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賊,出來!”
寬闊的林蔭道路前,轟隆轟隆趕來一大批人,後方還有稀稀拉拉的人流朝着這邊衝過來。眼見這人跳上了車,紛紛拔刀堵在了下面。刀劍出鞘的聲音,一道道沖天而起,閃爍着雪亮的寒光,將馬車前方一大片地方給圍了起來。
這事兒來的太突然。
沒成想連七煌城都還沒進,就碰上了這麼一個亂子。喬青這人,從來都是土匪性子,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一上來不分青紅皁白就擺出這樣的陣勢,她也沒了好脾氣。伸手拍了拍躲在她身後的人,端起案上的茶水慢悠悠喝了口:“不用急,坐下。”
這突如其來的小丫頭,正是和她許久未見的万俟靈。
一年分別,這丫頭長高了一點,打扮成小廝的模樣,氣喘吁吁躲在她身後。聽她這麼說,瞬間放下心來,兩下跳上軟榻親親熱熱喚了聲:“喬大哥。”然後轉向另一邊的鳳無絕,想了想,甜甜道:“嫂子。”
噗——
喬青一口茶險些噴鳳無絕一臉。
鳳無絕飛快避開,迎上萬俟靈花兒一樣的笑臉,嘴角以詭異的速度抽了兩下,活生生憋出來一句:“嗯。”
外面的人可就沒這麼淡定了。這七煌城來的人,除了七大宗門之人,也有少許小宗門和閒散客。原本他們還沒放在眼裡,一聽那句“喬大哥”,齊刷刷眸子一閃,再看後方跟着的一溜兒光頭,眼睛刷一下全都血紅了,握着刀劍的手釋放出沖天的殺氣。
“鳴鳳!”
兩個字由着帶頭那人,咬牙切齒地吐出來。
喬青一皺眉,這種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表現,只有:“唐門?”
万俟靈吐吐舌頭。
好麼,冤家路窄:“怎麼惹上的?”
小丫頭靠近喬青的耳朵,飛快把這事兒從頭到尾說了個清楚。喬青聽的一怔,沒想到這丫頭是想爲她出氣,跟着万俟宗的去拜訪唐門,午膳時候偷偷溜了,打暈個小廝混進廚房,給唐門下了一把巴豆。按理說唐門是什麼人,暗器和毒藥聞名於世,誰敢在這兩方面跟他們叫板?偏生這丫頭也沒什麼高端伎倆,一把巴豆,連毒藥都算不上,還真就讓唐門栽了。
這下子,整個唐門的地盤兒上,噗嗤噗嗤全剩下了拉肚子的聲音。
就万俟靈跟她說話的兩三句話功夫,馬車底下就有幾人忍不住放了屁,面紅耳赤地捂着肚子夾着屁股生怕拉一褲子。
喬青聽完哈哈大笑:“打了一輩子雁,讓雁啄了眼。”
這事兒換了誰都不會想出這麼陰損的招,鳳無絕也讓這丫頭給逗樂了,心情很好地剝起了栗子。
“我道是哪裡來的小賊,敢上唐門來下這等陰損卑鄙的招數,原來竟是鳴鳳的人。”前方一人冷笑着掃視後面的馬車隊伍,万俟靈的身份他們不知道,看她跳上馬車,只當是鳴鳳暗自派去的人:“怪不得了,上樑不正下樑歪,你鳴鳳的卑鄙……啊——”
他話沒說完,一陣勁風破空!
他慘叫一聲,一口濃血混合着掉落的牙齒吐了出來。
再看那一灘血中,打落了他牙齒的暗器卻是一片兒栗子殼!
那人捂着鮮血橫流的嘴倒退三步,又驚又懼地怒視着馬車裡安坐不動的鳳無絕。太子爺連眉毛都沒動上一根,細心剝着他的栗子,吹了吹栗子上的浮皮,放到盤子裡。待喬青眉眼彎彎撿來吃了,他才取了第二個,一邊剝,一邊慢悠悠擡起頭:“禍從口出。”
這時後面的人也到了,紛紛瞳孔一縮瞪着鳴鳳的隊伍。
有人大吼一聲:“跟他們拼了!”
