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手擅長廝殺?”沈銳看着棋盤想了想,拈起一個棋子,“啪”一下就拍到了棋盤上。“那有什麼好想的,掛角啊。”
蘇遙看着沈銳下出的這手棋,笑着搖了搖頭。“沈銳,掛角這步棋本身是沒錯的。但是剛纔我已經告訴你了,對手擅長廝殺。你如果掛角,他肯定不會小飛或是尖一步守角,而是選擇夾攻。”蘇遙接着把棋擺下去,“三路或四路的夾攻。”
“這樣,棋局就會進入他擅長的局面,對你可是一點好處都沒有。”蘇遙又把後面擺的幾顆棋子拿了下來,在黑棋的二連星中間放了一顆,形成三連星。
“這種時候,最穩妥的方法,就是自己走自己的,因爲對手喜歡廝殺,他肯定會來攻擊你。在自己子力多的地方作戰,不管怎樣都不會吃虧。”
“蘇遙,你講得很好。”沈銳突然冒出了一句,“可是我有不同的想法。”
“不同的想法?”
“是的。”沈銳拿起一顆黑子在手裡把玩着,“我覺得,對手既然擅長廝殺,那麼我們就應該在他最擅長的地方打敗他,這樣的勝利纔是真正的勝利。”
他接着又將黑棋放到了剛纔掛角的地方。“現在,不管他是三路夾攻也好,四路夾攻也罷,黑棋都沒有怕的的道理,白棋也不一定便宜。”
接着沈銳又將黑棋擺成了三連星,“這樣下,看上去確實穩妥,但是也給了對方一個我怕和你廝殺的信號,接下來對方的氣勢就會越來越盛,反而給了他一個超水平發揮的機會。”
說到這裡,沈銳停了下來,“蘇遙,我說的對嗎?”
“這……,”聽了沈銳的一席話,蘇遙反而不知道說什麼了,她原來學棋的時候,老師怎麼教自己就怎麼下,從來沒有去想過老師說的究竟對不對。現在聽沈銳這麼一說,蘇遙自己倒迷糊了。剛纔自己說的,是原來老師講過的,應該沒有錯。可是,沈銳說的聽上去也很有道理。
看着沈銳,蘇遙突然覺得,雖然現在看上去自己的棋力要比沈銳高,但是對圍棋的理解,恐怕沈銳還要勝過自己吧。
“沈銳,你的想法也沒錯。”終於,蘇遙接受了沈銳的看法。“總而言之,佈局的時候一定要靈活,不要拘泥於定式的走法,每一手都要根據棋盤上的形勢和對手的不同來決定。而且,佈局一定要有自己的思想,”說道這裡,蘇遙頓了頓,微笑着看着沈銳,“這點看來你已經掌握得很好了。”
望着蘇遙的微笑,一種幸福的感覺瀰漫了沈銳全身。“如果,我每天都能得到她這麼一個微笑,那人生該多麼完美。”
整整一個下午,沈銳就這樣溫暖的度過了。
一夜無話。
“現在請這次春蘭杯的得主,世界上最年輕的九段,二十歲的沈銳上臺領獎!”中國棋院的院長陳祖德在臺上宣佈道。
沈銳整了整西裝,從座位上站起來,走上臺去。四周開始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這次我之所以能上臺領取這個獎項,和棋院領導們的關心是分不開的。”沈銳站起臺上,紅光滿面,侃侃而談。“除此之外,我還要感謝我的家人和我的妻子蘇遙,沒有他們的支持,我走不到這個獎盃跟前。”說到這裡,沈銳拿起了春蘭杯,朝臺下蘇遙坐着的方向使勁的揮舞了兩下。
“另外,在這裡,我還要感謝這次賽事的主辦方——春蘭集團,是他們搭起了這個讓我表演的舞臺。”說到這裡,沈銳從懷裡拿出了事先早已準備好的紙條唸了起來:“春蘭集團,始建於1985年,前身是國營213廠,專門生產汽車零配件。1990年,廠領導們響應小平同志改革開放的號召,銳意進取,開拓創新……”
“沈銳,該起牀了。”沈銳正念得起勁,突然被樑冰川叫醒。
“原來是在做夢。”沈銳睜開眼睛,砸巴了兩下嘴,又回味了一下剛纔夢裡的風光。這才從牀上跳起來。
“你磨蹭個什麼,人家唐莉都在外面等你半天了。”樑冰川兇狠的說,“快把衣服穿好,準備訓練!”
