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營帳,天色已明。
“君侯,夫人不願至洛陽。”
走到帳前,親衛苦笑着上前彙報。
高誠愣了一下,擺擺手示意無妨,就走進帳內。
帳內佳人已經穿戴齊整,安坐榻上。
“奴婢見過將軍!”
見高誠走來,佳人起身行了一禮。
高誠徑直走到其身前,凝眉問道:“汝可知某是何人?”
“奴婢知道,將軍乃是安西將軍!”
“既然知曉,緣何不願歸洛陽?”
“奴婢故居茂陵,自不願遠棄!”
“家中還有何人?”
“長次子,長女。”
高誠沉默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而佳人卻是苦笑一聲,繼續說道:“奴婢夫君自數月前,受徵召入伍。最後一次傳回音訊,說是駐守在大震關,讓奴婢不必擔憂。”
“誰知,纔不過幾日時間,官府中人便至家中,遞來噩耗。”
說着,那女子也潸然落淚,哭啼不斷。
“唉~”
女子說到這,高誠已經明白了,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誰又能想到事情竟是如此,總不能說自己坐觀其夫君戰死隴縣東門,不發兵相救吧。
“奴婢知將軍乃富貴之人,不敢高攀。今之所望,唯求將軍多賜予些錢貨,供小女子養活子女即可。將軍大恩,小女子萬死難報!”
“快快起身,莫要如此。”
正發愣之際,女子突然跪在榻上,行之大禮。高誠急忙握住其臂膀,阻止下來。
端視着掛有兩行清淚的面龐,高誠輕聲說道:“去洛陽吧,汝之子女皆乃本將義子。汝夫君很是勇敢,能有那樣的麾下,高某幸甚!”
“奴婢出身~”
“無需多言,某已去訊洛陽家中,焉能無信!去吧,放心!”
說完,高誠扶着那柔美面龐,輕吻了一下額頭。
作罷,扭頭向帳外喊道:“來人,護送夫人回洛陽!”
“諾!”
女子姓魏,出身商賈之家。之前的事情,高誠不想追究。
反倒是魏薇走後,高誠便着人于軍中宣揚。尤其是魏夫人夫君,乃是關中烈勇。在自己麾下英勇作戰,戰死隴縣一事。
其戰死後,厚葬共葬墓,英魂永存,受萬人仰拜。
而今日,幸遇其妻小,接回洛陽供養。認其子爲義子,不改姓氏,不斷香火。
卑劣嗎?
或許吧!
高誠不在意。
在意的是無數人親眼所見的傳言,到底能有什麼效果。
這些將士來到沙場之上,爲的什麼,不就是爲了養活家小,使得香火永承。幸運的話,再拼一把,看看能不能博得一番富貴。
傳言之下,沒有人多說什麼,更多的人是在思考。
他們聽說過共葬墓,那是主帥安西將軍高誠命人所建。這幾年來,隨高將軍戰死沙場的將士,盡皆厚葬於此,享受萬民香火。
就是那羌胡之人,攻破隴縣之際,也不敢動共葬墓分毫。
而今日,又聽聞高將軍所爲,厚待戰死將士家小。
至於妻爲他人妾,沒有人在意。他們更加在乎的是後代,是自己家的香火能不能傳下去。
晚間,高誠找來閻行,詢問軍中情況。
“回君侯,三軍將士大多已知曉此事,只是無人有另言。”
閻行心裡也有些別樣的感覺,畢竟若是自己細君被他人享用,怎麼想都是讓人火冒三丈的感覺。
可再一想,萬一真岀了什麼意外,兒子、妻子有人豢養,也並非是壞事。
看着閻行,高誠也是詫異,這廝不會也被今天的給感染了吧。
“彥明,汝先退下吧。”
“諾,君侯!”
臨走時,閻行還用別樣的目光,看了高誠一眼。
這一眼瞅的高誠嘴角直抽,嘿,這傢伙也不想想,他要是都戰死沙場,自己還能跑的掉嗎?
軍中沒人討論纔是正常,畢竟今天這事,說難聽點也是失了禮節。
日後,說不定哪天就被那些老書蟲給撿出來,一頓批判。不過,相比起名聲來說,收買軍心,無疑更賺一分。
這一夜,邊章也在苦思對策,想法破局。
呆在武功的七萬精騎,不能再拖延下去,浪費時間了。現在,要麼回美陽與高子明決一死戰,要麼就直取長安,逼迫高子明撤軍,再尋機會。
“邊章,不能再呆下去了,這已是半月之久,未曾見過雨水。所攔渭水,別說淹到高子明瞭,能淹到武功都算好的了。”
李文候闖進帳內,急吼吼的說着。
邊章也是苦笑一聲,無奈說道:“隴西之地,此刻怕是雨季已到。誰曾想,這三輔連滴水都沒有。”
說完,兩人都陷入沉默。
這就是兩人面對的困局,高子明一直深溝高壘,便是進軍,也不過一日二十餘里,根本沒有機會。
劫糧道很不錯,第一次也成功了。然後,就沒然後了。二十來天了,再也沒見到漢軍的運糧隊。哪怕是自己等人已經將斥候撒到河東、渭南,都沒見到蹤影。
道路總共就那麼幾條,想要避開斥候的眼睛根本不可能。那麼,就只剩下一個可能,漢軍壓根就不送糧了。
好吧,高子明夠狠。
一計未成,再想一策罷了。
攔渭河,水漫三輔。
按照邊章的估算,只要攔河十來天,趕上一次大雨,其水勢便足以淹沒武功、美陽上下。
結果,這麼多天,真的是一點雨都沒下。
老天不給面子,誰也無可奈何啊。
“明日吾領五萬大軍殺向長安,文侯,汝領兩萬精騎直奔武關。再聯絡江夏趙慈,吾等齊攻南陽。”
“只要長安、南陽一破,趙慈兵馬趕來,汝南葛陂等人必然北上。某就不信,那高子明還能坐的下去。”
李文候皺了一下眉,擔憂說道:“長安城牆高大,人口衆多,五萬騎兵怕是拿不下。”
“高子明將關中兵馬抽調大半,那長安守軍不足五千之數。三四十里的城郭,五千人守不住!”
“再則,便是拿不下長安,吾等也可劫掠周邊。若是高子明前來,吾便攔住此人,文侯汝大可安心攻略南陽。”
“還有,再派人聯絡河東、司隸、關東一帶的黃巾義軍。哼,章就不信,高子明能顧得了西,還能顧的上南北。”
“好,聽說南陽去年便遭黃巾軍佔據,至今尚未恢復。給某一月時間,必取南陽。”
李文候臉色凝重,高聲厲喝。
“不用着急,中原腹地,漢軍雖然不多,可也萬萬不能大意。尤其是武關,若實不可下,便退回來吾等再想他法。”
武關,距離太遠,羌軍遊騎還跑不到那邊去。不過,長安周邊縣城的兵馬,幾乎被高子明抽調一空,想來那武關應該不會有太多人。
只是武關東西倚山,乃天下險塞,不好攻打。
李文候點了下頭,說道:“應該不難,漢軍未知吾等主力所在。驟時,以大軍爲掩護,某領數千精騎奇襲,當能下。”
“且先試試,這一戰,吾等不能再如此被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