這就是唐門的好處,這些人喊着拼了,也沒有真正舉着大刀衝上來的。紛紛退後射出數不清的各種暗器,暗器淬毒,在日光下閃着陰冷的光芒。毒芒勁影裡,鳳無絕一拍桌案,油紙包中數枚栗子飛上半空,他手臂一掃,咔嚓咔嚓聲中殼仁兒分離,栗子仁兒一個不差落到盤子裡,小片兒的殼兒碎裂靜止在半空,忽然像是長了眼睛,霍然朝着馬車外飛去!
乒乒乓乓——
暗器一個不漏的被擊落。
那看起來脆弱無比的栗子殼攻勢不減,再朝後方躲閃中的唐門人擊去。
這一眨眼的功夫,已經噼裡啪啦打了他們一腦門栗子色的包。
喬青託着腮笑眯眯看着戲,從盤子裡撿出兩顆栗子,分給一臉崇拜的万俟靈一顆。小丫頭連連擺手:“嫂子剝給喬大哥的呢,靈兒可不敢吃。”
嫂子……
喬青笑倒在這丫頭肩頭:“沒事兒,你嫂子沒這麼小氣。”說着,戲謔地掃了眼頭頂冒黑氣的太子爺:“是不是啊,嫂子?”
鳳無絕給她的回答,就是獰笑一聲,俯過身子一口叼住了她的嘴脣,狠狠咬了一口。一咬即離,他慢悠悠撿了顆栗子丟進口中,以極其色情的目光上下掃視着她,咬的嘎嘣嘎嘣響。那感覺,好像他含在嘴裡吃的活色生香的不是栗子,而是她本人——那嘎嘣嘎嘣聲,就如她一身鬆脆可口的骨頭……
吃完,舔了舔嘴脣:“自然。”
喬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低咒一句這男人沒下限。
一邊蹲着看了全程的小丫頭雙手托腮,做西子捧心狀,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好萌啊!
轟——
就在這時,一股泰山壓頂般的威壓霍然而來!
這威壓之強,讓喬青眉峰一皺,自心底傳來股心悸之感。
“鳴鳳的小子,爾等大膽!”
伴隨着男人粗獷的怒喝,一個長相同樣粗獷的男人出現在馬車之前。沒錯,出現,就如當日鳳太后出現在玄山之時,沒有降落,沒有波動,似乎破開了空間憑空而生。看上去四十歲的年紀,虎目,精壯,一頭挓挲的毛刺兒。這樣的長相,一眼掃去,非但沒給人個憨直火爆之感,反倒盛着幾分陰冷的氣質。
喬青和鳳無絕對視一眼,一瞬間確定了此人的身份。
——唐門門主,唐梟。
同一時間,遠處遙遙而來數人之多,乍一看還在七煌城門,眨眼的功夫,已經飛快落於唐梟身側。這些人中,一部分明顯屬於唐門,盡都眼含怒意。另一邊,喬青最先看見的是當日的宋長老,還有另一個熟人,万俟風。
兩人目光一對,万俟風朝她偷偷眨眨眼。
他身邊的男人不到五十的樣子,和他長相三分相似,想是万俟宗的宗主万俟流雲了。視線一落在馬車裡躲着的万俟靈身上,便是一閃。捋着鬍子笑道:“唐老弟,消消氣先,說不得是個誤會呢。”
“万俟兄,你也看見了,這七國比武還沒開始,鳴鳳便和我門人對上——鳴鳳的小子,你們太不把唐門看在眼裡了!”
唐梟冷笑一聲,霍然扭頭射向馬車內的鳳無絕和喬青。
他這動作,原本是存了威懾之意,在目光中含上了無上威壓。想讓這兩?...
個沒毛的孩子知道知道,哪怕他們仗着有鳴鳳撐腰,也敵不過真正高手的一目之威!沒想到喬青和鳳無絕沒嚇着,先把自己給嚇了一跳。
唐梟瞳孔一縮,閃過絲不可思議之色。
万俟流雲觀他神色,跟着看過去,也是驚了一驚。上次鳴鳳大婚之時,這兩個小子還只是知玄,這會兒感知力明明白白的告訴他,這兩人已經晉升到了玄師的境界!
這才過了半年多的時間吧?
這、這是什麼恐怖的天賦!
原本宋長老回來跟他提過喬青和鳳無絕,他還哂笑不過是兩個小輩。此時纔算明白了當日宋長老和万俟迦那副“不除不可”的表情。何止是天賦,只看馬車裡那兩個孩子吧,一個頭枕車壁嘴角噙笑,一個高坐軟榻專心剝……剝栗子?
