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霞光消去之後,似乎換了一方天地,眼前流水淙淙,飛瀑遙掛,古木老藤,盤根錯節,嶺上有芝蘭繞霞,白雲片片,崖下是仙草根根,光澤點點。
一條古道綿延,在峰巒間時隱時現,越往裡去,奇峰愈險,不時傳來虎嘯熊咆之聲,震動山巒,驚得衆人心顫不已,心中又驚又奇,滿臉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白朗神態淡然,放眼望去,白雲飄渺間,似乎有無數的殿宇樓閣,雄偉大氣,卻不失靈秀之氣,他心中也不禁暗暗驚歎,這修真者居住的地方,果然是鍾天地毓秀的洞天福地。
最後衆人來到一座仙山,這是一座獨立的山峰,被開闢出來,樓閣隱現,古木參天,不時有啾啾鹿鳴,仙鶴拍翅。
偶爾會有幾隻山猴攀着老藤飛來,丟下幾顆果子,砸在衆人頭上,它們出手力道頗大,頓時不少人被砸的鼻青臉腫,那些畜生都頗具靈氣,見狀都在數丈高的老木上歡喜不已,拍手吱吱大笑,直到領隊長老呵斥之後,纔有些忌憚,撓着腦袋,戀戀不捨的離去。
“這些靈物不得隨意傷害,否則有門規處罰!”見到有被砸的人露出惱怒神色,領隊的長老提醒道。
衆人愕然,難怪這些畜生都這般大膽,野性十足。
衆人被帶到一處簡單的屋舍前,幾名長老示意衆人停下,便進了茅舍,片刻之後,又伴着一個老人走出,只見他白鬚垂地,枯皺如壑,老態龍鍾,彷彿燈枯油盡,即將隨風而去一般。
只是幾名長老似乎對他極爲尊敬,皆側身站立,其中一名長老朝這老人作了一禮之後,才轉過身來,朗聲道:“你們日後便在此地修行,具體事務,皆由孫老負責!”這孫老,自然是指的中間這個老人了。
衆人聞言,都大吃一驚,驚訝不已,道道目光都落在了面前這個其貌不揚的老人,顯然有些不明白,爲何這個平淡無奇的老人這般受到尊敬。
白朗也吃了一驚,向老人望去,只見他靜靜的站在那裡,如老石,如古井,靜靜而立,不起波瀾,平淡,簡單,根本沒有一絲出奇的地方。只是,恍惚間,卻似乎又有一絲難以捉摸的感覺,白朗心頭有些迷惑,擡眼,那老人淡淡而笑,正注視着自己,白朗又是一驚,趕緊收了心思,回了一笑。
那名長老說完之後,又向那垂暮的老人躬身作禮,那老人平靜如水,淡淡的點了點頭,幾名長老這才退了幾步,化作幾道流光離去。
衆人見長老離去,心情頓時鬆了下來,膽大些的,已經在四處打量,悄聲低語。
“這名老人是誰,爲什麼幾名長老見了他也那般恭敬呢?”
“是啊,這老人看上去平淡無奇,根本不像是仙人,不知道是誰來教授我們仙法!呃,百兄,你說呢?”
“我怎麼知道,你以爲我是萬事通啊!”
“嘿,你百曉生在江湖中聲名赫赫,可不就是號稱萬事通嗎?”
“……”
老人淡淡微笑,注視着面前衆人,也不說話,直到半晌過後,衆人興奮之意稍退,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不由得心頭驚慌,暗道這老人若是真有神通,將自己方纔的話聽了去,心生惱怒,自己可就要倒大黴了。
待到衆人聲音小下來,老人終於開口,聲音沙啞:“你們今日初來,可以在山上隨意走動,熟悉一下,明日往傳經閣中聽道即可,不過,不得擅自下山!”
