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男修皆爐鼎
靈舟朝着界湖的方向飛去,天玄劍門已經被遠遠地拋在了身後,蘇寒錦站在船尾,直到連神識也完全無法窺見天玄劍門一絲一毫,也沒有挪動半步。
不知過了多久,掌門玄玉璣臉色稍微恢復了一些,他站在了蘇寒錦旁邊,亦眺望着遠方。緊接着,玄鬆也來了,受了重傷的莫堂主,被玄如墨攙扶着亦站到了一側,丹藥島島主程長老則在幫忙醫治受傷的修士沒有過來,當初登上靈舟的幾位長老,如今便只剩下了他們三人,玄青,洛塵、王堂淵,他們都隕落了。
越來越多的弟子站到了他們身後,眼睛看着同一個方向,如果說之前離開故土時還充滿希望,此刻,因爲同門的犧牲,他們的心情都異常的沉重。
無人說話,靈舟上寂靜無聲。外面的雨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天地間一片昏暗,飛龍在天在密集的雨簾中穿梭,瞬息千里,不多時,便已經到了界湖。
他們在界湖中心的湖邊停了下來,靈舟之前的結界被破壞,仇千凜臨時修補,形成的結界比之前要弱上許多,此時已經到了界湖中心,滄海界除了那幾位渡劫無人能夠過來,因此,他們停下來準備重新修整一下靈舟,界湖中的危險難以預料,此時衆人大都帶傷,貿然進入恐有危險。
停下來之後,蘇寒錦亦進入白玉葫蘆,她去看了一下虛葉。
虛葉受傷很重,一直沒有恢復人形。她靜靜地趴在池底,身上的傷口已經結痂,潔白的身軀上,兩個凹下的坑洞看起來觸目驚心。就在蘇寒錦又拿出一顆丹藥準備給她服下的時候,虛葉忽然醒來,它掙扎着想要站起,茫然地看了一眼周圍,問道:“這裡是哪裡?是你救了我麼?謝謝你。他還好麼,我得去找他!”
“你還很虛弱。”蘇寒錦冷冷道。
“我沒事的,之前他已經有了入魔的跡象,我怕他入魔,如果我在他身邊的話可以幫到他!”說完之後,虛葉搖搖晃晃地爬出水池,“謝謝你救我!能告訴我如何離開這裡麼?”
“外面是通往雲海界的界湖,界湖的風暴可以將你瞬間絞殺!”
“我是虛空獸族。天生具有越界的能力,界湖的風暴不會影響我!”虛葉再次道謝,“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真的得去找他!”虛葉受了那麼重的傷都沒有哭,然而這個時候,她急得快哭出來了……
蘇寒錦一時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半晌之後點頭答應,送虛葉下了靈舟,看着她人形都無法維持,卻仍舊化作流雲朝着來時的方向過去的時候。蘇寒錦心頭默道:“虛風,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
她以爲自己做得夠多。以爲自己能夠改變命運,然而,師父他們還是死了。除了仇千凜,這個世界上對他最好的,就是師父玄青。青莽山相遇,他贈予她寶劍,讓她真正走上了劍修之路。讓她依靠自己的力量,在青莽山掙扎求存。在滄海界,她渾渾噩噩之時。亦是他出現在她面前,雖然說那時候是一場交易,可是他給她庇護,還因爲幫她,而做了違心之事,而她並沒有付出什麼,她只是偶爾去指點弟子練劍,她並沒有振興天玄劍門,並沒有讓天玄劍門恢復往日的榮光,她什麼都還沒做到……
除了仇千凜,玄青師父就是她這個世界裡最重要的人,可是他離開得那麼突然,直到此時,聽不到他與人爭吵的聲音,聞不到屬於他特有的氣味,蘇寒錦才真正的明白,他是真的不在了……