万俟流雲的鬍子差點讓他給捋禿嚕了。
這兩個小輩,根本就是無視了他們這些大人物啊:“果真是後浪推前浪啊,再有個十幾年,恐怕我們這些老傢伙都要功成身退了。”
万俟流雲這話,幾分真幾分假。真的是感嘆這兩人的天賦;假的是也只客套客套,可從來沒覺得十幾年的時間,喬青和鳳無絕就能追上他們。他哪知道,何需要十幾年,三年之後再見這兩個人,就該輪到他這老傢伙抱拳問好了。
“呵,十幾年……”唐梟冷笑一聲,眼中劃過絲不明的意味:“那也得能活的了這麼久才行!”
“唐小子,你這話什麼意思?!”
一聲火爆的大喝,來自另一輛馬車中下來的鳳太后,一張口,就是“唐小子”,分毫不給唐梟面子。鳳太后拄着柺杖一步一步走過來,煞氣凜然的。後面跟着再次變身得道高僧的玄苦大師:“阿彌陀佛,冤冤相報何時了。唐施主乃一門之主,行事當三思而後行,莫要給唐家一門招惹了禍患纔是。”
唐梟看他一眼:“這話,大師還是送給鳴鳳吧。”
鳳太后哼一聲:“不需要,老太婆今天就要問問你,這話是個什麼意思!若是說不出……”她摩挲着龍首柺杖,翼州第一人的威壓緩緩擴散開來:“老太婆倒是不介意,被說成欺侮後輩!”
按照輩分,唐梟和万俟流雲,皆比鳳太后還小上一輩,乃是和鳳翔帝同一輩分。見了鳳太后,都是要拱手問安的,万俟流雲朝她抱拳一點頭,打着哈哈:“三年沒見,鳳太后風采不減當年。”
“哼。”
“哈哈,您還是老樣子……”
他話沒說完,鳳太后已經一擺手:“有話說有屁放,老太婆還等着唐小子給個交代!”
万俟流雲尷尬地摸摸鼻子,到了他這身份,誰敢這麼跟他說話。這都一大把年紀了,也就每三年一次的七國比武上,能被鳳太后指着鼻子數落。一邊万俟風崇拜地看了眼這翼州第一人,有生之年,竟然能看見他父親跟孫子似的讓人教訓。万俟流雲狠瞪他一眼,轉向鳳太后,依舊是孫子樣:“晚輩跟您討個面子,唐老弟口直心快,剛纔那話不過一時衝動,您看……”
“這話讓他自己說!”
唐梟一雙虎目都恨上了血絲,一咬牙,還沒說話。
遠方一陣大笑聲傳了來:“這七國比武還沒開始,怎的都聚到城外來了?”
這笑聲來的太過突然,喬青和鳳無絕都沒感覺到什麼,卻見鳳太后臉色一變,握着龍首柺杖的手緊了緊,像是運起玄氣在抵擋着什麼。玄苦亦然,手中的佛珠驟然捏緊!
威壓!
只針對了這兩個人的威壓!
喬青一瞬明白了過來,來人的玄氣在鳳太后之上,並且和鳴鳳站在對立面,或者說,暗地裡對鳴鳳心存不滿。再看唐梟,剛纔還羞憤欲死的神色,一下子跟打了雞血一樣,眼裡滿滿的陰冷得意和幸災樂禍。
喬青看向万俟風。
他以脣形無聲道:“侍龍窟。”
喬青飛快看向鳳無絕,他的神色和自己同樣的凝重。一年前的万俟風還和她一樣,對這組織茫然不解,而今天,這七國比武的前兆,一向隱在暗處的侍龍窟,終於站在了明面上麼?尤其是,一出現,便是來者不善!
說時遲,那時快。
腦中這一轉的功夫,發出大笑聲的人已經出現在了視野中。
遠遠的,那人從城門處走過來,這玄氣還在鳳太后之上的人,看上去只是個普通的老者,眉目普通,背脊微有佝僂。一步一步,走的篤定又緩慢,腳步中像是蘊含着什麼規律,隨着漸漸靠近,給人個捉摸不透的神秘之感。
而他的身邊,在他的襯托之下,更顯飄渺如謫仙的白髮男子,竟是沈天衣!
