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若是收回的舊錢,回爐重鑄五銖錢,那吾等怕是要虧損不少啊!”
秦怡所言,高誠自然也是知曉。市面上的那些劣錢,大多數都是不足重的。好些的含銅量還能達到三銖、四銖。可差勁的,也許就那麼一銖、兩銖。
而三官五銖通寶的含銅量,自己卻要求必須達到五銖重。也就是說,收回劣錢回爐,等同於徵西將軍府平白少了將近一半的錢。
高誠不免感嘆一聲,沉重問向秦怡:“安良,汝說這天下數以百億計的錢,都在哪?大漢朝廷年年缺錢,年年鑄錢,可以就解決不了這個問題,爲什麼?”
“這...”
秦怡亦是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作答。
“因爲他們都在世家的家中藏着,在皇室陵寢中埋着,在商賈手中流動着...”
高誠說完這句話,不禁頓了下來,這就是天下錢之所在。數以百億的錢,百分之九十集中的這天下大大小小的世家手中。百分之九的錢,集中在商人手中。唯獨那百分之一的錢,在百分之九十的四千萬黔首手中。
金融的高度集中,可以說非常適合發展資本主義。但偏偏中國人拐了個彎,要麼這些錢都藏在地底下,要麼就是溶成大量的劣錢,搜刮百姓。
百姓拿到劣錢,根本花不出去,因爲那些商人們,都明白其中的道理。而官府,也一樣不認這些劣等錢幣。久而久之,這些劣錢,只能再度回到世家的手中。
那些世家幾乎沒花一分錢,就從老百姓那裡掠奪了不計其數的資產。
就這樣周而復始,一輪接着一輪,持續了數千年。
自己當然不打算髮展資本主義,這個時代,對商業很不友好,沒有生存空間。此外,資本主義老虎的威力,高誠再瞭解不過了。
它會將一個傳承已久的文明,改變成資本至上的世界。它沒有情誼、沒有道德、沒有禮儀,有的只是掠奪、掠奪、再掠奪。
不可否認,資本主義可以讓一個國家更加強盛。
只是,這種強盛是用資本堆積起來的,而非處於底層、中層的百姓。當它所擁有的資本實力,不足以摧毀對方的時候,就只會被對方輕易摧毀。
而在內部時,大量資本堆積,會造成一位位富可敵國的人。他們早晚都會步入國家高層,造成自上而下的資本思想傳播。
最後,高誠也不認爲封建帝制,會比資本主義差。資本永遠都只是資本,它只是一件利器而已,但永遠不可能成爲一個國家的主導力量。
皇帝的存在,對資本的壓制是非常巨大的,尤其是中國的封建帝制,皇權的高度集中。可以讓資本,只能聽之任之。
“君侯,既然錢財都在世家手中,那吾等豈不是虧損更大?”
秦怡可是一直都知道自家君侯,對世家的不屑一顧,甚至說厭惡...
“不如此,那些世家又如何肯將囤積的舊錢都掏出來呢?”
高誠嘴角一揚,世家這一回肯定會將囤積的錢都換成三官通寶。不僅僅是因爲有些錢的含銅量比例,可以讓他們賺上一筆。更重要的是,這是新錢,舊錢以後說不定就不讓用了呢。
世家都是聰明人,既然有新錢出,那必然伴隨着舊錢的慢慢被淘汰。
“可是...罷了,職下無能,實在想不透,這其中究竟對吾徵西將軍府,對君侯有何益處!”
秦怡想了半天,可無論是怎麼想,好像都對君侯益處不大。比如世家既然以舊錢換新錢,先賺了一筆,而後繼續囤積起來,情況不還是沒變嘛!
“安良啊,新錢最重要的是什麼,是灑出去。沒有人要,那纔是三官通寶的失敗。而不論是世家,還是百姓。要他們肯換成三官通寶,那麼三官通寶就會非常迅速的佔據關中、涼州市場。”
“等到三官通寶,發行量達到飽滿程度的時候,所有的錢都是吾徵西將軍府的。那時,就要看汝秦安良如何,剿滅數之不盡,層出不窮的劣錢了。”
高誠一份話,讓秦怡聽的還是一知半解。
見秦怡這副稀裡糊塗的模樣,高誠不禁搖了下頭,面上笑意十足。這倒不是在嘲諷秦怡,而是金融之學,在這些古人眼中,屬於下下等。
學這金融貿易,還不如學學如何耕種呢。
時代禁錮罷了...
“安良,如今關中稍有恢復,谷慄石百二十錢,吾等麾下治衆,百八十萬。所以,等模範定下後,先鑄錢五百萬,以補黔首!而後,長史府會根據市面情況,着汝等繼續鑄錢。”
“諾,職下明白!”
“鑄錢之事,事關征西將軍府乃至關中、涼州數百萬生民大計,君需重之!”
高誠說完,微微屈身,拜向秦怡。
秦怡頓感肩上之任重大,如同山積,亦是急忙附身敬語:“君侯但請安心,怡不才,定日夜駐此,不敢負君侯厚望!”
“好!安良,就看汝的了!”
高誠復坐後,舉起酒樽,與秦怡共飲一樽。隨後,又說道:“時候不早了,本將便先回城內了,鑄錢署,就拜託諸君了!”
“吾等恭送君侯!”
...
離開鑄錢署,高誠又急匆匆的回到長安,打算去往坐落於長安的太學之中。
冬季,天黑的總是很快。
等到回了城內,不及趕到太學,天色就已經暗了下來。
這個時候,怕是太學的守衛,已經關閉學們。自己就算是想去,怕也是進不得了。
“君侯,天色已晚,還是先回吧。太學,吾等明日再來亦不遲!”
身旁的閻行,關心的言了兩句。
高誠卻是搖了下頭,言道:“非是如此,然時間緊迫。這兩日,本將還能有時間去看一下這些重要官署的情況。等到段公將軍改一事詳具遞交上來後,就要忙着軍改了。到時候,根本沒有時間啊!”
“這...”
閻行嘆了一口氣,既然時間這麼忙,您還一上午呆在家裡?
一下午的時間,在上林苑跑了幾十裡,已經很不錯了好吧。
“這樣吧,吾等現在去蔡府。最近,這蔡邕不是一直在太學教學嗎,他應該很熟悉情況!”
高誠突然想到此事,至於自己是如何知道的,那還不簡單。昨天與姜紓言談到唐姬時候,就順便問了一下蔡邕這老傢伙的動向。
沒想到,他居然去了太學。
嘖嘖,還掛上了太學祭酒的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