那邊,丹生子拿出酒葫蘆,將裡面的酒水灑在了甲板之上,有弟子將破損的拂塵和斷劍放在中央,燃了三炷香。而同一時刻,在滄海界的一處角落裡,亦有人點了香燭,往地上潑了一碗清酒。
那是一個極爲簡陋的洞府,石壁上掛着一幅畫,桌上亦僅有一盞燈,不遠處是個滿臉皺褶的女人,她面容蒼老,看起來壽元將近,正坐在一個蒲團上,往火盆了扔了幾張紙錢。
“倒沒想到,你會比我先走!”她搖了搖頭,一邊扔着紙錢,一邊喃喃低語。等到盆中紙錢都燒成了灰燼,她才站起身來,走到了石桌面前,捧起了桌上的那盞油燈,燈火已滅,她用手輕輕撫摸着燈盞,許久之後,才擡頭看牆上掛着的畫卷。
畫卷之中是一個翩翩少年郎,手中抱着長劍,臉上帶着微笑,正坐在青牛背上。那是陽光正好,他臉上的酒窩裡都盛滿了豔陽,哪像現在,外面那黑漆漆的天。
她伸出一隻手去輕輕的摸了摸畫上的人,“你以爲我死了,可是我一直還活着,我以爲你會活得比我更久更長,可是你死了。”她當初偷偷用他的血點了魂燈,只是想看着他就好,卻沒想到,會親眼看着它滅掉。
她嘆了口氣,隨後眯了眯眼,笑了起來,皺紋便顯得更深了,“明明面龐粉嫩,卻要故作老成!”
她似乎回到當年,看到他板着臉孔,一本正經地跟她說教。
她曾嘲笑他,“在這個世界,把感情看得太重,修爲只會停滯不前。”她曾鄙夷他的所作所爲,甚至做出傷害他的事情,誰叫他是凌天寒的抱劍童子,而她是當時仙劍門掌門之女。凌天寒一人一劍,擊敗了她的父親,讓他劍道受損,最終衝擊渡劫失敗隕落,仙劍門和天玄劍門註定不和,而他們,是最直接的敵人。其實她並不喜歡劍,她喜歡畫畫,喜歡畫各種各樣的面具,各種各樣的臉,只是在那個時候,她不得不拾起了蒙塵的劍。
她嘲笑他重感情,其實她自己又何嘗不是。這些年,她一直躲在這裡從未出去,便是不想再面對任何選擇,她不僅負了他,她還負了仙劍門。兩邊都不願割捨,所以兩邊都沒有得到。只是這個這個時候,她終於知道應該如何選擇了。
她放下手中的燈,手指放到脖頸的位置慢慢摸索,不多時,揭開了一層面皮,那面具她從未取下過,此時摘下,倒覺得有些怪異,等到整張面具完全摘下,滿臉皺紋的老人變成了一個面容姣美的女子,她笑起來眼角雖也有細紋,卻更添了韻味。她從袖中掏出一支毛筆,蘸了墨汁之後,刷刷數筆,在青牛的背上勾勒出一個年輕女子,這是當初最快樂的時光,哪怕過了這麼多年,她也記得當年的每一個細節。
落筆之後,她將毛筆隨手扔掉,緊接着坐到蒲團上,含笑而亡。
……
飛龍在天終於駛入了界湖。
或許是之前太過坎坷,進入界湖之後,倒沒有遇到太多的意外,一路有驚無險,只用了不到五日的時間,飛龍在天成功的突破界湖,出現在了雲海界內。
玄玉璣曾經去過雲海界,他知道,雲海界人煙稀少,爲了爭搶成功渡湖的修士,界湖周圍會有很多門派駐紮在那裡,他們這麼大一批人過去,不引起注意是不可能的,雖然雲海界修士表面上看起來極爲熱情,態度友善,但這一次,這麼多修士,且修爲俱都不高,不知道雲海界修士會不會刻意刁難。
玄玉璣一直心事重重,只是等到了界湖之後,玄玉璣才發現這裡的情況與當初相差甚遠。
雲海界也是烏雲密佈的雷雨天,界湖周圍,沒有一個人,當初那些門派修建的駐地早已人去樓空,雲海界,難道發生了什麼意外?
ps:何時才能渡過卡文期……淚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