這老頭用了約麼一盞茶的時間,才走過來,架子大的很。
唐梟立即躬身:“龍使大人。”
這不是名字,而是稱謂。在場的人盡都微微躬身,多看了沈天衣一眼。龍使點點頭,轉向站立不動的鳳太后:“本使多年不在大陸行走,七大宗門裡,就鳳太后算是本使的老相熟了。”
身上的威壓一瞬被撤離,先兵後禮,打一棍子再給個甜棗。鳳太后心下冷笑,面上看不出分毫:“的確是多年不見了,龍使大人。就是不知道,今年這比武的風,怎的把大人給吹來了。”
“誒,”龍使擺擺手:“本使就是來湊個熱鬧。”
“那正好,既然龍使大人在此,就給我鳴鳳討個公道吧。”
唐梟瞬間站直了身子,腰桿兒也挺了:“說起公道,也該是我唐門來討。龍使大人,鳴鳳後人欺人太甚,公然欺侮我唐門弟子,這件事,您可得給拿個主意。”
“哦?”
“正是,您看看,這受了傷的都是我唐門的弟子。”
這兩人一唱一和,分明早有勾結。正如邪中天和喬青當日猜測的,唐門討伐鳴鳳的中途忽然撤離,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最有可能的,就是有侍龍窟的人出面調和。這調和,多半是許了唐門一個好處。而另一方面,鳳太后和邪中天的所爲,也算是狠狠打了侍龍窟的臉,他們又怎會罷休?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万俟靈的惡作劇只不過是一個引子,唐梟也不會把唐門被一把巴豆給放倒這種丟臉的事說出來。只隱去了這裡,強調鳳無絕和喬青兩人把唐門弟子給打傷一事。
三言兩語說了個清楚。
這龍使大人順勢環顧一週,老臉泛上了怒意:“此事可屬實?真真是好大的膽子!”
“是,大人,就是他們!”
唐梟霍然一指,在這龍使出現之後,唯一沒有出來躬身行禮的兩個人,便暴露在了他的視線之下。不,或者說,他早早就看見了馬車裡的喬青和鳳無絕,只是等着唐梟將這二人指出來。
龍使大人笑了笑:“當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喬青和鳳無絕這才朝他一拱手:“大人。”
表面上看着態度極好,可兩人沒一個起一下屁股的,實落落歪在馬車裡。喬青就掀了掀眼皮,鳳無絕直接連?...
眼睛都不往外看,手裡咔嚓咔嚓剝着糖炒栗子,好像這玩意兒比外面的什麼大人什麼宗主都金貴的多了。
自然,太子爺心裡還真就是這麼想的。
這可是剝給他家媳婦的,外面什麼人,有他的小九好看麼?
這種真心真意覺得糖炒栗子無比重要的心思,落在龍使大人的眼裡,肯定是無法理解的。直接將這認爲成了這兩個小輩的目中無人。不過同時,他也放了一半的心,面對無法撼動的高手,還敢是這種態度……
這兩個小輩,不是心性太狂,就是太傻。
喬青心下暗笑,如果這會兒她和鳳無絕一改往昔的態度,點頭哈腰給他行禮,反倒會讓這龍使心下生疑,認爲兩人城府過深。可越是這樣,越有一種毛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的感覺。龍使大人皺眉道:“就是你二人將唐門所傷?”
“是。”
“爲何?”
喬青冷笑一聲:“長的醜不行麼?”
“你……”這老頭一時呆愣住說不出話,在腦子裡迅速把那“太狂”給去掉,這絕對就一傻子:“放肆!七大宗門從來守望相助,你竟敢以此等理由對唐門弟子出手,可將老夫放在眼裡?!”
喬青一臉地莫名其妙,深深看了他一眼。這一眼中的內容被龍使清晰地感覺——你哪根蔥今天之前老子都不認識你,把你放眼裡,別一根大蒜苗冒充水仙花好麼?
龍使冷冷盯着她,半天沒說話。
喬青就似沒感覺到這殺意:“敢問大人是……”
有種你就說啊,老子就不相信,這侍龍窟萬年來隱在暗處,會沒有讓你們隱匿的原因。他是侍龍窟的人,這是七大宗門裡擺在明面上的秘密,但是不論是誰,都只叫他龍使大人,言語中也沒提出一個跟“侍龍窟”有關的字,分明是有意避開這三個字,不將這組織提到明面上。
喬青無辜又好奇地望着他,等着他說出個所以然來。
這副模樣,倒真像是個毫無見識的小輩。
一邊鳳無絕很配合地扯了扯她袖子,警告性地瞪她一眼,高聲怒斥道:“龍使大人定是大陸上久不行走的高人,豈可隨意被問及名諱!小九,你太放肆。”
喬青更配合地以所有人都能聽清的聲音,嘀咕一聲:“那還不是大人要我把他放在眼裡,那我……不放了?”
