沉默寡言的坐在桌前,妮妮在沙發上過來,被蘇玲瓏抱在懷裡。
團團圓圓,和和氣氣。
楚天南很久都沒感受過這種場景氛圍。
寧麗吃着蟹粉,出奇地沉默。
她是一個典型的蘇州市小女人,出身一個小康家庭,父母都是白領小職工。母親還好點,童年幸福,長大了考上了蘇州師範大學,後來就在本地任教,父親在蘇州市本地,好不容易纔上了大學,出來勉勉強強被分配到附近國企廠裡。兩個端着國家鐵飯碗的家長,寧麗小時候卻沒有品嚐到什麼家庭溫柔,反倒聽多了爭吵不休,聽多了謾罵和母親對父親的譏諷。
從小學習並不是很好的寧麗沒有女兒這種志要出人頭地的想法,但卻對自己的另一半要求極高,只可惜費了老大力跌破腦袋也沒擠進上流社會圈子,勉強抱到了蘇文定這個不算是金龜婿的金龜婿,自然抓的很死。
寧麗很享受蘇家的氛圍,這是她從小感受不到的奢侈,所以很害怕失去這羣彰顯她身份地位的親戚。最怕貧賤夫妻百事哀的寧麗,從小就害怕自己的女兒走向那條老路,所以一直按照千金大小姐的養法去照顧兩個女兒。
精英式的教育之下,蘇玲瓏和蘇伊兒就像是藏在籠中的兩隻金絲雀,尤其是蘇玲瓏,不止是金絲雀。還是能讓整個蘇州市上流高層都願意去爭搶的金絲雀,寧麗母憑女貴也不斷開始衍生各種想法。慢慢的在蘇家地位水漲船高,她也漸漸地沉溺在了這種虛弱心之下。
這些天女兒不在家,寧麗進行了不少思考,最終到現在,她覺得,自己是時候做出一些改變了。家裡現在什麼樣子。蘇文定整日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誰也不理,一副頹然的樣子。大女兒在外面忙着工作,小女兒蘇伊兒時不時回家,也總是冷着一張臉。 ▲ тт kǎn▲ ¢ ○
寧麗錢倒是跟以往一樣拿着,打麻將輸輸贏贏,外面的那些個貴婦,所謂的上流社會,對她的態度好了一些,可一回到家,總會有濃濃的空虛。她的人生真是這樣?總覺得缺少了些什麼,到現在。寧麗算是瞭解了一些,不像以前了。家裡條件好了,她年紀也越來越大了,人都快老了圖個什麼。不就是圖個心安,吾心安處既吾鄉。
這個道理,她匆匆忙忙到了現在五十過半了,纔算是真正明白。寧麗的心安源自何處,那些個真正讓她平日裡增長虛榮心的,在蘇家時候無非是那些個親戚的妻子姐妹們,現在漸漸脫離這個圈子,因爲蘇玲瓏的緣故,在目前這個蘇州市貴婦圈子裡也有地位,可到這時候,寧麗才真正知道,她的心安,源自的就是女兒和這個小家。
寧麗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輩,連道德淪喪都算不上。一輩子戰戰兢兢地過着她年幼就想要的‘貴族’生活,跟着蘇文定過了半輩子,也沒敢做什麼紅杏出牆的事情,生怕哪天一覺醒來,富貴夢就沒了。
楚天南第一次出現,給了她這種錯覺。寧麗覺得這個窮小子可能會是把她重新拉回那個底層圈子的第一步,尤其是楚天南五年的消失,以及回來時外表的窮酸,更是讓寧麗坐實了這個想法,所以一直對楚天南冷言冷語的同時,還充滿了抵制。
到現在這個時候,還真有這個必要嗎?寧麗倦了,一家人平平安安就行了。她現在也算是有臉面了,大女兒爭氣,弄了公司。她這兩天一打聽,才知道蘇玲瓏已經是市裡最大公司的董事長了。二女兒也在天南集團工作,有這兩個女兒,再怎麼樣,寧麗也掉不到底層圈子裡去,不怕貴族夢想破滅的寧麗。
她也懶得當惡人去整天噁心和膈應楚天南。甭說楚天南心裡不舒服,寧麗都快覺得煩了。
索性是一家人,有一份感情在裡面,街上的事情一件事情就是一件事情。別人綁了陳靈兒,楚天南殺到河北去也得揪出來懲處了。
可家裡的事情,一件事情連着八件事情。
寧麗別說罵楚天南一兩句話,就算以前真給了他幾巴掌,拉出來說道兩句,這扇巴掌的事情,就又成了楚天南一言不發離開家門五年的荒唐事了。一家人扯多了這些沒必要的舊賬,心裡就容易起疙瘩,一起疙瘩,家就亂了,人就頹了。
就像蘇文定,整日坐在沙發上沉默寡言是爲什麼。
心裡疙瘩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