說罷,身軀微顫,一步三搖,似乎十分的吃力,他緩緩轉身,又進了茅舍。
衆人相顧無語,這其中不乏俗世中的權貴之人,從來都是前呼後擁,權勢滔天,這時候這般被人冷落,竟然有些不適應,在原地呆立了半晌,漸漸的,又想得開了,自己既然尋仙求道,往日種種,如浮雲一般,都與自己無關了。
“啊!這裡寫有門規!”遠處忽然傳來一聲驚呼,頓時呼啦啦一羣人就圍了上去。
白朗和項牧之相視一笑,見原來是遠處一塊數丈高的巨石被生生從中間劈開,光滑如鏡,有文字書刻其上,不過衆人一路走來,這種事情見的多了,也見怪不怪,只將目光向滿目古文看去。
“去去去,你這小子,屁大一點,能識的幾個字?往前擠什麼!”一個身形彪悍的大漢嚷嚷道。
原來是一個只不過十來歲的小孩,滿身襤褸,十分瘦弱,想要湊個熱鬧,一個勁兒的往前擠,被那大漢像拎小雞似的丟到圈外,惹來衆人一陣大笑。那小孩兒也不生氣,一雙眼珠骨碌碌的亂轉,笑道:“你說我不識字,你又認識幾個?”
那漢子似乎被說到了要處,黝黑的臉上也禁不住一紅,訥訥道:“當年咱老鐵一雙鐵拳,打遍天下,四方英雄,哪個不服,識幾個字能當的什麼用!”
“那你倒是說說,這石壁上都寫了些什麼呀!”這小孩指着石壁,壞壞的笑道。
這如鐵塔一般的大漢一愣,沒想到被這小子繞進去了,頓時訕訕無語,衆人又是一陣大笑。
那小孩將胸一挺,臉上有幾分自豪,脆聲道:“你說我不識字,我偏要念給你聽,你聽好了:‘本門弟子,入門須記,首尊師道,次敬同門,叛師弒窗,誅之不怠……!’”
那大漢見這小孩朗朗念來,先是驚訝不已,而後紅了臉,待到這小孩兒將千餘字的門規唸完,已經收起了輕視之心,他也是個豪爽之人,頓時哈哈一笑,道:“你小子歲數不大,倒是比老子強得多!”
那小孩兒一臉自得之意,揚起小臉,白那人一眼,道:“自然比你強!”
那大漢一愣,心頭一轉,忽然笑道:“小子,我見你根骨不錯,若是你肯拜我爲師,我倒是可以將我一身神功都傳給你,不過,你總得孝順我些,把你識的字都告訴我些便罷!”
能被修士選中的,哪個不是根骨奇佳的人傑,這大漢看似粗魯,卻也內秀其中,精明的緊,他打定主意,讓這小子拜自己爲師,也算找回個面子。
誰知道那小孩兒雙眼一翻,沒好氣的道:“切,我入了這仙山,有無數神奇道法可學,你那些粗淺功夫,便是送給我,我也看不上眼!”
“不過”他話鋒一轉,望着大漢笑道,“你若是肯拜我爲師,我倒是可以指點你一二!”
那大漢巧言被拆穿,黑臉一紅,捲起了袖子,露出凶神惡煞的模樣,佯怒道:“看老子不捏死你!”
那小孩兒機靈的緊,也看出這大漢不過是開玩笑,當下向着遠處飛奔逃開,邊扯着嗓子大叫道:“徒弟要殺師父啦!”
這裡自成一片天地,星光鋪灑,明月當空,優美異常,衆人三三兩兩,四處閒逛,也不覺得疲累。
白朗和項牧之四處漫步,隨意而行,幾個時辰之後,已經對這座仙山有了大致瞭解。
往後山去處,有一片茅舍,零零散散的分佈在密林之間,雖然簡單,卻勝在幽靜雅緻,看裡面擺設器具,顯然便是衆人的居所。沿着青石鋪就的石階,蜿蜒往上,依次便是膳房,藥田之類,最後所在,另有一片樓閣,飛檐金雕,就是明日衆人要去地方——傳經閣。
到夜深時候,夜幕低垂,衆人也漸漸聚到後山茅舍處,臉上露出疲憊神色,他們早已經在一處崖壁上見到介紹,知道這裡便是休息之所,當下也不多說話,各自尋一處中意的,倒頭沉沉睡去。
白朗不喜人多,也挑了一處偏僻之所,恰好兩間茅舍相鄰,正好和項牧之一人一間。
漸漸的,一切都靜了下來,滿天星光,輕柔如水,緩緩融入了這寂靜的夜中,偶爾幾聲低沉的獸吼,自不知名的地方遠遠傳來,在飄渺的夜色中迴盪。
屋舍之上,一尊黑影,在枝影搖曳間,時隱時現,冰冷如石,他久久的望向遠方,目光竟有些癡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喃喃道:“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