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燈光中,裡面的人看的並不怎麼清楚,但蘇離恨的視力本就異於常人,倒也看的清清楚楚,只是身上的傷勢並沒有完全痊癒,行動也不怎麼方便,生怕驚到了阿露一家,只能半靠着牆壁,偷偷的觀察着堂屋裡的情景。
阿露低垂着頭,小聲的抽噎着,時不時的抹着眼淚,坐在一旁,旁邊有個老婦人正在勸說她,而堂屋的上首則坐着阿露的父親,悶聲的抽着煙,一臉的怒氣。
“阿露啊,咱們不過是個窮苦人家,活着不就是爲了一口吃的嘛,嫁給財主的兒子,起碼你下半輩子吃喝不愁了,我和你爹老了也有個依靠不是。”老婦人一邊低聲勸說着,一邊輕輕的拍着阿露的頭。
阿露擡起紅腫的雙眼,哭着說道:“可是,娘,那是個傻子啊,你讓我跟一個傻子以後怎麼過日子?”
“傻子怎麼了?你娘說得對,這念頭能有口吃的,好好活下去就行了,你個死丫頭知道什麼啊?”阿露的父親突然站起來,高聲吼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由得你說不行?”
“不嫁,我就不嫁!”阿露的脾氣也上來了,大聲喊道。
“死丫頭,你要氣死我啊!我打死你!”阿露的爹頓時氣急了,揚起手裡的煙桿子就要揍阿露。
阿露的娘趕緊伸手攔住了,勸說道:“他爹,消消氣,消消氣,娃兒大了,讓她嫁給一個傻子,她難免心裡不舒服,我再勸勸她。”
“娘,不用勸我了,我寧可一生不嫁都不嫁給財主家的那個傻兒子,爹,你就死了這條心吧!”阿露卻是毫不猶豫的反駁道。
阿露娘急了:“你個傻孩子說什麼呢?女人大了都得嫁人生娃,哪裡有一輩子不嫁人的,那還不得被所有人給笑死啊!”
“笑死就笑死,我寧可死也不會嫁的!”阿露梗着脖子回答道,滿臉的倔強。
“好好好,我現在就打死你算了,省的得罪財主家,你個賠錢貨!”說着,阿露爹剛剛垂下的煙桿子又揚了起來,狠狠的朝阿露身上打去。
“他爹,不要啊!”阿露娘立即驚叫起來,想去阻攔。
阿露見此情景,一扭頭就跑出了房門,哭哭滴滴的跑進了後院中。
“走!你走!有本事你就離開這個家!反了天了還!”阿露的爹生氣的朝着屋外面吼。
“他爹,算了,讓左右鄰居看笑話,再說,家裡還有客人呢,別嚇到客人。等會我再去勸勸阿露。”阿露娘緊緊的拉住了自己的丈夫,一邊手忙腳亂的關上了堂屋的大門。
“嘎吱”一聲,大門關上了,昏暗的燈光立即變得更加的暗淡,只從窗戶上透出點點光暈,窗戶上印出兩個人的影子,估計是阿露的爹孃,院子裡一下子就變得寂靜了起來。
蘇離恨輕輕的將房門打開,慢慢的走了出來,此時夜色還不算深,但是村莊裡的農戶想來休息的早,一眼望去都是黑漆漆的一片,顯然都早已經入睡。
想到阿狸一個弱女子還留在後院中,蘇離恨稍微遲疑了一下,還是慢慢的朝後院裡走去。
說是後院,其實就是連接着一塊小山坡的地方,今天晚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光,哪怕蘇離恨的視力過人,也不過是發現在山坡上稀稀疏疏的種着幾顆矮樹,在夜風的吹拂下,不時的發出一陣沙沙沙的響聲。
在黑夜裡想藏個人還真是非常的容易,蘇離恨只能一邊慢慢的走,一邊輕聲喊道:“阿露!阿露!”
蘇離恨的聲音在夜風中四散開來,忽然有個地方“沙拉沙拉”響了一下,蘇離恨立即朝那個方向看了過去,黑乎乎的一片,不知道是什麼,立即問道:“阿露,是你嗎?趕緊回去吧,外面不安全,當心有野獸。”
“沙拉沙拉”的聲音又響了好幾聲,才從黑暗裡傳來阿露的聲音:“蘇公子,是你嗎?”