“可是,我還沒吃早飯呢?”沈銳一邊穿衣服一邊委屈的說。
“今天你起來晚了,早飯時間已過。留着肚子中午吃吧。”樑冰川拉着沈銳就往外走。沈銳邊扣皮帶邊叫:“等等,我還沒穿襪子。”
外面的大廳裡,唐莉穿着大衣已經等了好久。
“唐莉,屋子裡有空調,你穿這麼多幹嘛。”沈銳好不容易纔掙脫樑冰川的魔爪,笑着說。
“沈銳,樑會長剛纔說,今天早上他出去跑步的時候,發現別墅前的小路邊有一個小亭,裡面有石桌和石凳,他叫我今天早上去那裡給你下棋。所以我就多穿了一點。”
“不會吧?”沈銳轉頭看着樑冰川,“現在外面的溫度都到零下了。”
“有什麼好怕的。”樑冰川看着沈銳很嚴肅的說,“作爲一個棋手,要學會在任何環境下,都能從容的下棋。不要說現在外面還不是很冷,就算是在北極,你也得出去下!”
感覺到樑冰川今天的口氣很硬,沈銳也沒有再爭辯下去,他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薄毛衣,悄悄的移動着腳步,想溜回房去多拿幾件衣服。
“還想到哪兒去?”沈銳的這些小動作哪裡逃得過樑冰川的目光如炬?他一把將沈銳拉住,“快走,和唐莉到外面下棋去。”
“冰川,到外面去下棋沒什麼,你總要讓我多穿點衣服啊。”沈銳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讓你穿暖和了還達得到鍛鍊你的目的嗎?”樑冰川不由分說,架着沈銳就朝外面走。唐莉忙將棋盤和棋子都提在手裡,跟着走了出去。
隨着“砰”的一聲,別墅的大門關上了。沈銳和唐莉被丟在了外面。門裡傳來了樑冰川的聲音:“記住,不到12點不要回來,我是不會開門的。”
沈銳在心裡咬牙切齒的將樑冰川的親戚都問候了一遍,最後還是隻有無奈的對唐莉說:“走吧,我們下棋去。”
其實,應該說樑冰川爲他們選的這個下棋的地方不錯。
小亭建在一個懸崖邊上,正對着左右兩邊山的交匯口。時有涼風吹來,帶來陣陣花香。確實是夏天消暑的絕佳去處。可是很明顯,沈銳有點不適應這個好地方,剛在石凳上坐下,他就重重的噴嚏了一下。
“沈銳,你不要緊吧。”唐莉見沈銳受涼,很是心疼。她遞了一張紙巾給沈銳,“要不,你把我的大衣披上吧。”
沈銳雖說平時有點愛佔小便宜,但是在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上,立場還是很堅定的。他斷然拒絕了唐莉的好意,“我沒什麼,這裡的溫度我還感到有點熱呢。”
見沈銳拒絕,唐莉也不好意思再堅持下去,她將棋盤鋪開,拿出棋子。“那麼,我們現在開始下棋吧。”
因爲唐莉負責的是指導沈銳的官子,所以從一開局,就對沈銳的攻擊採取了規避的態度。沈銳從開局到中盤,一直佔據着主動,感覺很是舒服。下到收官時,已經有10目左右的優勢了。
“唐莉,你今天怎麼了,人不舒服嗎?怎麼給我感覺軟綿綿的。這盤棋你該認輸了吧。”沈銳見棋盤上的空間已經不多,暫時忘記了寒冷,得意的說道。
“棋還沒下完呢。”唐莉看着沈銳,突然起了作弄他的念頭。“要不,我們打個賭,這盤要是誰輸了,誰就學三聲狗叫,怎麼樣?”
“學狗叫?”沈銳看了看棋盤,覺得這棋怎麼也不會輸出去,“賭就賭,誰怕誰啊!”
接下來的官子中,沈銳終於領教到了職業棋手的真功夫。
只見唐莉的白棋。左一下,右一下,滿棋盤的亂竄。雖然看上去,她的每一步棋所得都不是太大,偏偏還都是一些黑棋不得不應的地方。沈銳就象被牽着鼻子一樣,一步一步的跟着唐莉疲於奔命。好不容易等沈銳拿回了先手,這才發現,棋盤上大的官子基本上都被唐莉走完,剩下的都是一些一目、兩目的小東西了。
“怎麼樣?”點完目後,唐莉笑着問沈銳。
看着棋盤,沈銳真想一頭撞上去。中盤時這麼大的優勢,到最後居然就這樣不多不少的輸了半目。“算你厲害!”沈銳恨恨的說。
“光說我厲害可不行。”唐莉得寸進尺的說,“男子漢大丈夫可要履行自己的諾言。”
“叫就叫,我願賭服輸。”沈銳看看四下無人,把心一橫,當即“汪、汪、汪”的叫了起來。
沒料到,他這一叫,倒引出兩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