鳳無絕想了想,很傻很天真地轉頭問:“大人,您說,放不放了?”
噗——
一聲輕笑,來自於一直未說話的沈天衣。
他眼眸含笑,看這兩人一唱一和將龍使給氣的鼻子都歪了。輕笑着搖了搖頭,朝龍使拱手道:“龍使大人,此事不過是兩宗之間的一點誤會,鳳太子和太子妃傷了人,唐門主也出言不當。”
“沈公子是什麼意思?”
“既然是兩邊各有差錯,倒算是五五打平了。”
龍使大人僵硬笑了笑:“哦?”
視線一時全部集中到沈天衣的身上,在場的都是人精,誰看不出這龍使對沈天衣的神色帶了幾分恭敬。並非是忠心討好,反倒像是骨子裡的一種忌憚。沈天衣白髮垂腰,清潤又恭謹地姿態,笑道:“在下倒是沒別的意思,只是這等小誤會,何必鬧到傷了大家的和氣。倒不如省下力氣,留到比武大會上一決雌雄。”
唐梟皺了皺眉毛,明顯感覺這沈天衣是在幫襯着鳴鳳!
何止他感覺,誰都能看出來,這沈天衣明顯在幫着喬青和鳳無絕。這龍使老頭擺明了想幫唐門出頭,沈天衣這一句話,卻將天枰給調轉了方向。龍使大人沉吟片刻,看了看沈天衣,又看了眼喬青和鳳無絕。
這目光卻截然不同。
對沈天衣,他帶着探究和遲疑。
對喬青和鳳無絕,卻是毫不掩飾的陰冷。
他豈會看不出這兩人的挑釁。到了這個時候,鳴鳳的太子會不知道侍龍窟是什麼?這兩人分明是在揣着明白裝糊塗!然而也正因爲如此,讓他將另一半心也放了下來。只從這挑釁便能看出,這絕對是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仗着自己的天賦過人,將大陸上的高手全不放在眼裡,說他們坐井觀天,那都是輕的。
哪怕知道他是侍龍窟之人,也依舊是這麼個狂妄自以爲是的態度。這樣的兩個人,沉不住氣,沒城府,沒心機,縱然天賦奇高,也絕不會是他們一直以來尋找的“那個人”!
自然了,不管是不是“那個人”,既然鳴鳳招惹了侍龍窟,率先妄圖打破七國平衡,就要有收到教訓的準備!反正他和唐門早有約定,一切等到比武大會,到時候……也算是給了唐門一個交代。此時還順便賣給沈天衣一個面子,何樂而不爲?
半晌,轉過這些心思的龍使大人仰首大笑:“自然,不過小事一樁,本使便當個和事老,將此事平息了吧。唐門主,鳳太后,你們看……”
唐梟不願意也得願意:“是,大人做主就好。”
鳳太后點了點頭:“那老太婆便不追究了。”
“好,今日之事,咱們就一筆勾銷。待到比武大會上,各位再決雌雄!”
龍使哈哈大笑着離去,走前又深深看了喬青和鳳無絕一眼,眼中殘存了幾分疑惑之色。沈天衣隨着他離開,回頭朝喬青眨了眨眼。唐梟一甩袖,帶着一衆被栗子殼揍的鼻青臉腫的弟子,冷笑着走了:“諸位,咱們比武大會上,再見……”
這一句,說的意味深長,如毒蛇吐出的信子,讓人心下一冷。
万俟流雲也跟着走了。
這一場七煌城外的鬧劇,就以沈天衣的一句話而收了場。
喬青和鳳無絕對視一眼,這沈天衣的來頭,貌似比想象中,更大的多啊。馬車上萬俟風鑽了進來,爽朗笑道:“喬兄弟,鳳兄弟,別來無恙。”話落,瞪向窩在喬青身後裝鴕鳥的万俟靈:“還不出來!”
万俟靈縮着脖子,可憐巴巴拽着喬青的袖子:“喬大哥,救命啊!”