聽到阿露的聲音,只是有點沙啞,但是聲音鎮定,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蘇離恨的心裡稍微鬆了一口氣,回答道:“是我,你還是趕緊回屋吧,就算沒有野獸,夜裡寒氣太重,也會很容易着涼的。”
“我、我纔不要回去,回去就要被逼嫁給那個傻子了嗚嗚嗚嗚!”阿露一點一點的走了出了黑影,說着說着就忍不住哭了起來。
蘇離恨沒有辦法,這是人家的家事,他一個外人還真不太好插手,只能柔聲的安慰阿露。
似乎是找到了可以傾訴的人,阿露哭的更厲害了,連話都說不出來。
蘇離恨把安慰的話都快說完了,可是阿露還是哭個不停。
忽然,從兩人背後傳來一聲重重的咳嗽,同時傳來阿露爹的聲音:“死丫頭,你要在外面待到什麼時候?趕緊回屋。”
阿露嚇了一跳,跳了起來,低着頭就衝了回去,阿露爹理都沒有理睬蘇離恨,也是轉身就走。
摸了摸鼻子,蘇離恨只當對方是心情不好,也沒有在意,慢慢又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他哪裡知道,當蘇離恨安慰阿露的時候,阿露爹就已經站在了他們倆身後,一看蘇離恨和阿露離得那麼近的模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心裡暗罵:好啊,我說阿露這丫頭爲什麼不肯嫁給財主兒子呢,好吃好喝的好日子不要,原來是跟這個遊俠兒有姦情,真是傷風敗俗,丟臉!
等阿露回屋以後,阿露爹就端着一碗下了藥的水給阿露喝,等阿露雙眼一番被迷暈了以後,立即吩咐阿露娘去財主家報信,要連夜讓阿露過門。
這一切,蘇離恨並不知道,他就已經回了廂房,在打坐修煉,直到屋外響起“哇涼哇涼”的嗩吶聲的時候,才察覺到不對勁,跳下牀,打開了房門。
小小的院子裡已經是亮起了好個火把,一頂火紅的花橋擺在院子中,七八個護院打扮的人正站在一旁,旁邊還有兩個奏樂的人。
看到這個情景,蘇離恨的心頭立即閃過不好的預感,緊跟着就看到阿露娘和幾個五大三粗的農婦擡着一身紅衣的阿露就出來了,看樣子是要往花轎上送。
“住手!你們要幹什麼?”蘇離恨一眼就看到阿露雙眼緊閉,顯然已經昏迷了過去,頓時怒喝道。
七八個護院立即站了起來,其中一人喊道:“小子,我們少爺要娶親,沒你什麼事,一邊去!”
蘇離恨頓時明白了,阿露爹孃這是想強行將阿露嫁過去,生氣的走了出來,攔在大門前,冷哼道:“阿露是我的救命恩人,她不願意做的事情,誰也強迫不了,今天你們誰也別想帶走她。”
那幾個護院怒了,一起衝了上來想教訓蘇離恨。
這種只能嚇唬鄉下人的假把勢那裡需要蘇離恨費勁,三下五除二就能將一幫人打了個落花流水、落荒而逃。
這下,院子裡的所有人都傻眼了,阿露爹不知道從那裡冒了出來,生氣的衝蘇離恨罵道:“這是我家的事,要你一個外人來管什麼閒事?趕緊滾!”
蘇離恨不動,看着阿露的爹,說道:“老丈,我先前的話你也聽到了,如果阿露自己願意,我自然不會多管閒事,可是你這麼做,難道真的想必死阿露嗎?”
阿露爹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大吼:“我這都是爲了她好!說我逼死她,你不過是個居無定所、到處漂泊,有一頓沒一頓的遊俠兒,懂什麼?今年遭了天災,連飯都吃不上了,還欠了財主那麼多的租子,阿露嫁過去,起碼不會被餓死!你懂嗎?你懂嗎?”
蘇離恨愣住了,他素來四處遊蕩,知道民間疾苦,卻沒有想到苦成這個樣子。
見蘇離恨像是被自己說動了,阿露爹趕緊吩咐自己婆娘:“趕緊的,將阿露擡到花轎裡去,我再去財主家一趟。
阿露娘和那幾個農婦這纔像是回過了神,擡着阿露就靠近了花轎。
愣了一下後,蘇離恨已經反應過來了,見狀,身影一閃就將阿露撈到了自己的懷裡,說道:“你說的情況我能理解,但是一定還有其他解決的辦法,不是非要犧牲掉阿露後半輩子的幸福。”
阿露爹一見,差點沒有氣瘋,衝上來朝着蘇離恨劈頭蓋臉的就打去,罵道:“放下我家阿露,你個混蛋!”
蘇離恨可不敢回手,怕一出手就傷到了阿露爹,躲閃了幾下後,乾脆帶着阿露衝出了院子,消失在院外。
一口氣衝到了後山,找了個平坦的地方,蘇離恨纔將阿露放了下來,想等阿露醒了以後再說。
夜色慢慢的過去,一直到後半夜的時候,阿露才緩緩睜開了眼睛,一入眼就是蘇離恨的半明半暗的臉,頓時嚇了一跳,連連往後縮:“你、你、你要幹什麼?”
蘇離恨的眼睛不由的抽了下,站在火堆旁邊沒有動,將晚上的事情說了一遍。
聽到自己的父親給自己下藥,要強行嫁給財主家的傻兒子,阿露忍不住嗚嗚嗚的哭了起來,蘇離恨只好安慰她。
過了一會後,阿露擦乾了眼淚,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伸手就將自己身上的外套脫掉了,低聲說道:“如此大恩,阿露無以爲報,只能以身相許,還望公子不要嫌棄。”
蘇離恨頓時嚇得往後一跳,連連搖手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