万俟風拿這妹妹沒辦法,撫額苦笑道:“都是這丫頭惹出來的禍,給兩位添麻煩了。”
喬青搖搖頭,這事不過是個由頭,哪怕万俟靈沒做此事,待到進了城和唐門的弟子碰上,也難免會有爭端。更何況這小丫頭是爲了她去惡整唐門,她自然不會和這丫頭生氣。
馬車一晃,再次前行。
喬青和万俟靈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万俟風神色凝重,半天說道:“喬兄弟,這次比武大會,你要小心。”
喬青眨眨眼:“我不參與。”
他搖頭笑了笑:“這未必能由得你們。”
万俟風說完這句,也不再多說。喬青看出來他不方便,也不多問,其實從剛纔唐梟和龍使的語氣,她和鳳無絕都能聽出來,這次比武大會,應該有什麼是對着鳴鳳來的。而對鳴鳳最好的懲罰是什麼,莫過於對繼承人施展的一切。
或者突然失去玄氣?
或者受到不可磨滅的重傷?也或者,直接死去呢?...
……
喬青垂下眸子,道了聲謝,聳肩道:“我們若不上比武擂臺,還能被人捆上去不成?”
“比武擂臺?你們還不知道麼?”
“什麼?”
“今年的比武大會改了規則,不再像往年那樣單獨的打擂,而是進入一個異空間裡。具體的,我也不甚清楚,想來在第一日的測試中才會明說。”
七國比武,分三日。
若按照往年的規則,第一日,是進入試煉塔測試每個參賽者的玄氣,塔外之人,可清楚看見每個人闖塔的情況,以此判定參與者的玄氣高深等級。然後按照這個方式,分出比擂的順序,後兩日,纔是真正的比試。照万俟風這麼說,今年除去第一日和往年相同外,剩下的兩日:“呵,那倒有意思了,外面的人完全看不出裡面的情形,想幹什麼都可以啊……”
万俟風看她明白了,點了點頭。
馬車緩慢的前行,停了一陣子,想是到達了七煌城下,片刻,又繼續行進。
喬青拉開簾子,七煌城是爲了每三年的比武而獨立存在。也就是說,比武過後,這裡就會變成一座空城,只有三年一次,纔對外開放。每一宗,都有單獨的區域,像是各國的行宮一般。而各地來的小宗門和閒散武者,都會入住自國的驛館。
街道寬闊,並沒有青樓賭坊茶館酒肆,一眼望去,乾乾淨淨,只有遠處被劃分明確的七個區域。
喬青放下簾子,隨口問道:“對了,万俟大哥,你哥哥万俟嵐可好?”
万俟風一愣,沒想到她會問到這個人。再一想万俟嵐當年和鳳無雙的關係,只道是鳳無雙的問候。他發怔了片刻,這反應讓喬青一頭問號,她只是忽然想起來,隨口一問,沒想到會讓万俟風這麼個反應。
而接下來,万俟靈的一句疑問,更是詭異。
小丫頭一擡頭:“哥,咱們還有個哥哥?”
喬青皺起眉,看向鳳無絕。
他也在看她,兩人當日隨口說起的關於鳳無雙之事,提到万俟嵐,他只道那人沒了消息,一代天才沉寂了下去。雖然疑惑,卻並未多想,翼州大陸之人,通常一閉關就是數年,他當日取得過七國比武的冠軍,有一個異空間裡歷練的機會,三年之後,領悟到什麼緊跟着閉關也不是沒可能。可靈兒這丫頭一問,明顯是万俟宗門中,沒有這個人?
沒有這個人,那和鳳無雙在一起的万俟嵐,還能是鬼不成?
万俟風搖頭苦笑了聲:“那時候你還小。”
這倒是真的,万俟嵐和鳳無雙的事,在十年前,靈兒不過十五歲的年紀,記不得也是正常:“啊?我還真有另一個哥哥啊?”小丫頭張大了嘴巴,歪着頭努力想。
喬青沒說話,這是不是說明,万俟嵐從十年前到現在,就沒在万俟宗門出現過了?不是她和鳳無絕以爲的閉關,而是再也沒出現在万俟靈的眼前?万俟風低頭沉吟了片刻,忽然一咬牙,像是決定了什麼:“當年我大哥,便是在七國比武之後……”
喬青擡頭看他,聽他緩緩地、緩緩地,張開雙脣,吐出了三個字:
“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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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整理底稿,弄的太晚了,今兒起牀也晚了。
好吧,我不找理由了,萬更失敗了~
捂臉,淚奔,我明天真的還會萬更的!